高手过招,招招见血。
如果不是因为惜命,钟婷都想给许昭意鼓鼓掌。
换成她死都不会跟大佬硬刚的——虽说她讲述的“校霸传说”有夸张成分,但是校霸脾气差下手狠肯定是事实啊——万一大佬干架不分男女怎么办?
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勇士!
不仅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还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
其实许昭意第二秒就后悔了,可惜现实不是聊天软件,没有两分钟内撤回的选项。
只能说对手太绝了。
梁靖川说的每一句话,都能精准无误地惹毛她,步步都踩在她的雷点上。她的胜负欲完全被挑了起来,这才反击。
许昭意眨了眨眼,大脑飞快地运转,心说要不要缓和下氛围。
胡思乱想间,梁靖川踏前一步。
许昭意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又觉得丢人,最后硬生生地刹住了脚,停在了原地。
“你想干嘛?想打架吗?”她微抬起脸。
许昭意质问得其实很认真,但她是南方人,平日养成的习惯,就算是跟人生气,说话的语调还是温婉清甜。
所以这种温软语气,在梁靖川的听来,就变了性质。
不仅不像挑衅,还像是撒娇。
梁靖川低了低视线,打量了下这位女同学的细胳膊细腿,实在不像是能叫板的料。再想想她刚刚清软勾耳的声音,他微叹了口气。
他的视线太过直白,直白到冒犯。
许昭意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又听到他一声叹,莫名有些心烦,脾气也就不怎么好。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梁靖川回答得很干脆,眸底依旧平静无澜,“你挡我路了。”
“什么?”
“我来买饮料。”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身后。
“……”
许昭意身形微顿,沉默地往后看了看。
是挡路了,她就挡在果饮小店正门口的正中间。
许昭意觉得自己刚刚戏多得像煞笔,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气氛微恙,鸦雀无声,压抑沉闷的空气中透着尴尬。
许昭意缩了下肩膀,低低地“哦”了声,往旁边挪开,看着很是气馁。
梁靖川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跟他还挺横,横完了还怂,仿佛他把她怎么着了一样。
“你要喝汽水吗?”他低了低视线,懒洋洋地问道。
对于大佬挨怼后不仅没生气,还要请自己喝汽水,许昭意还是有点触动的。
毕竟她从没像今天一样尖锋直刺过,口舌之争是低端局,在她看来很没劲:赢了输风度,输了是废物。所以放在往日,她连个标点符号都欠奉。
看在他大度的份上,她决定以后对他和善点。
结果她刚在心底感动完,梁靖川上下嘴唇一碰,轻落落的撂下四个字:
“橘子味的。”
“……”
我敲里吗!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他大度。
——
周一去学校的时候,许昭意的转学手续已经被办好了。
一中的学习氛围比其他学校浓郁,至少早自习已经临近尾声,琅琅的晨读声还气势不减。办手续的吴老师跟她母亲认识,带着她参观了学校,才领着她去找班主任报到。
班主任五十来岁,是个斯文瘦削的男人。许昭意敲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用电脑统计成绩。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吴老师明示暗示过调座位等细节问题,才放心的离开。
等人离开后,班主任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你是临城人?”
他戴着副细边眼镜,沉默寡言的样子不怒自威,看着似乎有些刻板。
许昭意稍怔,轻轻地“啊”了声,而后反应过来,“是的,我老家在那,前几天刚来。”
她不是没听清,而是没料到问题的内容。
许昭意的学习成绩优异,还不是普通的优异。她年年省级三好学生,大型比赛国奖拿到手软,书法绘画也无可挑剔。
这种学生放在哪个学校哪个老师手里,都是掌上明珠。所以大多数老师看到她的成绩单都笑逐颜开,第一件事先聊她成绩。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成绩不怎么样,在重视分数的一中,恐怕也是成绩至上。
但她这位班主任上来第一句,居然在关心她是哪里人。
许昭意恍神间,他又问了句,“在这里习惯吗?”
“还行。”许昭意说完,觉得自己好像挺冷漠,对不起人家的关心,又补了句,“我适应能力挺好的。”
班主任微微颔首,“你的书本在新课桌上,位置不太好,过段时间会统一调,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许昭意回答得挺干脆。
虽说跟吴阿姨打招呼时说的不一样,但她不太在意座位在哪儿,反正又不近视。她不需要搞特殊。
班主任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淡淡笑了笑,简单地介绍了下情况,“我姓徐,徐培林。以后教你的语文课,也是你的班主任。”
许昭意还以为重点要来了,但他只有这几句话。
“今后在这里好好和同学相处,不要消磨时间,有什么不适应的告诉我。”
许昭意没想到他的话真这么简短,恍惚了两秒,点点头。
“好。”
“去班里报到吧,顶楼西头,下节课我再过去。”班主任朝她摆摆手。
直到从办公室里退出来,许昭意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这位班主任,和她想象的截然相反,虽然看着严肃到刻板,但他性格其实很酷。
人还有点暖。
——
“梁哥,醒醒,借根数据线?”
赵观良从前桌扭过头,撞了撞梁靖川的肩膀。
梁靖川昨晚跟朋友聚会,几乎通宵。他现在正睡得熟,刚攒起来的那么一丁点睡意,被赵观良搅得烟消云散了。
他闭着眼睛往背包里摸索了两下,将数据线丢了过去。
“梁哥,借个充电宝?”
隔了不到半分钟,赵观良再次推醒他。
梁靖川眼皮子一撂,捞起充电宝就撂过去,刻意压低的嗓音喑哑。
“滚。”
物件不小,和桌面相接,沉重的声音在静谧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引得周遭的人注目。
但没人敢吭一声。
教室内鸦雀无声。
高一二十班现在正上自习,体育老师请假,可能是刚开学的缘故,也没有其他科目老师占课。所有人都在规规矩矩地翻书写字,偶尔有交谈的,声音也压的很低。
这么安静的氛围当然不是一中学风浓郁的功劳,至少不全是,最主要的原因是最后一排睡着的梁靖川。
梁靖川也刚来,他是十分钟前进教室的。
二十班前一秒人声鼎沸,后一秒满坐寂然。没别的,谁让这江湖遍地是大佬的传说。大佬人还没到,往日的光辉事迹已经在一中广为流传了。
二十班在顶楼,没人想知道摔下去什么感觉。所以在梁靖川推门进入、拉开新桌椅、丢下背包、趴下睡觉四个步骤进行中,所有人安静如鸡,甚至一直保持到现在。
只有从前就认识大佬的赵观良,还敢没事找事打扰人睡觉。
这种安静保持到第二位转校生进来前。
在许昭意推门而入后,一片死寂的二十班才激起了点动静。
她是最近校内风云的另一号人物了,不过她是正面的。她品学兼优又长得漂亮,虽说女生不屑一顾,但男生格外激动。
许昭意没理会其他人的视线,四下看了眼,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有两套新课桌:
外面还空着,里面有人了。
里面坐着的是梁靖川。
“……”
许昭意突然就淡定不起来了。
她生平第一次因为“总撞上某个人的孽缘”而感到绝望。
许昭意在门口站了很久,虽说进班之前,班主任就给她打过“位置不好”的预防针,也承诺过段时间调位,但她还是十分抵触。
班内的同学面面相觑,还以为新来的转校生也畏惧大佬的威名。大家虽然十分同情,但没人打算自我牺牲,提议换位。
忍忍,再忍忍。
许昭意深吸了口气,背着包平静地走过去。
她想装作他不存在,但是走到座位前,看到他的东西还没整理,新书乱七八糟地都堆在她的桌面上,她冷笑了声。
行吧,还是忍不了。
许昭意面无表情地伸手,戳了戳梁靖川的胳膊。
梁靖川没反应,一言不发且一动不动,像尊僵硬的雕像。
许昭意耐着性子,再次戳了戳。
这次大佬动了,不过反应十分暴躁。
“你妈的赵观良,没完没了了是吧?”梁靖川微拢的眉梢透着点不耐的意味来,喉结没忍住上下滚了滚,“你丫什么毛病?”
周围的人以为即将有血腥场面出现,大气都不敢喘,恨不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前桌的赵观良无辜地回头,举手作投降状,朝旁边扬了扬下巴,示意不是自己。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视线触及许昭意,他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语气意外的平静。
“不想坐外边?”
大佬没生气,还在和新同学商量——这个诡异的认知让教室内的氛围微妙起来。
可惜新同学不给面子。
许昭意没有搭腔,只垂了垂眼睑,迅速地将桌面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清出来。
然后她拢着多余的新课本,“哐哐哐”三下码齐,搬回了梁靖川的桌面。
整个过程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周遭的气压又低上三分,前面几排终于有人忍不住,低下头来小声议论。
“牛逼,学神就是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学神不怕死。”
“你懂个屁,这就是来自学神的决心——”
“誓死与反派势力划清界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