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纷纷东来的西方帆船不同,一艘巨大的货船自东而西,缓缓驶入河口港,在导引船的指挥下,前往锚地。
当然,除了来向之外,这艘船更显眼的,是那庞大的船体,像一头洪荒巨兽,游弋而过。即便当地的土著都知道,这是一艘来自大汉帝国的宝船。
那极具东方特色的设计,大气的布局,三层的楼阁,宽敞的甲板,横纵大帆已然收起,但几道桅杆依旧高高竖起直刺苍穹,从船身中支出的大桨,缓缓地搅动,驱船前进。
在汉人远拓大海的过程中,大汉的船舰文明,也由此传播到汉人踏足的每个角落,彻底刷新域外蛮夷对大汉的认知。
大汉宝船,是最显著的标志。大汉的船,实在太大,往往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磅礴气势。大汉的船,不只是船,更像是一种艺术品。
几十年的发展,以及由官方到民间掀起的出海热潮,使得大汉的造船工艺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船越造越多,越造越大,尤其是海船。
此时进入河口港的宝船,名为海丰号,长三十七丈,宽十五丈,乃是江南润州船厂所造。统一的这二十多年间,大汉的造船工业蓬勃发展,出现了几座技术先进、设备完善的大厂,润州船厂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尤擅造大船。
过去,一直都是负责为海军提供舰船,后来逐渐开放,开始造民用船只,主攻海船,海丰号就是专门设计,也是对外售卖最大规格的海船,售价达两万贯一艘。
这还不是润州造船厂的巅峰作品,据说在两年前,船厂就已经造出来一种更庞大的宝船,长达四十五丈,宽有十八丈,载重逾七万石的超级宝船。当然,这种大国重器,目前只在军中服役,抑或充当官用。
不过,眼前这样一艘次一等的宝船,能够拥之,除了雄厚的财力之外,身份地位还有要求,一般人都没有资格购买。
河岸的码头,停满了各种帆船,海丰号显然是最亮眼的,不论是装卸货物的苦力,还是在船上休息的水手,都忍不住投以注视的目光,面露震撼之色。
大汉的大船,他们见过不少,但这么大的,还是头一次,论块头,可比那些南洋舰队的军舰还要大。越过几道河湾,海丰号进入了一座相对空旷的码头,码头乃是新建,余地尚足,若非如此,以海丰号的体量,想要靠岸停泊都是问题。
这一路南来,已经体验过了,沿途港口,大多狭窄难容,根本无法停靠,不论是装卸货物、转运物资还是上下人员,都需要通过接驳船进行。
所幸,良平岛这边,条件要稍好些,但也有限,勉强能满足停靠。这还只是一艘,要是多来几艘,恐怕也无法承载了。
随着海丰号缓缓靠岸,其身影也清晰起来,船体很新,风浪侵袭的痕迹更像是磨砺的勋章。落锚下板,早有苦力等待着,各个瞪大眼睛,张直脖颈,只待干活。
或许是太过震撼的原因,都不需监工用鞭子抽,各个积极地很,想要上船亲身体验一下如此雄伟的宝船。
海丰号的主人名叫张宜年,乃是海陵侯张彦卿之侄,曾在南海舰队服役,参与过收复流求的行动,后因伤退役。
受家族的影响,养好伤之后,便也投入到海贸之中,开始在南洋跑船,凭借着家族权力、人脉资源,相对轻松地赚取了大量财富。
三年前,润州造船厂传出对外售卖宝船的消息后,他便兴冲冲地回到江南,前往拜访,他对润州出厂的宝船,可是十分了解,也十分眼馋。
过去没有机会拥有,当机会来临之时,自是仅仅抓住,订下两艘。润州船厂那边,面对张宜年这样有背景的顾客,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合作得很顺利,收取定金后,便安排建造。
两艘四万贯钱,可是天下绝大部分人,不吃不喝穷尽三世都难以挣到的。当然,对张宜年来说,也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但掏钱之时很果断,眉头都不眨一下。
超过四万石的满载量,张宜年自己都测算过,算上各种成本,在南洋航线上跑个两年,基本就能回本,何况拥有这样的宝船,本身就是一种身份、地位、财富的象征,面子里子都能赚。
作为海丰号第一次下南洋的旅行,张宜年也难得地亲自跟船。靠岸之后,踩着艞板下船,居高临下看着河口港内景况。
繁荣的港口内,因为海丰号的到来,都沉寂几许,形形色色的人眼中,那种羡慕与敬畏的目光,让张宜年也不禁有些享受。
装货卸货的事,自有手下去做,一路跑船,张宜年显然有些疲惫了,良平岛是此行终点,也就打算上岸歇息。
同样,他在岛上,也是有宅邸产业的。良平岛算是郭家的地盘,而在海军内部,郭张二家颇有斗争,但是斗而不破,在南洋事务上,尚能保持步调。张宜年从事海上贸易,有诸多地方,也需要与郭氏的交流。
受海丰号吸引的,除了那些客商、水手、苦力,就是码头的官吏也不免侧目。一向喜欢拿捏,等待客商门的税吏,也移步码头,前来凑凑热闹。
在良平岛,不论是哪方商船,停泊靠岸后,第一件事就是向码头的税所报备,缴纳管理费以及商税,概莫能外。掌钱袋子的,权力都大,税吏地位自然也高。
不过,对张宜年,显然认识,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的,笑脸相迎:“我道是谁,如此大手笔,原来是张大官人!这艘宝船一来,整个良平县都要震三震了!”
“不敢当!”虽然对这小小税吏不怎么看得上眼,但张宜年还是笑眯眯的,应道:“良平岛震不震我不知道,但今后南下的宝船只会越来越多,这河道不疏通,码头不扩大,怕是难以承受!”
税吏闻言,说道:“大官人一言说到点子上了,县府已经打算在南面海港,新建埠头,届时再大的船都能容纳下!”
“哦?”张宜年立时来了兴趣,感慨道:“这良平县衙门,还是颇有先见之明啊!”
“这船货物,都是自国内运来,税务之事,我已经交代手下人,会全力配合的!”张宜年对税吏道。
“多谢张大官人!”税吏感谢道,看着那肉眼可见的庞大货仓以及准备搬卸的场景,不免羡慕道:“吃水如此之深,不知大官人这一回带来了什么货物?”
张宜年淡淡道:“不过是一些丝绸、铁器,陶瓷、棉布,以及一些青蒿粉”
丝绸瓷器之类的,属于大汉对外贸易的主力商品,交易量很大,但因为常见,所以普通。但是这青蒿粉可就不同了,在南洋地区,最常见的疾病就是疟疾,中了招,往往有生命危险。
而青蒿粉,便是国内新研发出来的一种药,在消暑、截虐上有奇效,自从研究出来之后,便被传为包治百病的神药。
由于产量不大,属于贵族药物,在国内尚且供不应求,就更别提海外了,在良平岛,绝对是价比黄金,而张宜年竟然能搞到一批青蒿粉。
可以想见的是,他又要赚得盆满钵满了
“不愧是张大官人”税吏也是有些见识的,不由感慨道。同时,心中也暗喜,那这船货,又能收取不菲的税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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