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9章什么忌讳的事都敢聊
“眼下,大汉最紧迫的问题,还在榆林之乱,朝廷的精力,也大半牵扯在此事上,天下人的目光也都盯着西北。”赵匡义谈及正事,有些严肃道:“关于榆林之乱,还请二哥指教!”
迎着赵匡义的目光,赵匡胤显得很平静,有些慢条斯理地道:“我能给你什么指教?对叛乱的来龙去脉,症结起因,不是已经探究清楚了吗?朝廷的平叛事宜,也已全面铺开,调兵遣将,所托是人,剿贼策略,更是大气磅礴,贼军一时猖獗,终究是螳臂挡车,不足为道。”
赵匡义摇了摇头,道:“对平叛之事,我自然满怀信心。然可虑者,不在榆林,而在朝内,辉煌的开宝盛世,竟生出如此大的叛乱,必载于青史,思来不觉可笑?
陛下神武之姿,断不会出错,那谁当其责?赵普已经去职了,我们这些开宝宰臣呢?如今平叛事急,也就罢了,待乱事勘定,陛下会不会再做清算?”
看赵匡义竟有些患得患失,赵匡胤呵呵一笑,指着他,道:“你也是读书读史的人,怎会为此事困扰,古来盛世,又有哪一朝哪一代能做到真正的太平无事、波澜不惊的?
所谓盛世,看的是国势,看的是大局,看的是朝廷的力量,纵然鬼魅作祟,朝廷也有铲除消灭的底气与实力。
陛下坐朝三十余载,海内归附,人心安定,以当今之时局,小小榆林,岂能乱得了天下。且看陛下平贼之志,何曾为榆林之乱而忧愁,他想的是籍此彻底消除榆林隐患,还西北一个长治久安,如此格局气度,你又有什么值得忧虑的?
至于赵普罢相,虽揽责榆林之乱,但以你的见识,难道看不出,背后真正的原因?榆林之乱,还影响不了朝廷中枢的格局!”
闻言,赵匡义微微点头,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若有所思。考虑少许,赵匡义叹道:“榆林平叛,陛下欲行非常之事,这等决策,也只有陛下能做得出来了!”
“朝中又有异议了?”赵匡胤听出了话外之音。
赵匡义淡淡一笑,露出点嘲弄之意:“怎会没有,然而,并没有敢向陛下提出的,但那些学士、翰林、郎官,那些饱学鸿儒,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多少能窥探一二!”
赵匡胤思索一阵,抬眼冲赵匡义认真道:“我知道你与那些文人学士素来亲近,府上也养了一些幕佐,但陛下一向重实务,轻空谈,在此事上,可不要行差踏错。陛下真正看重的,是经世致用之才,这是经国之道,朝廷养那些儒臣,也只是邀其名罢了!”
“我明白!”赵匡义很干脆地点着头,倒也不因此而觉厌烦。
赵匡义是一个地道的文人,亲近那些饱学儒士是自然的,但,如今大汉国情如此,在刘皇帝的近乎蛮横的推动之下,实务重于学问,已然成为官方主流论调。
大汉的官僚们,需要儒学思想作为武装,但随着一批批实干之才脱颖而出,并逐渐走向高位,掌握一定的话语权,后继者就更不缺引路之人了。实才与学问并不冲突,只是在官吏选拔上,已经形成了基本的偏向。
当然,自古难全,万事难尽美,刘皇帝也从不奢望真正能做到用人唯才,他提拔任用的一些人,都难免有亲疏远近的考虑,何况他人,人性本能的好恶以及上千年形成的根深蒂固观念,也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
刘皇帝做的,只是给大汉的官吏选拔,注入一道唯才是举的基因,并尽力保持下去,形成惯性。如此,即便避免不了一些充满了阶级利益交换的腐臭现象,但大方向不差,已足矣。矛盾始终存在,只要有利的一方面,能够保持即好。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赵匡义虽然对文人友好,却也不会想着去改变氛围,提升文人的地位。他首先就没有做这件事的动力,他如今不是宋太宗,更不需要通过以文驭武的政策手段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地位,这是根本上的区别,屁股决定大脑,实在是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
但是作为一个官僚,一个有志于相权的官僚,也需要一个基本盘,需要一批可用之人,需要一些为其摇旗呐喊之人。
而在这一方面,掌握笔杆子的文人学士,是能起到不小作用的,但是,与实际的权力比起来,这些又显得格外不足了。
赵普为何能稳稳地掌握相权那么多年而不倒,刘皇帝的支持固然重要,赵普自己的手段也同样不凡,有的人,就是给他舞台,请来观众,他也表演不好。
赵普则不然,过去他手下有一大批得到刘皇帝认可的实干之臣,一人之才,终究难与一众之才相比,有那么多拥趸支持,地位焉能不稳。
于赵匡义而言,自然免不了培养提拔自己人,而在自己人的考虑上,他当然也更倾向那些具备实际理政办事能力的人。
个中道理,即便市井小民,尚能以最通俗的话语去解读,何况赵匡义这样的人上之人,只不过,作为政治人物,更多的会从利益、立场的角度去看问题,所做的决策,在旁人看来,就显得愚不可及了。
聪明人办蠢事,笑其愚蠢的,或许本身就不够聪明。
“榆林平叛之后,也不知陛下会如何安排赵王!”赵匡义又就榆林之乱,展开话题。
对此,即便是赵匡胤,又如何能给出一个答案呢?想了想,道:“这就不是你我需要担忧的,太子地位稳固,陛下信任,皇后健在.”
听赵匡胤这么说,赵匡义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些,道:“据闻,皇后前些日子,又病倒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倘有不测”
“这等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赵匡胤眉头紧锁。
赵匡义摊手道:“倒不是我刻意打探,只是这宫禁之中,何来不传之秘,出入禁宫,只要不闭塞耳目,总能得到些消息。”
赵匡胤想了想,缓缓道:“二十余载太子,已不只靠母族支撑,且以太子之资,也扛得住这些是非,我们不需做杞人之忧!”
赵匡义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感慨道:“这些个皇子啊,个个如龙如虎,是天家之幸,也是太子之不幸,于国而言,也不知幸也不幸”
“罢了,今日聊得够多了,我累了,不说了!”看赵匡义那副模样,赵匡胤舒出一口气,扬扬手,一副赶人的模样。
赵匡义也识趣地准备告辞,但想到了什么,拱手道:“二哥,如今西北不太平,匡美在那边,怕是难保完全,是否可想办法召回!”
当初,因为滑州案的牵扯,赵匡美被流放西北,如今,已是多年过去了。这说流放,还真不是做做样子,赵家兄弟虽然顾念兄弟之情,却也始终不敢就此事上表求情。
赵匡胤是十分爱护弟弟的,此时,听赵匡义提起,几乎不假思索,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匡美也吃足了苦头,该让他回来了,我可不想兄弟俩今后只能再见于九泉之下。陛下,应当会给我一个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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