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开灯,血蛊鱼的头骨在暗处反射着惨白的微光。
叶迦蹲下身,轻轻地挠着它的下巴。
小黑手从他的肩膀上探出头来,长长地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地说:“我的妈呀……”
刚才的几个小时里,它感觉自己仿佛坐了一趟过山车。
叶迦本来想在到达战场之前把它放下来,但是小黑手为了证明自己的坚贞不屈,所以宁死都没让叶迦把它扯下来。
幸亏最后两个人没真打起来,不然在他们动手之前,小黑手怕就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血蛊鱼抬起头,望着叶迦肩头的小黑手,似乎有些蠢蠢欲动。
小黑手哆嗦了一下,缓慢地向叶迦的帽子下方藏了过去。
“谢天谢地……”它的声音闷闷地从帽子下方传来:“不过……大佬你为什么突然想开了啊?”
虽然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但是小黑手还是不由得有些好奇。
毕竟从刚才对方的样子看,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了。
居然能够在最后一刻放弃,小黑手委实有些想不通。
叶迦摸着血蛊鱼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微微一顿,但是却没回答。
不过小黑手也想得开,见叶迦没回答,它也没追问,而是偷偷地从对方的肩膀上溜了下来,到房间距离血蛊鱼最远的地方躲了起来——
不管怎样,小命要紧。
那条鱼实在是太可怕了!
小黑手欲哭无泪——它不想当鱼饲料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叶迦垂着眼,思绪有些飘忽。
——先前强烈的杀意已经冷却下来,被理性的思考所取代。
一个事实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嵇玄不能死。
叶迦现在还无法判断嵇玄究竟是何立场,但是,昨天晚上倘若没有他的属下在西城区镇压叛乱,恐怕人类很难在厉鬼和怪物大军的冲击下稳住阵地,还有那个“禁止伤害人类”的命令,单凭这一条就值得他重新考量自己的决定了。
更重要的是,嵇玄现在身处的战场,距离m市并不远。
倘若嵇玄死亡,叶迦不确定那个“母亲”是否还会继续实行昨天晚上的计划,直接命令那些怪物向m市攻来。
以现在人类的状态,无法再应对下一波和怪物之间的战争了。
不论他和嵇玄曾经有什么恩怨,至少在现在为止,对方的存在是必须的。
叶迦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浅色的眼眸深处暗潮涌动。
他和嵇玄的账,有的是机会算。
只不过,不是现在。
手下的血蛊鱼似乎被抚摸的非常开心,它翻身打了个滚,尾巴摆动的幅度变得更加剧烈。
紧接着,毫无预兆地——
“哐当“咔擦”。
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嘁哩喀喳,在黑暗中显得震耳欲聋。
一人一鱼的动作都是一僵。
叶迦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缓缓地抬起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然后,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叶迦用力地闭了闭眼,然后伸出手,“啪嗒”一声按开了客厅的灯。
头顶的灯亮了起来,照亮了房间里的一片狼藉。
仿佛龙卷风过境似的,所有能打碎的东西都碎了一地,桌子缺了一条腿,可怜地歪在地上,桌角上还有一个清晰的牙印,好像被当作磨牙棒咀嚼过,原本整洁干净的客厅现在看上去就像是被洗劫了似的,几乎看不出来曾经的模样了。
叶迦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脚下的血蛊鱼。
一人一鱼,大眼瞪小眼。
血蛊鱼抬起头,用黑洞洞的眼窝看向叶迦,小心翼翼地,小幅度地摆了摆尾巴。
“哐当——”
它的尾巴又打到了什么东西,瓷质的花瓶砸落下来,在地面上裂的粉碎。
叶迦:“……”
年纪轻轻,他就尝到了心肌梗塞的滋味。
——“变小!”“你给我变小!”
正在爬楼梯的程策之动作一顿,抬头向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紧闭的防盗门内隐约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在窄小的楼道内显得分外清晰。
程策之:“???”
他和身后的赵广城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大门,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再次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
紧接着,大门被打开了。
叶迦的脸出现在了门缝里,他看到来人之后,勉强地勾了勾嘴角,问道:
“……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程策之就是从他的声音中听到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程策之结结巴巴地说:
“就,就是,我们一整个早上都没有联系到你,所以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哑:“咱们部门的伤亡虽然没有战斗科那么严重,但是也有好几个同事进了医院,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没有醒过来呢。”
程策之看着叶迦,眼眶里浮起了泪花:“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看着程策之絮絮叨叨一直说不到重点,赵广城迈步上前,打断了他的话,直入主题地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上面布下了任务,咱们三个一起,负责附近三个街区的后续清理工作。”
叶迦点点头:“好的。”
说完,还没有等门外的两个人回复,他就匆匆补了一句:“我换个衣服。”
紧接着,他就哐当一声将门在两个人的面前关上。
程策之和赵广城:“……”
这也太无情了!
关上门,叶迦转过身。
他看向悄悄游到自己身边,仍旧保持着原大小的血蛊鱼,有些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在把血蛊鱼放进自己房间之前,叶迦真的没想到,它居然会拆家。
其实也能理解。
毕竟,他的房间比起嵇玄的地盘来说,空间的确太小了。
但是……
现在这里也太惨了。
叶迦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自己现在已经不成样子的房间,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
——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叶迦蹲下身,有些头疼地和它商量道:“要不,你还是去找你那个主人?”
西城区那里说不定还挺需要它的。
血蛊鱼摇摇尾巴,将自己的脑壳搁在叶迦的膝盖上,似乎并没有离开的准备。
但是叶迦也不能现在去找嵇玄,然后在战场上把血蛊鱼塞给他:给你的鱼。
叶迦这可真的是犯了愁。
门外那两个人还在等他,换衣服这个结果拖不了多长时间。
可是叶迦可再也不敢把血蛊鱼独自留在自己的房间里了,几个小时就把他的家具搞成这个样子,一整天怕不是得把楼拆了——这里毕竟是他租的,他还想把自己的押金要回来呢。
但是,带走似乎也不太合适。
昨天晚上鬼门大开,阴气聚集,不知道让多少人开了灵视。
而且以血蛊鱼的强悍,即使对方不开灵视,只要它想,也能被普通人看到。
叶迦灵光一现。
他用商量的语气对血蛊鱼说道:“如果你能变小,我就把你带出去。”
血蛊鱼抬起头,似乎非常有兴趣。
“你饿了吗?”叶迦露出微笑,诱哄道:“我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哦。”
血蛊鱼开始疯狂地摆起了尾巴。
它犹豫了一下,然后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血蛊鱼的尊严和王身边煞神的脸面有什么用!和出去遛弯以及被喂食的诱惑比起来不值一提!
叶迦看着血蛊鱼在自己的眼前一点点地缩小,最终变成了能够揣进口袋里的大小,满意地勾了勾唇:
“乖。”
他将血蛊鱼揣到口袋里,然后从自己歪倒的衣柜了扯了一身衣服出来,飞快地将昨天晚上的衣服换掉,拉开了门。
程策之和赵广城见他出来,纷纷扭头看向他。
叶迦冲他们笑笑:“走吧。”
·
后续清理的活十分繁杂。
而且,虽然大部分的厉鬼怪物已经退去,但是却还有一部分留下了,所以他们必须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以防在处理后续是突然遇到从角落中窜出来的敌人。
程策之和赵广城在前面走,而叶迦则是刻意落在稍微靠口一点的位置。
他们处理厉鬼和怪物的尸体,将收集来的阴气放置在特制的容器当中。
而叶迦的方式则环保的多。
他将大部分的阴气喂给自己口袋里的血蛊鱼,只留下少部分象征性地放在容器中,好让自己的摸鱼不那么明显。
血蛊鱼愉快地在他的口袋里打着滚,接受着投喂。
前面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
而叶迦则一边喂鱼,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他们猜测着昨天晚上鬼门大开的原因,以及之后管理局可能做出的措施,包括公众对于这样爆炸性的消息可能做出的反应。
最后,两个人的话题落在了……
“你昨天晚上看到了吗?那个神秘人?”程策之兴致勃勃地问。
“当然当然!”赵广城也突然兴奋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和我的小队在街角那边,我们当时本来在清理那几个低阶的怪物,然后从一旁的小巷里突然冒出来一只巨大的厉鬼,浑身漆黑,就中间露出青白的一张脸,看上去贼恐怖,我们的探测器数值立刻就爆表了,喳喳叫的人头疼,当时我真以为我们都要死在那里了……”
他讲的绘声绘色,令人身临其境。
程策之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问:“然,然后呢?”
赵广城的脸上露出憧憬的神色:
“然后……那个神秘人就出现了。我们谁都没看到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突然就站在了我们眼前。
当时我因为害怕,脑子都僵住了,现在回想起来,只能记起随之而来出现的那道白光,明明没有月亮,但那刀锋却好像会发光似的,就那么轻飘飘的,一下子,那只厉鬼就倒下了,消失了。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这么轻松地和一只高阶厉鬼单挑,居然还赢的那么轻而易举,真的是太强了……”
程策之入迷地听着:“……哇哦。”
赵广城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四处扭头看了眼,确定没人关注之后,他压低声音说: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在那个学校里被袭击的事情?”
“记得记得。”程策之用力点头。
赵广城神神秘秘地说:“我觉得,当初那个救了我的人,就是昨天晚上那个神秘的大佬,我听那只鬼叫他ace,像是个代号什么的,我觉得,他可能是什么,维护世界秩序的某种神秘组织的一员,但是厌恶了组织纷争,出来独自维护世界和平的独行狼,”
程策之恍然大悟:“有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太酷了!!”
叶迦:“……”
靠,这他妈也太中二了吧。
正在这时,程策之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向叶迦看了过来:“诶说起来,叶哥,你不也去了那个学校吗?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啊?”
叶迦:“……”
我看到个头。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
“唉。”程策之叹了口气:“太可惜了,我昨天晚上被分派到的区划正好没有碰到他。”
赵广城安慰地拍了拍了他的肩膀:“唉,今天局里的其他同事也聊起来过,这位大佬是专捡危险的地方去,你没碰到也是好事,说明你们那里没有太多高阶的厉鬼。”
程策之看向叶迦:“叶哥呢?昨天晚上有遇到他吗?”
叶迦:“………………没有。”
昨天晚上,超自然管理局的人并非全员到齐。
大概最后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员工到达了现场,这很正常,毕竟鬼门大开这种事的确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有的员工可能直接在自己的家里遭遇了怪物的袭击,或者根本没有收到信息,就算是以上两种情况都未发生,单纯只是恐慌,也情有可原,毕竟超自然管理局内还是非战斗人员占多数,不能要求他们对这种突发情况应对自如。
如果不是他昨天晚上到场领了通讯器,叶迦甚至想说自己根本没去。
程策之和赵广城同时可惜地叹了口气:“没关系没关心,我相信之后还会有机会的。”
叶迦:“……”
谢谢你们了啊。
正在三人闲聊之时,突然,他们手中的探测仪发出了滴滴的警报声。
程策之拿着探测器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向着其中一个方向看去:“那里!”
他们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居民区。
门口的岗哨空着,自动栏杆被从外撞断,断裂处的木屑支愣着,还残留着许多粘稠干涸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探测仪的滴滴声指向其中一栋居民楼。
居民楼的大门敞开着,楼道内黑漆漆的,从外面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赵广城取出枪支,对后面两人说:
“你们小心一点,跟在我身后。”
说着,他就迈步向着楼宇门内走去。
头顶的灯坏掉了,滋滋地闪个不停,潮湿阴冷的气息从黑暗中传来,其中还隐约夹杂着腐臭的血腥味,颇有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恐怖意味。
探测仪在一楼没有反应,但是一对准向上的楼梯,上面的数值就开始跳动。
一上二楼,那种浊臭的血腥味就变得越发浓重,几乎令人感到窒息。
其中一户的门虚掩着。
模糊的,粘稠的声音从虚掩中的门缝中传来——“当”“当”“当”——很钝,很有规律,但是听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发出来的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赵广城一手拿枪支,一手深处,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
只听“吱呀”一声响,门轴锈蚀发出的转动声打破了漆黑走廊内的寂静。
在看清门内的情景之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墙面上溅着大片的触目惊心的猩红血迹,甚至天花板上都布满喷溅式的血滴,破碎的肉末和内脏碎片挂在头顶的灯上,缓慢地向下滴落着。
房间里被毁坏的不成样子。
在客厅的正中央,一个女人躺在血泊之中,青灰惨白的皮肤显现出死气,一双无神浑浊的眼睛定定地望向门口的方向,绝望而惊恐的表情被死亡凝固,她的胸腹以下几乎被剁成了肉泥,完全看不出来曾经的模样。
而一个浑身上下被鲜血覆盖的男人跪在她的身边,手中举着一把菜刀,一次又一次地向着女人已经支离破碎的身体砍去,刀刃已经在骨骼上硌出了缺口,但是他却仍旧机械地向下劈砍着,刀刃穿过稀烂的肉泥,剁在地面上,发出有规律的“当当”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程策之手中的探测仪已经不再响了。
那个男人似乎注意到了站在门口处的三人,缓缓地抬起了头来,露出一张被溅满鲜血,癫狂而可怖的脸,他的嘴唇扭曲着,竟然呈现出一种近似微笑的神情。
他拎着菜刀,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来,然后在猝不及防间向着为首的赵广城冲去。
在那瞬间,叶迦的瞳孔紧缩。
他的眼眸深处倒映着男人的脸。
——那扭曲而可怖的神情,和记忆中的另外一张脸重合。
漆黑的夜晚,窗外下着瓢泼大雨。
半开的门。
少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
窗外骤然划过的闪电将房间照亮,女人躺在房屋中央的血泊中,一张苍白灰败的脸上沾满了血迹,无神的双眼望着门外,僵硬的嘴唇半开着,仿佛仍旧想说些什么。
她头顶高高盘起的发髻已经了开来,被鲜血打湿,干涸成一绺一绺。
脖颈间最爱的珍珠项链断裂开来,散落在血泊中。
那个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蹲坐在尸体边,一遍一遍,一次一次地举起菜刀,向着女人残缺的尸体剁去。
少年僵硬地呆立在门口,瞳孔紧缩,呼吸和时间仿佛都在此刻停滞。
下一秒,男人似乎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他。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手中拎着菜刀,一步一步地向站在门口的少年走来,脚下的鲜血发出粘腻的响声,被窗外的大雨声遮盖。
闪电的白光在窗外亮起,在那瞬间将窄小的房间照亮,也照亮了男人的脸。
惨白的脸上沾满了血迹,暴突的眼球死死地注视着前方,整张脸都呈现出一种怪异而疯癫的神情,在这个雨夜显得格外的可怖,他的嘴唇高高上翘,形成一个扭曲可怖的微笑。
——“轰隆!”
迟来的雷声响起。
“砰——砰——”
两声枪响划破寂静,将叶迦从久远的记忆中拉扯回来。
眼前,男人的身躯重重地倒在地上,手中的菜刀滚落,鲜血从他的身下蔓延开来。
赵广城喘着粗气,脸上惊魂未定:“这个人怎么回事?”
“你把他杀了?”程策之的声音因为紧张变得尖锐起来。
赵广城胡乱摇摇头:“没,没,我避开了致命部位……”
叶迦走上前去,蹲下身检查着。
的确,男人身上的两个被枪击的部位一个在肩膀,一个胳膊,都不致命。
他双眼暴突,死死地瞪着天花板,嘴唇上还带着扭曲的笑意。
叶迦伸出手,按了下男人冰冷的脖颈。
——已经没有了脉搏。
竟然是已经死了。
叶迦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赵广城和程策之,说:“报警吧。”
他擦了擦自己手上被沾到的鲜血,然后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扭头看一眼那个躺在地上,胸腹部已经被剁成肉泥的女人,就像是不愿将视线投去一样。
·
临近夜晚。
叶迦和另外两人一起回到管理局内交差。
由于这次情况危急,人手急缺,需要处理的事务实在太多,所有剩下的还没有受伤的员工都统一在大厅里办公。
“喂,喂!”程策之用手肘怼了怼叶迦:“收集器。”
叶迦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哦。”
他将收集器上交给刘兆承,然后再次垂下双眼。
程策之有些担忧地问道:“叶哥,你怎么了?怎么好像从报警之后就魂不守舍的?”
叶迦勾了勾唇,脸上的表情与一般无二,分外平静:“没什么,只是累了。”
他和那两人分别,然后转过身。
脸上的笑意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融化,消失的毫无痕迹。
叶迦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位于大厅内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桌上堆积着厚厚的,等待处理的公务,叶迦的视线落在纸面之上,但是看到的却是密密麻麻的漆黑墨点,而不是一个个单独的文字,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大门处似乎传来一阵骚动。
但是叶迦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他沉浸在杂芜混乱的思绪之中,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洋流中挣扎着探出水面似的,外界的半分响动都无法真正传到他的耳中,无法将他从自己的脑海中拉扯出来。
直到血蛊鱼开始不安分地在叶迦的口袋里翻腾。
叶迦皱了皱眉头。
他低下头看向待在自己口袋中的血蛊鱼,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口袋外侧,想要安抚它,但是它却似乎没有感受到一样,翻腾的更剧烈了。
这时,叶迦才听到大厅里浪潮般的喧嚣。
——以及一个稳定而有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向他的这个方向走来。
然后停留在了他的桌子前。
叶迦看到,自己垂下的视线内出现了一双鞋,高定的手工皮革,颜色漆黑,上面还残余着半干涸的鲜血和碎肉。
他惊愕地抬头看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眼眸低垂,眉骨很深,漆黑幽深的眼眸藏在阴影深处,眸底掠过一丝暗红的光。
他缓慢地勾起唇角,然后将两只手向着叶迦伸了过去,袖子滑下,露出肤色惨白的手腕。
声音低沉磁性,几乎像是情人的耳语:
“我来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