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汪婷把话说完，张衡就点头：“婷婷你不用解释的，我都明白，我上军校也不完全是省学费，你看我年纪轻轻的，无牵无挂，报效祖国不是最佳选择吗？我要能考上国防科大最好，考不上我觉得信心工程学院也不孬。”

国防科大至少要超出一本线，650以上的分数，哪里是那么好考的呢？

如果张衡这三年努力学，好好学，维持到年级前十名，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不过，这种情况下，不能懈劲儿，只能鼓励，她甚至不忘跟他科普了一下国防科大的招生细则。

“今年我们考过，我帮你问问考上的同学一些细节，看看有没有咱们需要注意的地方，对了，还有政审，你们家有没有，”

张衡摇头，苦笑：“人都去世了，不是早亡就是失踪，如果这样的情况能找到她，呵呵，那只能说国家的强大。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儿了，至于家里的亲戚，据我所知，暂时是没有的。”

妈妈心疼的看着他：“所以你更应该争气，等你将来考上好学校了，她如果知道，说不定还会找回来。”

“可是干妈，如果真是这样的情况，我是不会认她的，当初走的那么潇洒，怎么还能找回来呢？”

听得出来，张衡对亲妈的憎恶胜过了祈盼，真是不容易，小小年纪就已经经受了人世间所有的悲情离合。

既然这是张衡自己的选择，他们自然没有权利再去说什么，只是祝福他得偿所愿。

首次在外过年，怎么着也得准备的丰盛一点，汪婷将自己之前在夏天存的豆角、番茄、黄瓜、茄子、蒜薹等蔬菜从自己的包袱里拿了出来。

“妈，我一个同学的父亲在家是种大棚蔬菜的，来接孩子的时候顺便卖了菜，所以我买了不少。”

“诶唷，这菜肯定很贵吧？大冬天的，买这些菜那得花多少钱啊？”

“不贵，都是同学，能贵哪儿去，放心，都是你闺女我攒的奖学金买的，我还特意去租了相机，今天下午咱们一家出去玩儿多照点相，回头都洗出来。”

有了配菜，再加上爸爸置备的十来斤猪肉，大年初一的晌午，他们炒了四个热菜，两个凉菜，煮了饺子做主食，没有配汤，一般就是原汤化原食，就那一家人也吃的很嗨，而且爸爸难得拿出一瓶酒，喝了一小盅，看张衡歪头看他，忍不住笑道：“来点儿？”

耿直的张衡立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不要，我这辈子都不想沾这个，我爸瘫痪，就是因为喝酒喝的不省人事，大冬天冻得截了肢，身材高大的他没了双.腿，躺在床上，没钱拿药，伤口化脓，可是遭了不少罪，还让我爷爷伺候他，本来日子过的就紧巴巴的，这下更难捱了，我妈离开我们那个家，兴许也是被逼无奈的吧？”

原来张爸爸是喝酒导致的瘫痪？

这是第一次听张衡提起来，她还以为是得病瘫痪，没想到是截肢，在九十年代做截肢手术，难怪张家会家徒四壁到那个地步，还欠了那么多人的钱，人家不好意思管小孩子要，只能把他家的地收回去，慢慢抵债。

说起来，村子里的人也够善良了。

张衡甚至都不知道家里到底欠了多少钱。

被张衡这小子一说，爸爸突然觉得嘴.巴里的酒不怎么是滋味儿了，他砸吧砸吧嘴，在闺女忍俊不禁的目光下，讪讪的盖上了盖子：“那……，我也不喝了吧？”

妈妈哭笑不得，“你又不经常喝酒，来，我陪你喝一盅，怎么说今天也是大年初一啊！”

爸爸立即眉开眼笑，“还是媳妇懂我！”

看他们俩恩爱的样子，汪婷打心眼里高兴，这样的家庭氛围，才是大多数人为之向往的吧？

母慈子孝，不像《情满四合院》里面的，父母不慈，儿女不孝，互相算计，算来算去，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吃罢晌午饭，爸爸和张衡将三轮车擦干净，妈妈和姊妹俩在厨房收拾，下午一点，一家五口就骑着三轮车去了城郊的集会、庙会，这个年代这些城市周边的农村还是农村，等到城市的扩大，他们逐渐会变成城中村，最后拆迁一家分十几套房子，彻底脱贫致富。

市中心也有庙会，但他们没去，感觉周边农村这样的赶大会，才更有过年的感觉。

赶会摆摊的人，将两条道都占了，左右两边都是人，卖衣服、干货、春联、各种小吃、鞭炮、头饰、花布、肉摊居然啥都有，看的爸妈一脸遗憾。

“哎呀，咱怎么没想着批发点东西来这儿卖呢，你看人咋恁多？挤扛不动了都。”

一着急，家乡话都出来了，哈哈。

不过爸妈说的也有道理，“今年咱不是没经验吗？明年，明年咱想办法卖点啥，过年大家手里都有钱，不管大钱小钱，都好挣，今年咱好好歇歇，观察观察哪种生意更好做。”

于是爸妈还真的研究起来哪个摊位前的人更多，就连张衡和妹妹也都瞪直了眼睛看。

“你们俩就算了吧？好好学习吧，进入高中，基本上就没自己的时间了。”

“姐，集会初一到初五都有，五天时间，不耽误咱干任何事儿的，你觉得咱卖点啥的好？凉皮肯定不行，这天不适合，你看那卖烤红薯的，生意都恁好，”

汪婷点头，“可不是嘛，凉皮也行啊，炒凉皮炒面炒米，多的是的人吃，逛街逛累了，还不得买点吃的喝的啊，”

九十年代的生意好做，只要不是特别差劲的，基本都能赚到钱，汪婷的手艺就是赚钱的法宝，她现在只需要观察这集会上没有什么，将来想办法做就行了。

到底是赶会，即使年前什么吃的喝的都买了，可是一下午，他们的三轮车都满了，糖果瓜子甘蔗橘子苹果米糕爆米花糖葫芦……哎呀，看见什么都想要，爸妈还真的.宠.，只要目光有所停留，就会大方的掏钱给他们买，闹到最后张衡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了，没把她笑毁，这也太可爱了叭？

光是这一个下午，就花了六七十块钱，初二再提议出门，都摇头抗拒，嫌弃花钱，而且觉得东西都买齐了，不用再出去逛了，爸妈好说歹说，才坐上公交车去z市比较出名的几个不花钱的公园转了转。

许是因为有了相机，爸妈初三又领着他们买了前往k市的火车票，k市是旅游城市，坐火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七朝古都，逛了一天，买了最晚的一张票返回z市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不过这一天过的开心，几个知名的景点都去了，还拍了好多照片。

只不过冬天拍出来的感觉没有春秋天美，好在天下了雪，雪景下的城市更美了。

玩起来谁都不觉得累，一回到家算是彻底的瘫了，初四他们一下子睡到了晌午才起来。

许是都累了，这天也没提出去玩儿的事儿，吃吃喝喝到了晚上，就商量着第二天去大姨家。

大姨家在市中心，距离市体育馆特别近，房子格局和当初在烟草局家属院租的房子特别像，只不过稍微小了一点儿，大概有七八十平方，今天外面下着雪，所以都没出门。

因为担心张衡不好意思，所以爸爸没有去，和张衡留守在家。

两位姐姐只比妈妈小四五岁，如今都已经结婚，他们去的时候，姐姐姐夫都没来。

大姨很惊讶她们娘仨的到来，除了带了糕点、水果外，汪婷还拎了一份从京城带回来的烤鸭。

给爸妈买的，他们没舍得吃，作为重礼送给了大姨，大姨很高兴她们过来，大姨夫当时就站起来去厨房忙活了。

大姨夫在z大体育学院当领导，早年当兵，虽然个子不高，但是人很热情，还什么都会做，对大姨也好。

两个姐姐更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大姐也在z大，做会计，二姐在园林局做会计，都是学的会计。

大姐夫是老师，二姐夫是军人，一家子工作都不错，算的上这个年代的小康家庭了。

妈妈和大姨不算长时间不见面，因为大姨和姐姐们去火车站逛街的时候，会去看看妈妈。

倒是她很久没见过大姨了，见面之后就是一顿猛夸，夸的她都不好意思了。

大姨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如今都已经上小学，过年放假，跟着父母出去玩儿，初二初三的时候都在，今天不在这儿。

走的时候，大姨给她俩每人五十块钱的压岁钱，最后举着一张五十，说要给张衡。

妈妈抓着大姨的手不收，二人推搡间，大姨夫直接接过去，塞到了汪婷的手里。

“婷婷拿着回去给那孩子，就算是干亲，那也是咱家的一份子，不能厚此薄彼，拿着。”

妈妈给大姨的外孙一人五十，大姨回他们却要多五十，妈妈觉得不好意思，可大姨却觉得这是应该的。

最后这钱还是收下了，出了大姨家的门，妈妈叹了一口气。

“我和你大姨都没有儿子，虽说张衡是你收养的，但这些年相处来看，这孩子是真不错，认了干亲也在情理之中，你大姨最能体会妈妈的这份不容易吧？还有你二姨，当年为了要你表弟，也是生了好几个，送出去了两个……，那些年，我们姊妹俩走到哪儿，都被人指点，说我们只会生闺女，”

妈妈好像提及了辛酸事儿，眼睛有些湿润，她的委屈，她的难，就比如当年被人耻笑她丑一样，她拍了拍她的手。

“妈，都过去了，咱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再说大姨和大姨夫也从来没觉得遗憾啊，闺女怎么了？不也一样可以传宗接代，可以为你们争气？说起来，闺女生的孩子血缘啥的更近呢，以后多的是人羡慕咱们家，甭管他们。”

“还有，生男生女取决于男性，跟咱女性没关系，八成你和爸爸的基因只能生女孩，这没啥。我们老师还讲过，有的夫妻结婚多年没有孩子，一离婚，再婚之后都能生，基因这种东西，还真挺神奇的。”

这话妈妈相信，因为村子里有好几个女的，生了四五个儿子，就是生不出闺女，七零八零后家有五兄弟的，可真了不起，毕竟，七零末就开始施行计划生育了。

这么一安慰，似乎觉得好受了点儿，然后汪婷顺势带着他们去了健康路上的体育场，比指着马上就要拆迁的那些旧房子。

“妈，将来咱们把家安到这儿好不好？这块地马上就要被拍卖了，如果我们能在这儿买套房子该有多好？”

钱她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盖起来了，未来的《天下城》，非富即贵的人才能买得起的住宅，她打算给爸妈在这儿买一套，附近公园、体育场、三甲医院、儿童医院、学区全都覆盖，位于市中心，周围好多学校，虽然不是什么大学，但这条路还是z市有名的夜市，住在这样的地方，怎能不好？

天下城开盘价格就2000以上，好几期，买的晚就达到了三四千，2000年初就三四千块钱，足以可见，它定位高端高层电梯小区，是有事实根据的，光绿化率就达到了百分之四十，商业街也分高端不入驻，商铺最初的起步价都在四千以上。

越想越觉得这边适合投资，汪婷的目标是一个门面房，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这样爸妈晚年也算有了仰仗了，能贷款就贷款，贷不了款就全款。

她前三部小说基本没钱，除非日后有机会出影视卖版权，如今第四本《国医枭雄》还没写完，不知何时能有收益，但这也算激励她快快赚钱，早日达到期待的标准。

“这里位置不错，房价肯定不便宜，咱可买不起。”

妈妈摇了摇头，明显想都不敢想，汪婷也没多说啥，毕竟，不拿出自己的实力，他们永远不知自己的女儿有多厉害，现在不告诉他们，也是不想平添他们的压力。

走到公交车站牌，坐了十来站路到了他们租住的房子，张衡在学习，爸爸在旁边的床上打瞌睡，屋子里烧的很暖和，老爸还给她们爱吃的红薯，香喷喷的，老远都闻到了。

“这么快就回了？外面还下吗？”

“吃罢晌午饭就往回走了，还下着呢，不过这会儿的雪花小了很多，你们晌午吃的啥？”

……

爸妈唠着嗑，汪婷去看张衡做的卷子：“你英语的词汇量不够，阅读理解完全是靠猜的吧？”

张衡没想到她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英语的弱势，有些不好意思。

“是这样，阅读理解是我的弱项。”

“嗯，好在语法还算扎实，好好背单词，记单词，刷英语词典，只要将英语的词汇量提高了，你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说完转过头看了汪嫚一眼：“你也是，这是你们俩的共同的毛病，词汇量和语文一样，都得靠积累，积累不达标，这种阅读理解就很难做的出来，再加上作文，那更是无从下手。”

……

爸妈看他们仨研究起英语，就把门关起来做饭去了，汪婷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坐在旁边检查他们俩的卷子，氛围一下严肃起来，连汪嫚都乖乖的将自己的卷子拿出来请姐姐过目。

晚上吃过饭，汪婷就开始收拾，明天初六他们就开学，白天报道，晚上跟上晚自习。

“姐，我们俩明天去送你吧？顺便看看外国语中学在哪儿呢！”

汪婷想着自己本身也没有多少东西，只背一个书包就行了，所以就痛快的答应了。

“行啊，到时候我带你们逛逛校园，中午在我们学校吃顿饭，尝尝好不好吃。”

“那明天就一起去，我们也想去看看。”

闺女上了这么久的学，他们夫妻俩还没去过呢，汪婷大手一挥：“行，明个儿都去！”

初六一大早，爸爸还放了一挂小鞭炮，吃了妈妈特意为她包的韭菜鸡蛋馅的饺子，这韭菜还是她拿回来的呢，没舍得吃，留到今天，就是为了给她包她最爱吃的馅儿，这就是母爱啊！

吃过饭，他们一家坐公交车，一人五毛钱，转了三辆公交车，才算在校门口停下。

“怪不得你们学校这么偏，原来盖的这么大，这么豪，这么壮观啊！”

一中在市中心，远没有外国语大，但是再过一二十年，一中的新校区，也将往高新区挪，高新区在2000年以后，还要建立z大的新校区，发展潜力还是可以的。

这是汪家人第一次来汪婷的学校，从汪婷踏进校门那一刻，保安就认出来了，不仅保安，同学也三三两两的跟她打招呼，今天是入学报到，都是高三生，家里人能来的都来了。

这年代还没有新冠病毒，所以像这样的开放日，是可以进校园的。

汪婷一路问候了不少老师和同学，还带他们参观了自己的宿舍，食堂，教室，图书馆等地方，来的比较早，即使逛完了，也才十一点多，之后带着他们去食堂看了一看，没能混的上饭，晚上才有，晌午人家正在里面收拾呢！

“没事儿，既然他们还没开饭，那咱就去外面吃，刚刚我在外面看到了一家拉面馆，晌午咱简单吃点儿，就吃拉面。”

谁能想到在出校门的时候会碰上校长和教导主任呢？

看到汪婷领着家里人，竟然亲自过去把爸妈给领到了办公室，还安排食堂做一桌饭，算他账上，这可把爸妈给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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