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比赛台上都静悄悄的。

或许是还在平复激烈的心跳，或许是要让发热的手指和手腕稍微冷却一下。也或许，是要多欣赏片刻屏幕上飞出的“glory”字样，或是平复一下战败后沮丧的心情。

总之，无论是胜方，还是败方，遥遥相对的12座比赛舱，没有一座打开舱门。

一分钟、两分钟。直到全息投影收起、灯光大亮，才有选手陆陆续续开门出外。——左右也不会有人刚结束比赛就立刻蹦出来的，不然全息投影还没收、场上还暗着，万一谁一脚踩空摔个好歹，算谁的？

喻文州出来的速度算不上快。他出来的时候，中国队上场的选手都已经站到了灯光下，在那里伸胳膊拉腿转手腕的活动。除了张新杰站得笔直，李轩、唐昊、黄少天，你戳我一下，我捣你一下，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目光再放远一点，最远处的方锐左手扶着舱门，右手加额，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向对面望。那个曲项向天歌的样子，简直是一言难尽。

喻文州有些头疼地哼了一声。刚要开口，方锐已经半是兴奋，半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转过头来：

“他们好像要吵起来了！”

“……要吵也不会大庭广众下吵的吧？”

喻文州忍住了没给方锐一个白眼。这货是兴欣的人，这货是兴欣的人……要是说这话的是黄少天多好，就可以敲他脑袋了……

“不管，反正他们打成这样子，现在不吵，待会儿回到休息室也要吵的！”

事实证明，方锐真的是无责任地随便口嗨。韩国队失利了再怎么沮丧，一个国家最强高手的气度还是在的，总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下就吵起来。

事实上，韩国队六名选手以队长为首，秩序井然地下了比赛台，和队友汇合。走过选手通道，返回休息室，行动路线刻意地避开了中国队，并没有过来握手——然后，所有可能的矛盾和争执，就被休息室的房门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

身为对手，中国队只能从电视里看见，一房间记者摆好架势，扛好长枪短炮，在通向选手通道的入口前列队了足足有五分钟，才等到第一个韩国队选手露面。

韩国队的第一高手，斩鬼索命追魂的操作者，韩国队队长，崔元烈。

“不是吧……”

“出来这么晚啊……”

“不会是为了谁出来，谁担责任吵起来了吧？”

一群中国队队员毫无压力地随口议论。这速度真是太慢了啊，想当初中国队小组赛第一场战败，也没有让记者等那么久……咳咳，倒是打赢了之后，踢个牺牲品去上记者会，浪费的时间会比较多……

崔元烈紧绷着脸颊坐上了主席台。身边一左一右，左边是本场团队赛的战术指挥文哲彦，阵鬼孤灯寒雨的操作者，同样沉着脸，目光和崔元烈一碰，随即分开；右边是个姑娘，倔犟地昂着下巴，眼圈微微有些发红，正是牧师斜阳春草的操作者，尹美淑。

“哎……亲队友啊……”

方锐假模假式地感叹。真是的，虽说都是一个阵鬼一个斩鬼，李轩和吴羽策那是什么默契，这两个，哈，一看就是塑料队友情——方锐完全无视了文哲彦和崔元烈在国内并不同队的事实，一心一意吐槽。

倒是那姑娘，一眼接一眼地看向他们队长，时不时口唇翕动，似乎想要替他发言，一看就是真心实意地为他担忧。

韩国队啊……

到了这时候，还不能拧成一股绳吗……

为了节省记者会的时间，韩国队接受采访的时候，翻译只会将队员的回答，由韩文翻译成英文，并不会再翻译成别的语言。——什么，不会英文？不会英文你到这种国际场合来当什么记者？

这样的记者会对于中国队自然是鸭子听雷一般。除了张新杰和喻文州还凝神盯着屏幕，关注上面几位的神情态度，余下队员多半东歪西倒，眼皮都要耷拉下来。韩语的催眠效果，似乎比其他语种要更强些的样子……

如果不是肖时钦走来走去，一个一个拎起来不许他们当场入睡，怕是立时三刻就要有人横下来睡着。

以及，张新杰和喻文州关注的，也不是在记者会上在说什么，而是韩国队的那位队长……

那位韩国队队长也真是个人物。谁都知道打了败仗会面对的提问有多苛刻，可他一连七八个问题回答下来，自始至终气度从容，说话速度不快不慢。眉头不皱，脸色不变，连声音，都没有抬高过半点。

虽然电视转播里自始至终是韩文转英文，中国队没人听得懂，可光这神情态度，也值得中国队高看他一眼了。

忽然间所有人的手机都“滴滴滴滴”响成了一片。张新杰一个激灵低头去划屏幕，紧跟着，就看见电视里也是一阵嘈杂，少说也有二三十只手臂举了起来——少顷，被点到提问的中国记者大声道：

“据闻韩国队已经向组委会提出抗议，指控中国队领队使用的角色君莫笑存在重大违规，应该取消出战资格，请问崔队长，您怎么看？”

中国队休息室里瞬间一静。这一刻，甚至连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机里，也没有传来半点声音。镜头切换，被这个问题惊起的中国队队员们，十四道目光瞬间集中过去，看着主席台上的崔元烈几不可察地顿了一顿，微微抬眼，望向上方。

那一刻，年轻的韩国队队长胸膛重重起伏，脸色阴沉到几乎痛苦。

“……”

“……”

“他说什么？”

“他说什么？”

一群国家队大神徒劳地交头接耳。韩文不懂，英文也不懂，对方的回答是啥，当真天晓得。一番混乱之中，叶修的手机忽然滴滴滴响了起来，很快，唐柔明亮而流利的声音，从手机公放当中传至整个房间，为所有国家队队员翻译出韩国队的回答：

“……君莫笑这个角色是否违规，我不是荣耀公司的技术人员，并不能辨别。”顿了一顿，等待了片刻现场翻译的传达之后，年轻姑娘的声音蓦然高昂：

“但是，作为一位荣耀选手，我期待，与这位整个荣耀史上，独一无二的散人放手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