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寅时,赤山岛、青山岛、九龟山、龙山诸路水寇先后乘船北上,但眼下小人等还不知其具体要往何处!”
“北上?”韩端皱着眉头,揉着下巴,“水贼大举北上?意欲何为?”
吴汇猜测道:“彼等难道是想渡江投奔周国?”
韩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
“但江口城陵矶设有我水军军寨,扼洞庭贯通长江之咽喉,彼等若要渡江北上,势必不会走江口城陵矶,而是在洞庭北岸找一处地方登陆……”
那名身着破烂衣裳的密谍却道:“贼寇离去之后,儿郎们曾靠近岛屿观察,发现各个岛上都有水贼留守,以小人看来,并不像是走奔周国。”
“诸岛都有水贼留守?”
韩端一挑眉头,水贼们若是去投奔周国,应该会倾巢而出,而不是留人守卫老巢才对。
如此看来,这些水贼的去处还真是值得斟酌了。
“洞庭湖离长江最近之处,莫过于城陵矶以西一带,然而城陵矶方圆数十里内,都有水军战舰巡弋,水贼们应当知道这一点,不会选择在此处登岸。”
“即便能躲开我舟师,彼等也没有这么多舟船渡江,所以我觉得投奔周国的可能性不大。”
“再往西去,便是安南县城……难道水贼们是想劫掠安南?”
这些时日来,韩端每日都在看舆图,早就将洞庭湖周围的地形熟记于心,此刻他细细回忆,很快便发现水贼们的目标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安南县城。
吴汇有些诧异:“陛下,洞庭水贼一般不会上岸劫掠,而且以前也从来没有攻打过郡县。安南虽是小县,但以彼等的战力,也不可能轻易将其攻取,就算破城,也是得不偿失。”
“臣窃以为,水贼们大举北上的目的,应当还是觉得我军兵锋太甚,自知不敌,想要趁我大军尚未开始全面进剿洞庭之时,逃奔周国!”
吴汇所言也有些道理,水贼连刀枪都配备不齐,若攻打城池,必然会伤亡惨重,即便攻破城池取得些钱粮,也弥补不了人手的损失,这种可能性确实不大。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一时之间想不明白,韩端只得让吴汇多派人手前往洞庭北岸打探,有了确切的消息再考虑如何应对。
若彼等北逃,自有长江舟师拦截,安南也驻有一千明军,据城而守,哪怕有两万水贼也休想占得了便宜。
又坐得一会,将所有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之后,韩端便准备打道回府,下午再将众秘书郎和中军参军、记室参军召集起来商议。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么多人一起思考,集思广益,说不定就能将水贼们大举北上的原因推断出来。
在邸店内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十余人走出门来,才发现外面的风雪已经停息,大街两旁的店铺重新打开了门,店主人或伙计纷纷拿出竹枝做的扫帚,开始清扫着街道上的积雪。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骑在马上也走不了多快,韩端索性跳下马来,将马缰塞给身后的范二郎,走了几步,一眼便看见了前面拐角处一家酒肆。
两张酒旗迎风招展,中间“十里飘香”四个大字分外醒目,虽然风雪刚刚停息,但进出酒肆的客人却是不少。
韩端指着飘拂的酒旗向身后的蔡抒古道:“这间酒肆的酒菜应当不错。”
“这间八味珍在汉寿非常有名。”蔡抒古连忙点头:“臣听说八味珍的烩玉簪乃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等有时间定要来品尝一番。”
玉簪鱼就是洞庭银鱼,其在水中时呈半透明状,出水则立即变成银白色,味道极其鲜美,所以才有“玉簪”之美称。
韩端前世吃过洞庭银鱼,无论煲汤煎炸都非常鲜美,此刻听蔡抒古这么一说,顿时便想起那个味道,差点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洞庭玉簪到冬季籽满鱼肥,用来佐酒最是美味,今日我请你等去享受享受。”
蔡抒古迟疑道:“……就怕有人冲撞了陛下,不如臣去酒肆里买些酒菜来,回府衙再陪陛下畅饮。”
众亲卫有职责在身,在此时此地饮酒确实不妥,韩端也不固执己见,点了点头就让蔡抒古去八味珍中买酒菜,准备带回府衙品尝。
此时街上的人越发多了起来,众人牵着马来到街旁等候,韩端看着来往的行人,突然发现其中有几个头戴斗笠的人有些不对劲。
这种斗笠形似倒立的漏斗,戴在头上有些影响视线,所以不是下雨雪时,人们都会将其背在身后。
但现在风雪早已停息,这几人却不但戴着斗笠,而且还将帽沿拉得极低,几乎遮挡住了整张面孔。
事出反常必有妖,韩端皱起了眉头,疑惑地看着那几名越走越快、越走越近的斗笠人,心中突然生起了一股警觉。
“韩英!二郎!”韩端一声低喝,韩英和范二郎下意识地趋步上前,将他遮挡在了身后。
这个时候,那几名斗笠人已经靠近到了二十步左右,众亲卫此时也发现了不对,他们在第一时间便探手从马背上取下了铁盾,抽出了腰间的直刀。
七八名斗笠人也从背后抽出了直刀,他们的脚步迈得更快,飞快地缩短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竖盾!”
随着亲卫队率杜威一声呼喝,正前方瞬间立起了一道由五面铁盾组成的盾墙。
这面盾墙有些出乎斗笠人的意料,但却没能迟滞他们的脚步,低喝声中,数柄直刀高高挥起,猛地劈在了盾牌上面。
呯呯呯呯!几声如同打铁一般的声音响起,猛烈的撞击竟然将盾牌震得露出了两道缝隙!
如此强劲的力道,出乎所有人的想象!
要知道能够跟在韩端身边的亲卫,武艺起码也是百里挑一,力气自然也是远超常人,可他们拄在地上用肩膀顶住的盾牌,竟然被斗笠人一刀便劈开了破绽!
韩英和范二郎眼中露出了凝重,两人对看一眼,飞快地从马背上各自取下一柄铁枪。
韩端也抽出了腰间的直刀。
就在这时,一柄长枪带着“呜呜”的风声猛地从侧面飞了过来!
韩端陡然握紧手中直刀,脚下往侧面一踏,挥刀劈向疾飞而来的长枪。
刀枪相接,发出一声巨响。
那柄长枪被一刀劈断,然而半截枪头却余势未尽,一下插进了杜威的肩头。
若不是韩端及时劈出这一刀,恐怕此时杜威已经被这把长枪洞穿。
“鸣镝!”
鸣镝即哨箭,上缚竹哨,发射后能发出十分尖锐的哨声,专用来作为传递紧急军情或求救。
韩端的亲卫每出必带鸣镝,但四五年来,今日还是头一遭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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