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抢占座,大学生活中还有一项必不可少、贯穿始终的赛事——抢课。
能否抢到课,抢到了什么课,带这门课的老师如何,期末好过不好过,一直是贴吧开设以来长久不衰的话题。
而除了选修课,体育作为一门必修,也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被抢的行列。
大一新生们摩拳擦掌,提前登陆了选课系统,准备一举拿下心爱的项目。
但选课这件事除了要拼网速和手速,运气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抢课开始,凌喻毫不犹豫地点下了武术课,系统跳出提示“选课成功”。
而夏右和杜灿同学悲催地掉了线,等叽里咕噜地重新爬上来时,有空余的课程只剩下了一项——健美操。
必修课不像选修课那样,实在选不上可以放弃,等来年再修。
如果没有选到心仪的科目,只能在标明“可选”的课程后跟上,无论“选”到的是什么,都得老老实实地去上。
夏右与杜灿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片刻,极富默契地互相交换了手机,为对方含泪点上了健美操课程。
选课完毕,体育从下周正式开始。
凌喻斟酌良久,给柏映寒发了信息,邀请他周六在校内的“左岸”餐厅共进午餐。
“左岸”紧邻食堂,但与食堂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菜品精致,装潢文艺,不支持校园卡交易。通常情况下,学生们不会把它当作一个普通的就餐地点,放眼望去,里面坐的都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凌喻还没去过左岸,但校园内暂时也找不出比它更像样的请客地点。
丁传推荐的几家餐厅都位于市中区,一来一去的太过折腾,经过慎重的考虑,他还是放弃了。
柏映寒没跟他客气,周六中午欣然赴约。
*
食堂外有一块巨大的电子屏,此时正滚动播放着一条加红加粗的提醒:“食堂内严禁用手机、钱包占座!贵重物品请妥善保管,否则后果自负!”
凌喻看到这条提醒,忍不住乐了——用餐高峰期,食堂里的桌凳特别紧张,很多同学都是先找张空桌子占了,再转身去窗口打饭,以免遇到端着餐盘却找不到地方用餐的窘境。
不过大多数学生都是拿书本或水杯占座。
泉建工的校园是开放式管理,外面的村民、工人等都可以进来闲逛,别说手机钱包这样的贵重物品,就连晾在宿舍外的被子、收纳袋等等不太值钱的东西都有人偷。
用手机和钱包占座的同志,这心得有多大……
柏映寒从教职工公寓楼上下来,刚好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背影,于是喊了一声:“凌喻!”
凌喻闻声回过头,脸上的笑意还没收敛,秋日的阳光洒在他脸颊和肩头,将这个青春洋溢的笑容映照得越发璀璨夺目。
两个帅哥并肩走进“约会圣地”左岸餐厅,吧台后的服务生望着这股难得一见的“清流”,不由愣了神。
柏映寒和凌喻自动无视了周遭一对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侣,等饭期间悠然自得地聊起了天。
柏映寒:“上了两个礼拜的课,感觉还适应吗?”
凌喻:“刚开始不太适应,现在……”
柏映寒:“好多了?”
凌喻:“……看开了。”
柏映寒笑了起来:“那也是好事。”
左岸地势较高,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从这里看下去,人工湖的景色尽收眼底,湖心亭中坐着三三两两或看书或拍照的学生,与湖光水色和谐地融为一体,共同构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凌喻向窗外看了一眼,又将目光移回柏映寒的笑颜。
他平时不太笑,但甫一笑起来,眼中便自有一片湖光山色。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不讲道理地向外发散着,很容易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在其中。
凌喻说:“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说’高中的老师讲课是把复杂的问题变简单,而大学老师喜欢把简单的问题变复杂’,我现在觉得不完全对,大学里学的东西和高中根本就不是一个难度等级的,和老师貌似没什么关系。哎,帅哥,你上大学的时候听课困难吗?”
柏映寒坦然道:“困难,尤其是土建、泵站、大物之类的课,上课能听懂一半就不错了,基本全靠课后自学。你知道学习效率最高的时候是什么阶段吗?”
凌喻:“……大白天的,你不会又要给我熬鸡汤吧?”
柏映寒嘴角一提:“学习效率最高的时候,是期末考试前两周。”
凌喻笑了:“大师兄,你不是学霸吗?”
柏映寒:“跟你说实话,我那个时候天天出去上自习,给室友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都觉得自己窝在宿舍里颓废得不行。但我以前对那些课程都没兴趣啊,靠自己硬学的效果微乎其微,根本谈不上什么效率。期末考试前不一样,格外有动力。”
“动力来源于转专业?为了考到前两名?”凌喻问。
“不完全是,”柏映寒说,“最大的动力其实来源于补考费——你知道咱们学校的补考费是怎么收的吗?一个学分一百块。”
凌喻正咬着吸管喝橙汁,听闻此言动作一滞,含着一口果汁瞪大了眼睛。
好半天,他才艰难地将橙汁咽了下去,偏头轻咳两声:“咳……不是吧,这也太狠了点……高数一科五个学分,那一旦挂了,岂不是要交五百块钱的补考费?”
柏映寒笑而不语,那一刻,凌喻清楚地从他眼睛中读出了七个大字:“没错,就是这么贵。”
想起那天书一般的高数作业,凌喻顿觉一阵肉疼。
“提前告诉你这个,会不会觉得有动力一点?”柏映寒不遗余力地又补上了一刀,“对了,补考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没有把握住,只能跟着下一届重修——重修费倒还在其次,关键是会极大地增加你下个学期的课业负担,好处可能是能多认识几个同学。”
服务生端着两份黑椒牛排走过来,凌喻忙化悲愤为食欲,狠狠割下一块牛肉,用叉子捅了个对穿。
“大师兄,你不会是为了打击报复我顺走你U盘的事吧?”凌喻苦着脸说,“我现在突然觉得看不开了。”
柏映寒端起咖啡优雅地啜了一口:“师兄用心良苦,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作业通过了?”
凌喻斜了他一眼:“少装那七老八十的,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作业过了,老师特别欣赏你的性冷……呃,现代简约风。”
柏映寒毫不谦虚:“那当然,当年我靠这份作业拿了满分。”
凌喻有些欣慰:“计算机老师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几年过去,还是看得出审美有所提高的。”
在柏映寒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之前,凌喻及时转移了话题:“不过我真的挺意外的,那么久之前的东西你竟然还留着。”
柏映寒微微扬起一侧的眉毛:“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凌喻作沉思状:“你的U盘用了好几年,一直没换过?”
低头咬了一口牛排的柏映寒险些被噎着。
“严重偏题,答案不及格。”柏映寒批示道,“知道‘长情’两个字怎么写吗?”
凌喻一个没忍住,乐出了声:“快得了吧师兄,你那就叫’自恋’,当年要是没得高分,我才不信你还留它到现在。”
如果说之前凌喻对柏映寒的“教师”身份还有所顾忌,此时此刻,那层无形的隔阂已彻底消散,凌喻完全拿他当“自己人”,肆无忌惮地跟他抱怨起来:“师兄你知道吗,辅导员一回来,我们就跟关看守所似的……大家好歹都是成年人了,他怎么还老跟管小孩似的管着我们,天天晚上十点半查寝不说,平时没课想出个校门都得先到他办公室当面请假。唉,谁说上大学就自由了,都是骗人的——是不是得等大一这一年过去,他才能对我们放宽一点?”
柏映寒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年轻人,道阻且长——你要相信王老师这样管你们到大四的决心,全校最严辅导员不是吹的。”
“啊……”凌喻往沙发靠背上一栽,“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为什么还要互相伤害?”
柏映寒看着那张皱起来的小脸,忽然有过去伸手捏上一把的冲动——当然,只是想想,并没有付诸实践。
凌喻身上好像有一个模式切换的按钮,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柏映寒还没有来得及说点什么,他已经自动弹了起来:“对了,这个星期还是有件让我高兴的事的——我抢到想上的体育课了。”
柏映寒:“是吗,恭喜。什么项目?”
凌喻兴奋地:“武术!”
然后他眼见柏映寒的笑容变得微妙起来:“挺好的,不仅修身养性,还能陶冶情操。”
凌喻觉得有点不对劲:“修身养性陶冶情操”是什么鬼?难道不应该是“增强体质,强身健体”吗?
柏映寒一脸的高深莫测:“下周你就知道了,生活总是充满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