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帮静月上好药,狗皮膏药似的粘着静月,嘴里不停的絮絮叨叨:“小尼姑,除妖捉鬼的时候,你往后靠靠,让那个水征在前面打头阵,你别太实在了,看你身上这伤,就没断过,他不是要报你的救命之恩吗,你就让他报好了,反正他也是欠你的。。。。。。。”
静月一边念经,一边听他念叨。
一个说,一个听,各做各的,倒也配合默契,互不干扰。
吃晚饭的时候,是大家一起吃的。
赵谦的病基本好的差不多了,正好趁吃饭的功夫商量一下明天继续去西川。
静月脖子伤的很厉害,连吞咽都困难,依赵谦的意思,养两天伤再走。静月不同意,本来走的就不快,路上都耽搁了好几天了,这么磨磨蹭蹭的,那得哪天能找到师父啊。何况水征的药很好用,抹上没几天就好了。
赵谦拗不过静月,虽然静月并没有对他说是什么事情,但他对静月有一种莫名的信任,静月着急着赶路,肯定是有急着要解决的事情。
给静月点了一些汤汤粥粥的流质食物,等静月要吃的时候,赵谦才发现静月的手有点不太自然,哆哆嗦嗦的用不上劲。赵谦把静月的胳膊拽了过来,胳膊上还有几条伤痕。
水征也发现了静月胳膊上的伤,立刻递过来一个瓷瓶。
赵谦狠狠的瞪着水征,一边接药,一边没好气道:“不是自己媳妇儿不知道心疼是不?你个大男人不要总让小尼姑给你挡伤好不?”
水征顿时不自在了起来,整张脸都僵了:“是我学艺不精,连累静月小师父了。”
静月觉得赵谦的话太伤人,连忙接口道:“水征道友不要往心里去,有你帮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相公关心则乱,有些口不择言了,你多担待。”
赵谦听静月说的这么客气,更加不服气了,本来是个没理都要强占三分的混帐人物,现在得了理了,哪会让着水征啊,何况他早就看水征不顺眼了。不过当着小尼姑的面,也不好太欺负人,他使劲的用鼻子冲着水征哼哼,眼中的挑衅显而易见。
水征苦笑,却仍是沉稳的向静月说道:“下次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护静月师父周全。”
这顿饭,暗潮汹涌,几个人谁也没有吃好。
吃罢晚饭,各自回房。
静月沐浴更衣,然后照常做晚课。
“今天和我念经么?”在做晚课前,静月忽然问了赵谦一句。
地府一夜游后,赵谦对这神秘莫测的鬼神之事就存了敬畏,再加上这几天身体不太好,也就断了去青楼寻欢的心思。
通常静月做晚课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瞎琢磨,或者翻看静月不知从哪摸出来的一些佛经故事。
静月知道一下子就给赵谦看一些高深的佛经,他肯定看不懂,而且会觉得枯燥,没有意思,所以她先给赵谦看一些故事性比较强的佛门读物。上面大多是谁救了一个人,后来自己躲过了杀身之祸;谁经常放生,寿命延长了多少年;谁经常做善事,送子观音送了个儿子给他之类的故事,通俗易懂,又有趣味性,还容易接受。
赵谦对别的没上心,对这个冤魂索命和观音送子是极为留意,这几篇他反复的看了好几遍,心不免想到要照着上面的去。
听到静月问他要不要念经,赵谦立刻放下了书:“好吧,从今天起我就跟你念,先试试有效没?”
静月听他的语气,仍是没有全然皈依的样子,耐心给他解释道:“你一定要虔诚的想着佛祖,想着菩萨,只有一心一意的念佛诵经,你念佛的声音佛祖才听得到,佛祖才能发还佛力给你。你心中若是存了怀疑的念头,这经念了也是白念。”
赵谦在心中暗暗嘀咕,念经就念经呗,哪来这么多的规矩,不过他对佛祖的佛力很好奇:“小尼姑,你天天念经,见过佛祖长什么样么?”
静月双掌合十道:“佛祖是没有固定的相貌的,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你心中想着佛祖是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的。我曾有幸见过观世音菩萨几次,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形象,脚下踩着层层叠叠的金色莲花。第二次见到菩萨时,他是一个白衣男子的样子,他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
赵谦奇道:“那观世音菩萨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你想他是男的,他就是男的,你想她是女的,她就是女的。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你若真想知道菩萨长什么样子,就真心的信仰她吧,总有一天,她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真的么?真有这么神奇?”
静月点点头:“佛祖菩萨是无处不在的,你就好好念佛吧。”
赵谦听了静月一番话,立时对观世音菩萨崇拜了起来:“小尼姑,快教我念,我要求菩萨送个儿子给我。”
“如是我闻。。。。。。”悠扬的佛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两个声音一先一后,一跟一随,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杭州离西川有四五千里地,静月坐的马车算是极好的了,一天也不过走一百多里路,照这样算来,也得将近两个月到西川,何况蜀地多山,路况不佳,就算走的顺,也得两个多月。
转眼间,静月他们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路程也走了多一半了。本来依着赵谦的意思,还想顺捎着游游山玩玩水,不过静月和水征每天晚上都去捉鬼,每次回来都搞的疲累不堪,赵谦难得的体谅了小尼姑一下,不再天天嚷嚷着登名山大川了。
他知道小尼姑搞的这么辛苦,一切都是为了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小尼姑根本不会去和阴司官吏做交易,也不会每每在降妖捉鬼时搞得自己伤痕累累了。
静月不管伤的多重,却从没抱怨过一句。每每觉出赵谦情绪失落时,还反过来轻声安慰,不然就是转换话题,让赵谦和她一起念佛。
对着如此胸怀博大的静月,对着如此平和慈悲的小尼姑,赵谦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收起了阴狠歹毒之心,逐渐的向着静月靠了过来,离静月心中的佛靠近了一些。
心思虽然有了回转,但这么多年的积习,要改变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于“色”之一字,赵谦仍是放不下。
虽说不去外面寻花问柳了,但每晚于床第之间,仍是抱着静月求欢。
静月知道饭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件件办,而要改掉赵谦的坏习惯,也要一步步慢慢来,于是没有刻意的拒绝,只是每天一定要让赵谦念一遍楞严经。
七月,静月一行人终于进入了蜀地,赵谦问静月到底去哪里找人,静月但笑不语,被问的多了,只说是向西就好,到时候大家自然会知道的,于是一行人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跟着静月向西走。
七月十三这天,他们在山间迷了路,等出得山来时,才发现他们是从另一条路下山的,根本就找不到李秀事先打听好的镇子了。
不过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在山脚下发现了一个不太大的村子,天色已晚,静月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找户人家借宿了。
他们敲开了村中最大的房子的大门,说明了情况,在掏了一大锭银子后,这家人欣然同意他们借宿。
这家主人姓崔,叫崔有财,是一个居士。
他也信佛,而且信仰十分虔诚,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除了有家有室以外,他同寺院里的和尚没什么不同。
这崔有财虽然很信佛,但他有一个怎么也戒不掉的毛病,就是爱财。而且他的爱财,已经到达了十分吝啬的地步。谁要是拿他一根稻草,他都得心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这次见李秀递过来这么一大锭银子,立时喜笑颜开的将众人迎了进来。
看在银子的份上,他破天荒的在菜里放了油,给静月他们弄了一桌子的素菜。
山里人家,没多大地方,也没有多大的规矩,崔有财和赵谦他们坐了同一张桌子,陪着赵谦他们同吃。
崔有财的妻子和儿子儿媳,就在旁边另支了一张小桌,分了点菜,一围而坐。
崔有财信佛多年,见静月也是个修佛之人,就和静月讲起附近村子菩萨显灵的种种事件,再加上李秀等人时不时的插科打诨,饭桌上倒有热闹。
谈得正欢,静月忽然停了筷子,拉了拉赵谦。
赵谦低下头来,只听静月轻轻在他耳边说道:“你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了吗?”
赵谦凝耳细听,却什么也没听见。
静月说:“不对,不对,有人敲门,我听得真真的。”
赵谦向李秀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
笃。。。笃。。。笃。。。
果然,象有人在用手轻轻的叩门,声音很轻,若不是用心听根本听不到。
“谁呀,等会儿。。。。。。”崔有财的儿子答应着,跑去开门了。
过了一会儿,他骂骂咧咧的回来:“秽气,是一个要饭的。”
今晚的饭菜不是自己掏的钱,崔有财乐得在静月面前卖个好,大方的说道:“盛碗饭给她。”
崔有财儿子倒也听话,盛了一碗饭,端着出去了。
没等多久,他端着空碗回来了:“爹,她说她的鞋破了,要讨双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