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1 / 1)

“伤口在腹部偏下的位置。”文教授目光在那道人影上停了一瞬,“短时间内死不了。”

“要过去吗?”戚逐芳问他。

交谈到这里就停止了。

文教授摇头,视线不知道落向何方。他们没继续朝前走,而是看着黎星捂着伤口,往这边缓慢移动。

黎星没有看到他们,失血过多导致他眼前阵阵发黑,连街边的路灯都带了重影。

就在他开始疑惑自己怎么还没被追上的时候,旁边传来他万分熟悉的声音。

“黎星。”文教授叫出学生曾经的名字,眸色晦暗不清,“你知道怎么做。”

他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到自己都没怎么听见。

文教授是那种脾气非常好的导师,在没有触碰到底线的情况下,几乎能纵容包庇学生的所有行为。

可他的底线也非常奇怪。

学生成绩没有达到预期,他会不高兴;学生的成绩超出预期太多,亦然。

有时甚至是一个不经意的、连本人都未必能觉察到的动作,都会触碰到他的底线。

比如他的格斗课成绩,比如他被师兄叫进办公室时无意识看向摊开书页的那一眼。

文教授从不体罚学生,更不会像以暴脾气著名的副校长那样骂人,只会让人抄书,然后自己在旁边看着,满意了才会让人停下。

然后,在仿佛扼住喉咙、随时可能让人窒息的沉默中,文教授也会开口。

这个时候,他下巴会比平时稍微抬起来一些,微微眯着浅色的眸子,问学生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说知道,自己复述一遍,随时会被打断重来,直到他觉得可以了为止。

不知道,他则会慢条斯理地开口,一点一点地朝下说,从行为本身开始,将学生从都到位都否定一遍。末了,还会问一句“明白了吗?”

不知道的时候总是占多数。

第一次,他差点在文教授称得上平静的目光夺门而出,感觉自己在被掰碎,没有任何的隐私感可言,只能被动接受。

后来,去得次数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他的人格一点一点地被文教授掰开碾碎,然后按照对方的喜好重新拼接涂抹。

在这样反复结构的过程中,黎星发现自己好像比原来更接近、更了解自己的导师了。

他不知道这种转变是好是坏,在导师面前更加沉默的同时,也更加留意起他的举动。

糟糕地,无药可救般地,喜欢上了这个他内心始终残留某种畏惧的导师,对他抱有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隐秘期待。

文教授知道吗?

哪怕是现在,黎星也不太敢去想这个问题。

短暂的对视后,他迅速错开目光,看向水面上那些泛着银光的波纹。

“我”

嗡动着嘴唇,黎星有点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会这么惧怕,同时又对自己的导师抱有某种期待。

他垂下眼睛,迫使自己放空,“我做错了。”

文教授冷淡嗯了声,做到了旁边的长椅上。恍惚间黎星好像回到了他第一次被叫进办公室的那个晚上。

“我没有故意”

黎星狼狈地坐倒在地,“我只是没有办法理解。”

“一切都将没有意义,那我们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地球上曾经经历过数次物种大灭绝,从奥陶纪到泥盆纪,二叠纪,再到三叠纪和白垩纪,无数物种诞生又灭亡,只在层层叠叠的岩石之中留下被人们称之为化石的残迹。

所以,人类可能也会灭绝,黎星很小就知道这件事。

可比起担忧不知道多久之后的,虚无缥缈的未来,黎星觉得更应该把握好当下。

人类灭绝之后,说不定地球上也会有新的物种,也会发现他们文明的痕迹,知道曾经有这个种族存在过。

而且以科技发展的速度,说不定那时候他们的后代早就完成了星际移民,带着延续和火种走向了更遥远的宇宙。

尽管想到这些时他会产生某种本能的恐惧,但想到自己的信念,想到一直以来前进的目标,那股恐惧似乎也算不了什么了。

要有意义地过完一生,在那次之前,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壁画上,黎星看见群星归位的语言,不知名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给了他某种启示。

就在六年之后,群星将归于其位。

沉眠的古老存在即将苏醒,而王座上的那位主宰也会从沉睡中睁开眼,结束一切。

黎星小学的时候,就已经从百科全书上了解到太阳会熄灭,宇宙终会坍塌,宇宙之外可能还有宇宙,无数亿年后,一切都会重来。

但,六年之后?

太短了。

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

所有的举动都不存在意义。

他茫然又本能地提起铁镐,将那带有启示意义的壁画迅速敲碎,掩盖了这个秘密。

墓道光线较暗,没有人发现异常,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

“有什么意义呢。”他痛苦地呢喃着,在自己也未曾注意到的时候,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向自己的导师发出了类似呼救的信号。

他目光死死粘在文教授身上,却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而是那双盯着交叉合拢在一起的手看,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我没有办法入眠,我总是听到那个声音,那个声音说可以帮助我,只要我能交出灵魂,成为被混沌眷顾的信徒,就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文教授依旧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不动。

倘若黎星仍在清醒状态,他可能会产生对方或许在走神的疑惑,但他显然显然无暇顾及这些了。

麻木的,几乎要停止转动的大脑和眼前信赖又畏惧,却始终指引着自己方向的人。

以及一个人默默忍受,竭力保持清醒的五年。

黎星不自觉换了个姿势,如同人们在告罪忏悔时那样垂下头颅,“既然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与其承受灭亡的痛苦,眼睁睁看着末日和毁灭来临,为什么不在快乐和无知觉中死去?”

爱/欲总是能麻痹人的神经的。

他断断续续地说到那些布置,谈起自己的谋划,几乎泣不成声。

说到后来,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张着嘴怎么也说不出话。

可文教授始终没有开口喊停。

戚逐芳看着他,没办法把此时的黎星和文教授的描述联系到一起,更没法从他身上看到任何密教首领的影子。

此时的黎星,看起来只是个陷入崩溃的普通人。

真可怜啊。祂这样感慨,却很难生出名为怜悯的情绪。

也只有奈亚会喜欢这样的戏码。

“你想过原御吗?”戚逐芳偏过脑袋,这样问他,“我是他的同学。”

黎星这才注意到文教授身后还站着个俊美冷淡的青年,两个人放在一起看,居然莫名相似。

“我”他扯着嘴角,满是歉疚,又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我没有害死同伴。”黎星也不知道自己在向谁解释,“我那个时候只是在犹豫,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与其说是有预谋的诈死,不如说是临时起意的逃跑。

“我不知道事情后来会变成那个样子。”

文教授敛了敛眸色。

他听完这一切,从这场颠三倒四的告解中提取出了自己想要并在意的信息,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

关于黎星,他事先曾预设过不下数十种动机,但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

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分出任何一丝耐心在这件事上。

黎星早该死在危沂风枪下的。

他微微抬起下颌,考虑到旁边还有其他人,敛去了一丝不耐烦,甚至能用乖戾形容的神色。

“废物。”文教授只说了两个字,再也没有给出其它的评价,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迈步离开。

这是不会再管的意思。

黎星原本就有些浑浊的目光迅速暗淡下去,愣愣看向那道背影,没有勇气伸手或出声挽留。

他的灵魂好像都整个抽离出来,以俯视的角度看着狼狈的自己。

这一切到底有何意义?

他究竟证明了什么?

戚逐芳走到他面前,在领队颇为不耐的视线中停下脚步。

他将自己腰间的枪拔了出来,丢在黎星脚边,而后把手插进兜里,头也不回地跟上文教授的脚步。

“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的理由。”祂漫不经心地感慨,“我以为会更迫不得已一些。”

“所以是无用且软弱的废物。”文教授淡淡道。

他很难想象这种只知道逃避的学生是自己教出来的,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

这件事本来应该令人发笑,文教授却笑不出来。

“他会开枪吗?”戚逐芳又问,发现他好像对群星归位不是很在意。

文教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其它的事,“第一节课我就说过,我们是在为无意义的事情付出一切。”

人类悲壮的美德就在于此。

道德的崇高性就在于此。

戚逐芳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笑死我了。

基友:远离学术pua!!!!!!

基友:顺便悄悄说一句文教授好适合搞放置play

女人,总是有两幅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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