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124

日本本州岛中部有大量高海拔山脉，几乎阻断了所有蒙军继续向东北方突进的道路。

除了滨名湖。

滨名湖位于浓尾平原之东，正巧卡在了平原的中央，与木曾山脉、赤石山脉共同形成了本州岛的中部屏障。

可以说这里是除了海路之外，进军关东平原的唯一通道，而这里狭窄的正面也让蒙军的兵力优势无法发挥。

在幕府军明白失败既是灭亡的前提下，几乎所有人都拼出老命来这才勉强稳住战线。

当蒙军发现强攻无效之后，索性往后缩了回去，然后利用火枪的射程优势在幕府军的射程之外打冷枪。

目前蒙军虽然已经换装了米尼弹，但直至目前为止，蒙军并没有缴获任何秦府的枪支，所以并不知晓米尼弹需要配合线膛枪来使用。

但即便如此使用米尼弹的滑膛枪射程也提高了将近一倍，再加上幕府军的弓箭质量不高，所以当蒙军不再急于进攻之后，双方的战损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

不过好在战损比虽然夸张，但绝对的损失人数却是比较小的。

滑膛枪毕竟是滑膛枪，在远距离上能否击中目标还是要看运气的，再加上铅弹与火药的消耗也很大，所以蒙军并没有大规模的搞

“轰……”

“轰……”

这名老兵身为6级士官长，他本身的级别甚至比教导团的团长都高！

而前面那个外交官“小张”乃是他同僚的儿子，在村里碰到叫他一声叔绝对没错。

如此即便不是沾亲带故的，那他也是小张的长辈，当然不愿他如此冒险。

“叔，你可千万别……这种时候求你一定要相信他！”外交官的同事，同事也是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另一个“娃”死命拽着士官长。

事实上两人都没有错。

在秦府的规定中，外交官是有独立的处置权的。正常来讲无论他有多么匪夷所思的命令，后方都是要坚决执行的。

而对于士官长来说，他同样有着独立处置权，他是可以根据战场上的形式做出自己的判断并执行的。

两人之间的矛盾就在于外交官小张笃定猛军不敢……毕竟如若真的如此嚣张，他们早就开始攻城了！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判断以及对自己判断的信心，外交官小张这才准备稍微冒冒险，以为今后的谈判争取主动。

而对于士官长来说，就算不是关心则乱他也绝对有权利击毙任何对秦府人员产生威胁或者即将产生威胁的人。

无论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即便是蒙元皇帝在此，只要其作出危害秦府雇员人身安全的举动时，士官长照样有权利将其击毙！

至于后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外交部能用嘴解决的就用嘴，用嘴解决不了的就用炮。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这句话不仅现在适用，在未来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后仍然是真理。

在双方都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最终还是士官长放弃了。

“唉……就信你们一回。”

士官长叹了口气。

“呼……谢谢叔。”小张的同事也松了口气。

随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场地中央那场马上就要发生的碰撞。

其实别看外交官小张的同事主张信任小张，可当碰撞即将来临的时候小张的这位同事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相反的，士官长则手握着狙击枪瞪大了眼睛，随时准备支援前方的子侄。

“唏呖呖呖——”

战马一声长嘶，一双前蹄轻轻的落在了小张的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

蒙军的战马，终究还是停住了。只是这次“贴脸刹车”的危险操作，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别看小张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还背过手去显得放松而又潇洒，但事实上他的手心已经布满了汗水。

那名蒙人翻身下马，将手中旗帜往地上一插，然后把缰绳拴在了旗帜上。

“你不错，很有胆量。这在汉人之中可不多见。”

蒙人的姿态颇高，看着小张的神情也满是欣赏。

“您是？”小张不卑不亢地问道。

“唔乃阿日斯兰，此次议和由我全权负责。”那蒙人下巴一挑，骄傲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小张心思极转——阿日斯兰乃是蒙古语雄狮的意思，虽然此人没说自己的姓氏，但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牧民能起的名字。

这位阿日斯兰必然有个极为显赫的家世。

“我是秦府驻日外交使臣，秦府在日一切对外事务都由我负责。”小张脑袋里转着，嘴上也没慢。

“我大元还是第一次与秦府之人接触……贵府果然名不虚传，随便出来一个就有如此胆色，真是令人佩服。”雄狮阿日斯兰也用流利的汉语客气道。

“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在秦府还有几千上万个……实在不值一提。”小张这番话肯定是夸张了，他是将秦府辖区内所有适龄儿童都算上了，不管人家入没入学。

平凡无奇的两句话，其实却已经是双方的第一次交锋。

阿日斯兰的话看似褒奖，实则挖苦小张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而小张则立即反击，像他这样的小人物秦府还有上万个，潜台词就是说对方只配跟秦府里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谈判。

如此一番交锋算是平分秋色，两人互相看对方的眼神都变得更加认真了起来。

阿日斯兰不由心中暗暗佩服，对方看上去年纪不大却如此思维清晰、胆识过人……即便放到等级森严的大元也会抛开身份种族的成见而重用之！

如若秦府真的有上万个这等人物……

不，这一定是假的。

阿日斯兰暗暗摇头。

然而事实上小张说得虽然有些夸张，但目前秦府的确能找出上千个跟他学历差不多的。只是大家喜好不同、职业不同，一些研究性岗位未必有他这么高的胆量，但他也没人家博学多才。

而再假以时日，秦府的学校就会批量产出成千上万不输于他的人才！

事实上秦府之所以强大，除了万众一心之外最大的功臣就是不断的给秦府输血的学校。

“日本，我们必须拿下……”阿日斯兰开门见山道。

“那么你们肯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呢？”小张寸步不让地问道。

“代价？哼，我可以保证不攻打你们。”阿日斯兰满脸瞧不起大田要塞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的心已经悬了起来。

“就这？如果就只有这点让步，那我们也没有谈的必要了。”小张冷笑道。

“不谈？不谈就不谈！你们除了能骚扰我们的侧翼之外还能做什么？”阿日斯兰貌似不在意的说道。

虽然明知这家伙是在套话，但小张还是决定给他一些信息：“能做的多了……毕竟我们在这里布置了一个装甲车连。”

“……”

闻言，草原的雄狮脸色一变，沉默起来。

秦府的战车连配备多少辆战车暂时还不清楚，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了日本人的情报是正确的——他们报告称大田要塞这边至少有4辆以上的“铁怪物”。

装备了加特林的装甲车简直就是人命收割机——这玩意的速度仅比马匹慢上一线，但比步兵那可是快太多了，幕府军在面对装甲车的时候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不过我们没有与大元为敌的意思，如果能满足我们的一点小小的愿望，那么我们愿意签署一份互不侵犯条约。”

外交官小张腰板强硬之余也不失柔软，刚刚还以为只能继续僵持的阿日斯兰顿时有些意外。

“我大元纵横欧亚灭国无数，谅你们也不敢与我等为敌。”

阿日斯兰还强行嘴硬，不过他的话倒也没错，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在进攻、进攻、再进攻，即便在蜀山要塞群碰了个头破血流，那也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的，秦府只是被动防守罢了。

“那不知大元可否施舍我等一个容身之所呢？”小张笑眯眯地问道。

“这个嘛……”阿日斯兰当然也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吹牛逼什么时候应该干正事，“所以，你们想要什么？”

谈到这里，小张就来了精神，拿出一份地图，绕着大田大名曾经的领地画了一圈：“我们要这里！”

“不可能！”阿日斯兰顿时炸毛了。

大田大名的领地可不仅限于大田港附近，他的领地从大田港到石见银山附近的平原，最后一直延伸到周围的几座山脉。

如此巨大的领地已经可以对蒙军产生实质性威胁了——只要从最南边的几座山峰出发，很快就能触碰到蒙军的补给线，这是蒙军万万不能答应的。

“那你能接受的方案是什么？”小张也没在乎对方的态度，继续笑眯眯的说。

“这个嘛……”阿日斯兰考虑了很久，就指着地图上大田要塞周边说道，“如果你们不超过这个范围，我可以保证不给你攻击你们。”

“哈！那与现在有什么区别？别告诉我你们敢进攻要塞，如果敢你们早就动手了……我们旗下那么多额人，需要更大的活动空间。”小张反驳道。

“……”

阿日斯兰头痛的揉着太阳穴，而小张则笑盈盈的看着他。

接下来就是锱铢必较的谈判。

在后世，这种谈判会涉及到方方面面，根本就不是一两个人所能完成的。

可在这个时代，强势一方拿支笔在地图上划一圈就能决定很多事，根本用不着那么多的计较。

然而现在面临的形势是谁都拿谁没办法，迫不得已只能谈出一个既让秦府觉得合理，又让蒙元不会感到威胁的这么一个方案。

其实对于秦府来说，他们的底线就是石见银山——事实上整个大田要塞的建设就是为了石见银山所产出的银子。

秦府家大业大，收入也非常可观，但花钱的地方那也是多如牛毛。

不说别的，只是实验室那边的投入就足以压垮一个小国的财政了，再加上蜀江上游的河道清理、水坝建设、军备生产、军舰建造……所有的项目像黑洞一样吞噬着天量的资金。

而石见银山是为数不多的、不需要太多投入就能给秦府产生不小收益的赢利点，秦府当然不可能放弃它。

然而目前大田要塞自保有余，但要在强势的蒙军面前守住石见银山还是有些力有未逮的。

而蒙军方面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大田要塞方面不要捣乱，他们只想平平安安地打下整个日本。

至少在眼前，双方的利益是可以共存的。所以最终在天黑之前，这份互不侵犯条约就已经达成了。

外交官小张代表秦府，阿日斯兰代表大元，双方各在这份简陋的条约上签了字，这次会谈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秦府不仅得到了石见银山，同时也得到了银山周围的土地。

而蒙元则用一小片日本的土地换得了补给线的平安，以及秦府售卖补给品的承诺。

这显然是个双赢的协议。

至于谁输了呢？

当然是日本。

两个其他国家在自己的土地上谈论自己土地的归属……幕府将军如果知道了还不得气得吐血？

“合作愉快。”外交官小张向阿日斯兰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阿日斯兰稍微疑惑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秦府的一种礼节。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见证了一个全新的历史时刻。

“那么，再见。”小张脸上挂着盈盈效益，“祝君武运昌隆。”

“？？”

阿日斯兰一脸问号，显然没听懂这个梗。不过他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会，就再次开口了：

“小张，你很不错。”

“谢谢。”

“我还缺一个家臣，如果你肯来的话，我给你家臣之首的位置。”阿日斯兰忽然抛出了橄榄枝。

“谢谢，但是不了。”小张的脸上丝毫未见所动。

“你知道这是怎样的荣耀吗？”阿日斯兰眉头微皱。

“是我当不起……像我这样的人秦府多得是，如若哪一天你发现我也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三等人，你会失望的。”

小张的话有礼有节，而且还点名了不想当“三等人”的事实。

阿日斯兰只好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惜了，你会是个不错的幕僚。”

“谬赞了。”小张拱拱手。

“再见。”

“再见。”

双方点头，阿日斯兰拔起旗帜跳上战马，如狂风般席卷而去。

小张淡淡的笑着看他离开，随后也缓步走回了大田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