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丞相。”虽是出门相迎,但杨阜见到诸葛亮,只是微微作揖,并没有十分隆重的礼节,语气更是冷淡,这让杨仪等人无不恼怒他的傲慢。
诸葛亮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笑道:“冒昧叨扰,不知义山可愿请我进屋一叙?”
杨阜用脚趾都猜到诸葛亮亲来的用意,但或许被软禁地时间太久缺人交谈,也或许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杨阜沉默一阵后,终于点头同意。
身后众人皆要相随,诸葛亮却是微微摆手,只带了两个士卒,泰然自若地踏入杨阜府邸。
到了后堂,诸葛亮与杨阜对案而坐,由于适才看到杨阜年幼的孙子杨豹在前院玩耍,诸葛亮便忍不住先询问杨阜家眷这些年过得如何。而杨阜虽然不太情愿,但也承认马超一直以来都没有为难过他们一家,吃得穿得都不曾短缺,这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诸葛亮微微点头,他环视了一圈屋内环境,叹息道:“这间宅院确实狭小,这些年倒是委屈义山了。”
杨阜却是冷笑一声:“阜不能为国御贼、守卫疆土,已是大罪之人,顾不得挑挑拣拣了”
诸葛亮轻摇羽扇,徐徐问道:“太守府邸比这宽敞许多,义山往年久住于此,今日可愿重回?”
杨阜一下子便听出了诸葛亮的劝降之意,要让他担任季汉的武都太守。可杨阜却是果断地拒绝道:“多谢丞相美意!阜虽才识浅陋,但岂是不忠不孝、背叛国家之人?宁做苏武,不学李陵!纵是斧刃交加,也能慨然赴死!”
被软禁了这么多年,杨阜对魏国还是忠心耿耿,诸葛亮对此也是刮目相看,但他既有收服杨阜之志,也知道该如何动摇他。
“义山口中虽言报效国家,但你原为汉臣、食汉禄,却为何甘作魏贼爪牙?”诸葛亮目光如炬,正色问道。
杨阜微微一愣,沉声道:“天道有变,神器更替,魏代汉乃顺应天命。西蜀之人何以逆天理,被人情而行事?”
诸葛亮呵呵大笑:“天数高深,岂是人可妄论?昭烈皇帝昔日寄居新野,兵微将寡,地不过百里,却终成帝业,继承大统,岂非天意不绝炎汉?”
诸葛亮见杨阜难以作答,继续说道:“孙权以诡谲之术袭取荆州,却终不能服其民,有其地!曹丕派十数万魏兵南下,却落得惨败而回,死伤无数!此正是我大汉天命所在,自当扫灭奸佞,安定四海!”
“昔日项羽上不忠于义帝,下不施仁德于民,纵有帝王之势,终致覆灭!”诸葛亮厉声道,“曹操父子不思以前人为戒,屠杀异己,谋权篡位,竟假托天命,岂非贻笑千古!”
若比舌辩之才,杨阜显然不是诸葛亮的对手,他理屈词穷后,唯有冷哼道:“既是天数不可妄论,大魏雄踞中原,拥百万之众,你等虽胜得了一时,岂能胜得了一世?”
“万人必死,横行天下!”诸葛亮则是信心十足地说道,“何况我大汉十万将士,据正道而伐有罪,必能制四方,定海内!”
二人正在争辩之时,一名士卒快步来到后堂,禀报道:“丞相,骠骑将军与镇西将军皆有军情送至,来人皆在府门外等候。”
马超和赵云送来消息,诸葛亮不由精神一振,而杨阜则显得有些紧张,生怕汉军再攻克凉州郡县。
诸葛亮立刻召见送信之人,若是前线有大捷,那便可以杀杀杨阜的威风。
可当读完两封书信后,诸葛亮的脸顿时阴了下来,杨阜猜出其中缘由,忍不住笑道:“看来事情并未如丞相想的那般顺利。”
“那姜维果然了得,竟能连挫我军锐气,不枉我如此看重!”诸葛亮如实感叹道,言辞之中已尽可能维护了汉军的尊严。
杨阜早年在凉州也听过姜维其人,当下信心十足地说道:“姜伯约乃天水少年英才,他定能守住冀县,等待援兵到达!”
“只是,杨陵归降马超,南安已归我军所有。”诸葛亮却又泼起了冷水,果然让杨阜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此番与魏贼交战,虽非一帆风顺,但邪不胜正……”诸葛亮说到这里,言语之中充满了自信,“我大汉终将复兴凉州,乃至天下!”
“阜愿拭目以待。”杨阜也十分想知道,天命究竟在汉还是在魏。
离开杨阜府邸后,诸葛亮径直回到太守府,处理军务。虽然夺得南安,但陇西与天水皆未攻克,诸葛亮不太希望战线拉得过长。眼下天气转暖,渭水水位即将升高,水势也会迅猛,为了防止作战不便,诸葛亮便琢磨是否应该叫马超放弃豲道,退回落门聚与马岱合兵一处。
只是考虑到赵云和马岱先后受挫,此举是否会进一步打击汉军的士气,引发将士不满……
是夜,诸葛亮独自在房中查看凉州地图,思索对敌之策,正在分析之际,忽有一名从汉中来的士卒连夜求见,说是有关索转送来自公安的紧急文书。
“荆州那边果然大意不得啊……”诸葛亮一直以来不希望与魏军陷入僵持且不易脱身的局面,正在此处。
拆开士卒送来的锦囊,只见里面有好几封书信。原来,自得知诸葛瑾在陆口有拉拢寇封之意后,诸葛亮便让寇封多与诸葛瑾书信来往,看他是否有进一步的动作。而诸葛瑾见寇封回信逐渐殷勤,也不断地暗中怂恿,最近他更是在信中直言,眼下汉军大举北伐,寇封勇谋兼备,却置于后方安闲之地,着实大材小用。
“子瑜如此煽动,想来定是孙权授意……”诸葛亮觉得东吴的野心越发显露,“莫非吴军夺取合肥,真是一场骗局?”
想到这里,诸葛亮不再犹豫,亲写书信给马超,虽未明言荆州之患,但也让他即刻退兵至落门。信使不敢怠慢,昼夜兼程,终于以最快的速度渡过渭水,将退兵的消息带给了马超。马超得知竟要放弃豲道,也是一头雾水。
“我军占据豲道,便可截住魏军援兵,天水、陇西二郡旦夕可破。若退兵落门,则是与魏军隔河对峙,也再难进兵!丞相并非无谋之人,为何如此……”
“莫非丞相想稳扎稳打……”马超左思右想,认为这应该是唯一的理由,不由觉得诸葛亮行事未免过于谨慎。
“将军,丞相信中所言何事?”正陪着马超在太守府议事的杨陵见马超愁眉不展,忍不住小心地问道。
马超深吸一口气后,果断地说道:“我军即刻退往落门,劳烦太守安排人员,将城中府库钱粮一并带走!”
“要,要走?”杨陵顿时大感诧异。
“归降魏兵与大小官吏皆要随行,至于城内百姓,愿从者也可同行。”马超说完,立刻前去召集士卒。而杨陵无可奈何,只有按照马超的吩咐转移人员和资产,所幸南安郡小,豲道内官吏数量有限,忙活了大半日,终于让他们携带家眷,跟着汉军一起离开,迫于马超的威猛,就算心中不满,也不敢多言。
而城内也有不少百姓见汉军进入豲道后军纪严明,不曾扰民,因此也欲相随,前后也有近百户人家,马超与麾下三千汉军一路上维持秩序,并严防平襄一带的魏军从后追击。
不过诸葛亮也提前让马岱派人在渭水北岸接应,因此马超这一路人马顺利返回落门,并无阻碍。等到费曜和郝昭派兵前来时,只剩下被搬空的豲道。二将虽是气愤,但也及时守住渭水北岸,伺机救援冀县。
就在汉军与魏军隔河对峙之际,荆州的大戏也逐渐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