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出嫁(1)(1 / 1)

【嘉佑十三年,夏末,卯时,京郊驿馆内突然走水,众人仓皇出逃,唯有前端阳郡主蔺其姝不见踪迹,驿馆官员与郡主侍从多番寻找,最后在马棚的车驾中发现蔺其姝尸体。】

【端阳郡主离京多年,深入简出,为人娴静,未曾与人交恶。此番回京,是为同胞亲妹证婚。适逢万寿佳节,四海来贺,入京人士皆在此处下榻。故京中传言,端阳郡主案,歹人真正意图指向禁宫。帝颜震怒,命大寺与京都府全权负责,秋日之前,水落石出。】

【你,正是端阳郡主的胞妹,此次待嫁的新娘。自幼失怙失恃,王府遭变后寄人篱下,姐妹分离。体弱多愁,三五逢病,常年闭门不出,却是京中贵女最大的谈资与艳羡对象。此次亲姐回京既是为你证婚,又是探望。你盼望姊妹重聚,对于近在前的婚事却满心愁绪,未曾想过,亲姐竟被残忍杀害……】

【玩家蔺怀生,进入副本[车马]】

【叮咚——】

【任务1:找出真凶】

【任务2:拒不成婚】

【提示:本轮副本,六张角色卡牌中,大寺卿是你唯一够信任的人。】

……

小轩窗半开,屋子里仍闷得很。

幔帐里传来几声低哑的咳嗽,随后,一只未戴任何金玉的皓腕从帐子里伸了出来。纱帐被撩开一角,又径自垂落。阁楼里安静极了,只多了一个趿着绣鞋的小人。

他披着发,才从床榻起来,只着着贴身衣裳,在头虚虚罩了件衫子。就是如此未梳妆模,眉也无一不精致,说哪里惜,大概就是唇色病得太淡些,叫人看了心里头就明白,是需珍馐贵药供起来的主儿,不好养活。

窗边就是梳妆桌,摆着面剔透的铜镜。蔺怀生把窗子完全推开了,借着泄进来的日光端详镜子里自己的模。

五官长相还是他原本的子,但身高矮了,骨架小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多了一股柔弱之气。看来进入副本并不改变玩家的容貌,但会根据具体的副本和人物设定做出相应的调整。此时的蔺怀生,并没有男扮女装的违和感,活脱脱就是一位姿容脱俗的高门贵女。

蔺怀生看完镜子后感慨:“真有意思。”

既来之则安之,蔺怀生环顾这间清雅的小阁楼,开始寻找的线索。

单看副本背景介绍,他杀害亲生姐姐的嫌疑比较低,反是男扮女装的原成为蔺怀生抽到的这个角色的最大谜团。“车马”,直接指向发现端阳郡主尸体的地点,但同时还有另一层的隐喻。古时多以“车马”指达官贵人以及贵族间的浮华喧嚣,或许是破获谜题的指引。当然,也许蔺怀生现在的种种猜测都不正确,一切都需以得到的真实讯息为准。

窗台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头。

“表妹!”

蔺怀生没被吓到,说话的人反倒没想到蔺怀生会坐在窗边,扒着窗台的双手差点没有抓稳。被喊表妹的滋味是头一遭,蔺怀生在心里消化了会,侧身起来,给来人让出位置,好让这冒失青年进来。

来人花了好一会功夫,三脚猫的功夫险出洋相,总归是有惊无险地从窗子里翻进来了。再看他装扮,金陵御贡的云锦做袍子,花色纹也都是当年时兴的,显然是个富贵主。

“表哥,”倩影纤瘦又萧索,就是面日头明媚,他似乎也是满满的愁怨,“你怎么从窗子进来。”

李琯的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怕惊扰了他。

“我偷溜进来的。”

“表妹,你转过来我看看,上次见你是冬天的事了,你这会病好些了吗?”

当李琯看到蔺怀生有泪光,整个人顿时就慌了手脚,靠近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他自个急得来回踱步,话篓子更是一筐筐地倒。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表妹你别哭啊……哎,我听说端阳表姐的事就想到你,只是今天才碰着闻人他不在府中的机会进来。”

蔺怀生婉谢了便宜表哥给他递帕子的举动。自己的不是最舒坦?他别过脸,帕子一点点拭掉了泪痕。

上个副本里装失明的后遗症这会还留着,再被这么大的日头晃了。不自觉流的泪,倒是帮蔺怀生多了一分角色应有的哀愁。

“表妹,你想见端阳吗?她这会被收敛在大寺。”

“你带我吗?”

被蔺怀生清清淡淡这么一问,李琯就被激着了。他下巴高扬,头顶束发的镂金冠活似金凤凰的尾羽。

“自然!好歹我母亲是贵妃,我堂堂一位皇子,会真怕他闻人樾不成!我今儿偏就带你走!生生,我都安排好啦,经买通了大寺里当差的门房,咱们偷偷进看一端阳表姐,我知道你想她。届时你也别回这了,我央母亲与父皇做主,把你接到宫中来住。”

李琯正说得慷慨激昂,阁楼下却传来步子。很稳,不似丫鬟的。

来人上阁楼后,就站在紧掩的屋门。

“生生,开门。”

听到声音的李琯顿时像只被掐着脖的斗鸡,他闭紧了嘴,巴巴地看着蔺怀生。这副子还敢直气壮说不怕?蔺怀生略感无语地指了指屋内,李琯就如蒙大赦地往里头躲。只是他并不躲在床底,反急匆匆地被子一掀,整个人就往姑娘床榻里滚。

倒是很不客气。

匆忙间,蔺怀生也不便再叫李琯从他床上下来,他坐回梳妆台前,把帕子放下。

门口的人没有等到蔺怀生的回应,更不提门开,但来人丝毫不恼,他又静静伫了一会,然后竟自个把门推开。

屋子里没声儿,人却是在的。小阁楼占地大,闻人樾进了里屋,脚尖又转了向,才看见背对他坐在梳妆台前的蔺怀生。

梳妆台占着光线最好的南面,整面都是窗子,但都合着,唯有梳妆台这边的窗完全打开。日头开始西斜,梨花黄的台面只亮着一半,剩下的光则全部洒在了木地板上。

闻人樾从暗处走到亮处,身姿卓绝,面容清俊,和蔺怀生在一块,活脱脱一对璧人。

闻人樾伸出手,袖子轻拂过蔺怀生的脸,他把窗子径直合上,屋子里又朦胧起来。

“暑气大,对你身子不好。”

蔺怀生不说话。

他冷淡矜持的子,宛若一旁架子上的白瓷,漂亮极了,又不赏玩。

闻人樾也不恼。男人自然然地拿起盒子里的木梳子,一身绯红公服的人,却做起给女儿家梳妆的事。这期间,闻人樾瞥过桌上揉皱的帕子,有斑斑泪痕,知道蔺怀生方才是哭过了。

“还在生我气?”

他指尖还有油烟墨的味道,染给蔺怀生的乌发,又混了他的点点女儿脂香,胜过红袖添香。

经由他手,不稍一会,一个清丽雅致的髻式便好了。闻人樾端详着,把这事当成公务一般对待,对自己颇为严苛。见蔺怀生的脖颈全都亮了出来,没有一丝碎发留着,闻人樾才露出微不见的容。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把玉簪,仔细插进蔺怀生的发髻里。

“今天回来晚了,几位大人忧心忡忡,朝会后就又谈了一会事情。”闻人樾顿了顿,“生生,我不瞒你,确与你姐姐一事相关。”

“圣上放了话的事,朝中多少双睛替陛下盯着,你说的那些我以为你做到,但不现在。”

“这玉料我第一见时就喜欢,早就想看你戴。只是工期久了些,今日才拿来给你,不算是赔罪礼物。”

蔺怀生盯着镜子里俯身在他肩侧的男人,抿了抿嘴。

“那你这是不道歉的意思?”

闻人樾哑然失,为蔺怀生故意摆出来的刁难脾气,让人觉得金贵,稀罕得不行。

“生生,”男人也看镜子里两人紧挨的容颜,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取,“我这几年向你说的千百次,你都忘了。”他握着未婚妻的双肩,姿态亲昵十足。但蔺怀生只觉得肩膀被握的力道有些重。

也不知道话里哪些字戳痛了小人,他冷冷地拂开闻人樾的手,背过身子。

闻人樾叹:“又生气了?”

“生生取这名字,难道是为了生气不成。”

片刻后,男人温声说道:“我错了。”

“生生,端阳的事我会再想办,你一个人时莫多想,好么?谁都不愿看你难过。”

蔺怀生扭过脸来,睛通红,想必又偷偷流泪了。

闻人樾当下拾起帕子。他端起蔺怀生脸,好像不肯一丁点泪在他面前流出来似的。帕子刚吃了点点泪珠,蔺怀生就攥着闻人樾的手,他盯着闻人樾,狠声道。

“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记着!”

闻人樾好脾气:“记着。”

之后,闻人樾又说了几句,但见蔺怀生心情不好,明白症结所在,也不急于一时开解。约莫小一刻,闻人樾便向蔺怀生告别。

闻人樾走后,屋子里静悄悄的。

蔺怀生放下手帕,有些讶异地扬了扬眉。小人拎起裙摆,朝里屋走。

朦胧帐子撩开,却见榻上的被子鼓起一个包。蔺怀生手刚放上,被子里头的人就率先猛一把掀开了被褥。一阵劲风从蔺怀生面前扫过,蔺怀生往后躲了躲,长睫如扇,垂看着这个占了他床的人。

李琯从厚重的被褥里解脱出来,顿时手脚长伸地躺在床上,被子被他踢到一旁。二十年纪出头的男人一身阳火,在被子里闷久了,如今满额的汗,就连衣襟都湿了。

李琯顶着张蒸熟似的脸,迷迷瞪瞪地看着床边的蔺怀生。

“表妹,你好香哦。”

想了想,觉得不对,连忙自纠。

“是你床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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