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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晋阳宫大明城的临时大内,在位小朝廷政事堂所在温安殿内,也有人激烈的争论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反复再三!不是已经说好了要一力保护大唐最后的正统,哪怕接纳一个沙陀人做摄政相国,也在所不惜么?。。”
“话虽如此,那你知道如今偌大的河东各州已经开始缺盐了么?你又可知着太原府内的盐价,已经到了斤值千钱,却还是依旧有价无市么?”
“自古以来就未闻又不产盐货之地,安能长久自居一方的;现如今除了已经拨付军中的数目之外,地方上哪还有多少库存可用,更莫说平抑市面了。。”
“如今攻取河中盐池的大计,已然彻底破灭了;便就是那太平贼不来攻打,就凭行在手中那点儿积存,难道还以为能够坚持的了多久么?”
“也不过是早晚生变的事情!!!到时候,那位晋王为了暂且平息局面和安抚人心,又会拿谁家的人头来做应付么?如今的堂内诸公,又有哪个可以独善其身呼?”
“无论如何,必须寻找退路而有备无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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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长安城内,正在不断推演的沙盘前,关注关内北面石州战况的周淮安,也再度接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什么意思,党项各部之首的拓跋一族就这么没有了?”
“回主上,正是如此,当初在追索之下,逃进地斤泽的拓跋一族男女老幼,共计一千四百五十七颗首级,都已经就地初步确认过来,并非假冒充数之选。。”
负责北面延边战情的参谋小组组长应声道:
也就是在数年之前第一次关内大战时,追随代北行营招讨崔安潜而来的拓跋思恭为首八部党项联军,在武功、咸阳等地相继遭到惨痛溃灭之后,就连拓跋思忠本人都在逃亡路上死在一口枯井当中;
但是依旧还是有一些党项藩部的残余人马,得以侥幸冲出了包抄而来的太平军罗网;而沿着泾水谷地一路奔逃越过了延州、绥州、银州等地,却又不敢停留的继续逃回到了平夏党项所聚居的夏州境内。
然后,在关内损失了大量精壮和中上层头领之后,被打破了势力平衡的党项八大部之间,也毫不例外的以相互追责为由,开始了新一轮大洗牌式的争斗和内讧,后来又有沙陀部引兵过境抢走了不少牛马羊畜。
结果这场动乱一直持续到了来年夏天。是实力最弱而讨回来的人最多的,细丰、野律、房当三族在乱战中最终胜出;而达成一致瓜分了原本势力最强大的拓跋等部,所留下来的广大草场牧地、牛羊奴口;
而作为拓跋部最后的残余力量,则是逃亡到了北面瀚海大漠中的一处绿洲地——地斤泽中,聊以苟延残喘。这种三族独大而相互鼎立的局面也未能够维持多久,就迎来了隔年西军东进的第二次关内大战。
作为河西陇右行台总管的郑畋,自然也曾经派人前往夏州征召,这些名义上隶属于夏绥延节度使配下的党项各部;只可惜使者到了地方之后,根本找不到可以交涉的具体对象,就莫名其妙的丢掉了性命。
然后等到了来年盛夏之期,第二次关内大战结束之后,以周本为首的太平军也携大胜之势再度北上延绥银夏,当地已经在内乱和灾荒中元气大伤的各个藩部,也没有与之对抗和周旋的勇气了。
因此,这次作为这硕果仅存三姓党项降顺的投名状,就是带着太平军的使者为鉴证,尽起控弦之士围剿和攻杀起拓跋部为首的残余势力;但直到最近些日子,才找到了大漠深处拓跋氏为首的最后藏身处。
这也意味着五代当中可能雄踞西北的党项势力,就此退出历史舞台而泯然凡俗了。接下来,就是对于这已经降服的细丰、野律、房当三族的党项部众后续处置方案了;
因为这三部通过兼并和内讧下来,依旧还保持了各自约数千骑不等的人马;虽然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了,但是放在边地也终究是一股不可忽略的力量。
因此,周淮安在思虑再三之后,还是在外事处、行人司等各个相关部门,所递送上来的方案和建议成条当中,选择了一个不叫保守和折中的处置方案,同时又额外添注了一条要求。
这样,这硕果仅存的党项三部,虽然避免了最激进方案当中,被惩罚性就地肢解拆分或是就地绞杀的命运;但是作为仅存的上层首领及其亲族,却是必须指定可看家人选之后,集体迁移到长安附近来定居。
此外,这三部还要各出一千弓马俱全的控弦之士,加入到周本的军事序列当中去,作为附从的辅卒骑兵大队听效上一段时间;再送出族内同样数量的少年来,送到关内来接受童子营的编练。
毕竟,在草原之上一鸡死一鸡鸣才是最基本的常态,就算是把党项人全部杀光灭绝了;但是留下来无主空白的草场牧地,自然还是会有新的塞外部落,继续填补进来。
然而,若是从内地征发百姓和军队去屯垦的话,因为草原地带普遍相对土地贫瘠而产出匮乏,再加上道路和通讯条件落后的缘故,也会让维持相应存在的成本,一下子剧增道令人难以接受的程度。
这也是大多数封建时代中原政权所要面对的类似问题;在相应的生产力和动员能力,达到军队投放和维持边界的及限制后,就算再大的战果也就无法转换为相应的疆域扩张的利益,反而变成拖累和削弱国家实力的弊端。
因此,还不如暂时维持一部分实力大损,却相对熟悉地方情况,对于太平军有足够的敬畏和服从之心的本地藩部,继续保持一定的存在感,来排斥和驱除掉那些陌生部落迁入所导致的意外因素。
当然了,虽然在历史上被戏称为脏唐乱汉的说法,但从某种意义上严格说起来,有唐一代的边塞政策和对外方略,也是历朝历代最为积极进取和卓有成效的;比如比如贯穿了有唐一代的延边城傍制度。
也就是用被击败和征服的东西突厥、后突厥、铁勒、薛延陀、回鹘、契丹等塞外部落,提供牛马来源、充当延边军镇的仆从军和建立类似边境缓冲区的存在。
虽然其中也不免因为用人不当或是内部斗争等因素的牵制和拖累,导致了有好几次大型翻车现场;但只要中土政权本身保持足够的稳定,便每每都能够依靠雄厚实力和庞大体量,从颓势当中给纠正过来。
因此,哪怕到了唐快要灭亡的前十几年,还是能够一纸诏书轻易的召集起五路大军,把在代北举起叛旗的沙陀朱邪氏族,给硬生生打成了只身遁逃的孤家寡人;还能在南方收复被南诏入侵的安南之地,并且打得对方遣使求和。
而作为诸多更替的城傍部族势力当中,得以延续到五代时期的两支族群;无论是雁代的沙陀人还是盐夏的党项人,都已经完成了相当程度的半驯化;而活跃在围剿黄巢起义军的战场当中。
所以到了五代之后,以李唐继承者自居而建立后唐的沙陀军事集团,干脆就与中原各地军阀已然毫无差别;而到了党项李元昊的时代为了割据建国,还不得不生造文字和风俗传统,推行逆向的党项化。
也可以说,唐代的对外攻略和草原政策的执行效果,除了后世通过输入(对中下层)喇嘛教和梅毒,和(上层)联姻手段,来完成长期羁縻和控制草原的满清政权之外,甚至还要比汉朝更进步一些。
毕竟,有唐一代虽然出过好些奇葩的例子,但始终就没法像外来的满清统治政权一样;世世代代的把女儿嫁到蒙古部落离去,再用身材五短大饼麻子脸(天花、鼠疫重灾区后遗症)的蒙古女人,不断填充自己的后宫。
最终,把蒙古草原上有点字号的大大小小各部头领们,都变成“舅甥之亲”“皇族外家”;而从血缘和名分实质上,完成所谓“满蒙一体”的基本羁绊体系。
其中尺度最大的,也不过是唐中宗把自称汉李陵之后的黠戛斯人,认作远藩同宗而亲贵非别族可比的笑话;以及以河曲之地为金城公主入蕃的陪嫁,导致唐蕃反目之后持续流血多年,才重新夺回来的惨痛代价。。。
至于在檀渊之盟中与入侵的辽圣宗结成兄弟之国,供奉萧太后为长辈而以岁币维和;在三川口之后和裂土建国的西夏,变成兄弟之邦再交一笔岁币做添头的惶惶大宋,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因此,短时间内太平军也只要有所保留和维持,部分旧有的延边政策和既成事实;从军事上重点和优先维持住几个关键节点,再在日生生活所需和牛马羊产品贸易等经济命脉上进行间接控制。
所以,暂时给这个几个党项氏族的定位,就是提供牛马和皮毛制品好了。而太平军甚至会派出兽医和专门的手工匠人进入他们的部族,指导相应的定居化和围栏式畜牧生产,以及后续骨肉奶皮毛等产品的利用率。
等到日后基本交通基建和通讯状况大卫改善之后,再进行较大规模的调整和改造,到时候对方如果已经习惯和适应了太平军所刻意维持的经济体制,也就更没有什么反复和抵抗能力了。
就像是后世牛气哄哄的霓虹电子工业和制造业,其实是作为灯塔国的产业体系配套,而发展出来的偏科产物一样;又好比那支所谓海上自卫队,其实就是灯塔国驻留亚洲军事体系中,配属航母集群的防空分舰队角色一般。
想到这里,周淮安突然又对如今远在西南南诏国内的局势,多少产生了一些兴趣,而对着左右吩咐道:
“去给我找来黔中的最近战报和相应进度,还有曲承裕等人的定期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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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遥远陇右道的腹心之地,日月山赤岭之下的原野中,已然是厮杀震天而轰鸣不断了。就在远处的高山之间,隐约可见三面悬崖万仞,只有一条道路盘旋而过的天下绝险——石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