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
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
但逢新人民,未卜见故乡。
大江东流去,游子去日长。
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
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
信美无与适,侧身望川梁。
鸟雀夜各归,中原杳茫茫。
初月出不高,众星尚争光。
自古有羁旅,我何苦哀伤。
成都府
唐: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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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距离梓州西南两百多里外的成都府锦官城内。修缮一新的行在宫苑之中,亦是一片张灯结彩的喜庆氛围。因为今天正是已然年满二十的当代大唐天子,经过数轮的地方上选秀之后,正式采纳于后宫的日子。
因此,无论外间的情形如何,行在内外早已经被装扮的花团锦簇,华灯明照的仿若是白昼一般。而在成都的太城外郭诸门之外,还摆起来了不限量供应粥水的粥棚,将天恩浩荡泽及给那些聚附在城外的流离失所之人。
而穿着一身冠冕兖服,站在专门贩卖吴盐、香药、海货和各种奇珍异宝的北市附近,子城七宝门门楼上接受来自内城百姓父老,山呼万岁轮番朝拜的唐僖宗李儇,却是有些表情僵硬而神不守舍的味道。
平心而论,他素来博艺多长而在相关领域内素有建树,但却并不是一个长久之性的人或者说就是很难在某个领域和兴趣爱好上,保持较长热忱、关注和精力投入的人,更别说是看起来就分外枯燥无味的朝堂政事了。
然而这一次,却是屡屡打破了他能够保持相对勤政和振作时间最长的记录。因为,随着年岁的增长和时事、周边人等的变迁,他终究还是自愿不自愿的认识到了,自己身为天下之主的权柄和大义也亲历了来自身边亲近之人的危机和威胁所在。
是以,在经历了最为亲近和信赖的大阿父,一步步蜕变成他所厌恶的叛臣、逆臣的连番变故之后无论饱受打击的他愿不愿意,都要为确保和顾全自己周身安全而有所作为而没法再沉浸在过去那个毫无忧虑之故寻欢作乐的少年天子角色里了。
所以慢慢的,无论是充满刺激的骑射和剑槊搏击,斗鸡、斗鹅、斗犬,还是鄂蒲赌博、法算、音律、棋艺都在他面前慢慢的失去了兴趣。这一方面固然是缺少了昔日大内,那些业有专精的陪玩之人另一方面也是内用渐竭而越发不敷的缘故。
也唯有偶然举办的马球赛,成为了他在亢繁政事之外唯一保留下来的乐趣和宣泄所在因为债这个场合上他可以毫无顾忌的纵宣泄,而没有臣子会冒出来进谏和约束同时也是他以天下至尊面对面的赏赐嘉勉,恩结和笼络那些侧近之士和仪卫仗班子弟的场合。
此外,他甚至提举了一路不离不弃追随自己入蜀的孟才人为孟妃,又大举赏赐提携其家人以为扶持外戚之势然后又以选秀为由广为收纳臣下和地方官宦、将吏的闺阁、在室之女以图笼络和施恩臣下,同时也是广续皇嗣之选。
虽然他对于这些号称淑丽、贤德的女子未必有多少兴趣。但是至今膝下尚无所出的局面,却让他难免有了辗转反侧的隐隐危机和不安毕竟依照起居录里本朝历代皇位变迁故事,一个没有皇嗣的天子,很容易就成为那些别有用心之辈,最好的投献居功机会。
哪怕他还足够的年轻,似乎还有更多执政在位的岁月。但是前代那些青壮而崩又壮年继位的例子,却令他没法相信和确保,那些同胞兄弟和子侄们,就能够在大位的诱惑当前,依旧还能够全心全意的忠于君臣之义而不是接受某个近臣,权将的拥戴呢?
所以,在暗地里重翻被携来蜀地的历代起居录同时,李儇也有了新的爱好和兴趣,就是令人进献阅览各种各样的杂书甚至也包括来
自已经沦陷南方境内,所底下流行的经变故事和志异话本。
至少,相比那些满口微言大义,字字句句不离圣人经要的臣下日常进奏他可以在这些号称是妖言惑众,败坏人伦的贼文逆做当中,多少寻获一些感触和心得,甚至是面对这些臣子的对策。
因此,自从平定了田陈之乱又重新划定三川的这段时间下来。他是真的暗下过决心有所作为,包括纵容殴打清算田陈党羽为由,逐步的收回身边人等的权柄和财源,另一方面延续田氏的方针而重新编练神策新军,以此充实和重建天子的威仪体面。
促成田氏旧部出身的新锐大将高仁厚,主掌地盘人口最为雄厚的西川,形成力压各方局面又引入外来的宋浩荆南旧部入主和坐镇东川,收编王建为首脱离散关行营自立的忠武五都,为行在扈从资序从而形成相对弱势的多头制衡局面。
乃至接受一手提拔的新任宰相张浚的建议,就此进一步的割裂山南西道而将沦陷于贼首尚让的兴元府等地,作为招抚对方的封镇之地进而以作战不力为由,变相的削弱和分化杨氏兄弟为首的散关行营。
在打算励精图治的同时,他也暗中扶持身边的新宦亲贵,以逐步摆脱杨氏兄弟为首那些旧日宦臣的影响和擎制,今而一步步的重振唐威哪怕不能像之前的肃庙、宪庙和宣庙一般的,做个力挽狂然的中兴之主至少也确保局面不再自家手中继续崩滑下去。
然而,就像是老天在刻意作对,又仿若是命运弄人一般的。相对于过往但居大内不闻外事,不管不顾的埋头寻欢作乐,没心没肺的穷尽心思以求游艺乐子的时光当他每天勤于政务而试图奋发有为做的越多,看起来局面稍加好转之后就是越发的每况愈下。
或者说,他在自行屏蔽和过滤那些近侍和大臣们,用花团锦簇或是骈六骈四的文字,轻描淡写或是避重就轻所包裹和营造出来纸面内容之外。另外使人微服易装稍稍了解之后,就很容易察觉到这些短暂休养生息的虚幻浮华之下,令人感到格外沉重和触目惊心的另一面真实。
比如,作为扬一益二的蜀都南京曾经繁盛一时的象征。无论是世代沿袭下来三月三的蚕市、九月九的药市、冬至日的七宝市,还是对应四季时令市、灯市、瓷市和羊马市乃至旬月举办的城内早市和城外的野市、小市,都已然断断续续的相继停办了好几年。
而作为天下最大的造纸业中心之一,城外曾经专供官用和宫内“大小黄白麻纸”的连片作坊和工场连同城内以雕版印书闻名一时的“西川过家”、成都“卞家”、“樊赏家”等大小书坊,都已然在兵火患乱中,只剩下一片残破的废墟。
曾经号称常年“商旅辇货至者数万”、“百货咸集,蠢类莫遗。旗亭旅舍,翼张鳞次。榆杨相接,桑麻渐繁。”的成都府内外如今最主要的市面贸易和抽税进项,居然就只剩下相对大宗的盐铁、丝药和蜀马而已。
而这部分的收益,一半归于西川镇,一般归入政事堂所管的户部和盐铁司。至于行在本身,在逐步减免和取消了三川各地的宣索和土贡,以为支应收复关内的大战之后如今行在剩下的主要公开进项,就只有成都府包括锦官城在内,数城的田赋和户口两税了。
而今,为了支持来自西北的宰相郑畋所主持的光复大业,他这个天子也要带头缩减用度,以内孥助军的同时劝募于城中富户巨室更加频繁的售卖告身和勋职、散官、爵级、度牒。然后还要暗中派出许多宦者,到相对太平一些的西南各州地方上去,继续巧立名目的敛财以充内用。
乃至为了变相的省钱和节流,他已经开始用手书的“御宝”,来取代之前赐下的那些财帛器物了。因此对这位好容易改弦更张过来,想要发愤图强的大唐天子而言,这一切真的实在是太难了。
好在那位出走西北的大都统,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