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毁尸灭迹
湛老三就是个混不吝的,翘着二郎腿给兴奋的马氏泼凉水,“你闭嘴吧,小鱼的作坊和你有屁关系?”
“我是小鱼的三婶!”脖子一梗,马氏气恼的瞪着湛老三,这要不是她男人,她早就上爪子挠花她的脸了!
现如今在金林村,大嫂李氏最受人追捧,她马氏也能排第二位!
“得了吧,你以前可没少骂小鱼。”湛老三回敬了一个白眼,看向抽着旱烟的湛老头道:“爹,老族长私底下和我说了,等作坊建成以后,若是可能的话就让你去作坊当厨子。”
湛老头猛地坐直了身体,旱烟也不抽了,烟雾缭绕里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各种情绪交错的变化着,有庆幸、有后悔……最终归于平静。
“也好,你还在码头干?”湛老头点点头,忍不住的看向低着头的二儿子,原本他最看重老二,可如今……
湛老三可不想进作坊被人管着,懒洋洋的开口:“我现在大小也是个管事的,码头那些船老大和铺子的活计对我恭恭敬敬的,我不回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码头原是龙蛇混杂的地方,但湛非鱼得陈县令看重,湛老三这个小叔也跟着沾光。
巡街的捕快和湛老三称兄道弟,那些跑船更不敢得罪,而来码头接货、送货的各个铺子的伙计们自然也是客气。
湛老三虽是个惫懒的,可他本性不坏,为人也仗义,现如今当个安排牛车送货、接货的小管事,只要吆喝吆喝、指挥指挥,中午还能和人出去喝个小酒,这日子美的跟神仙一般。
“那行,老二啊,以后这田地你打理,到农忙的时候就雇人来帮忙。”湛老头已经不敢折腾了,小鱼这个孙女已经被过继了,和老湛家没关系了,可如今这日子比起往年也强多了。
离开了堂屋,马氏还想说服湛老三去作坊,“我听说铺子那些管事的,月银都有五六两!”
被念叨的湛老三狗脾气上来了,回到卧房后往床上一趟,“你再啰嗦,我明儿连码头都不去了!”
“我……”马氏气恼的瞪着耍无赖的湛老三,可也怕他真的撂担子不干,只能憋着一肚子火也躺回了床上。
堂屋里,看着湛老二离开了,湛老头叹息一声,“老婆子,要不你再问问老二,我看荷花现在改了不少,那菜地也打理的很好。”
小姚氏虽然跛了腿,可也不需要她干什么重活,把菜地打来好,一个月也能赚几百文了,再者这是大郎和三郎的亲娘。
湛老头倒是能拿出银子给湛老二再娶个媳妇,“老二把小鱼得罪的死死的,好人家的姑娘肯定不会嫁给老二,若是娶个寡妇或者和离、被休的,还不如荷花。”
湛老太低头把补衣服的绵线咬断了,看着抽着旱烟的湛老头摇摇头,湛老二这事,湛老太这个当娘的不管,她也管不了。
湛老头又是一声长叹,谁能想到老二如今却成了全家最落魄的一个,这就是命那!
……
依旧是天不亮起床,湛非鱼通读了五篇制艺文范文后,又将自己短板的诗集背了二十首,以求不会吟诗也会吟。
“等我回来再给你提洗澡水。”看着院子里等打拳的湛非鱼,李氏温声叮嘱了一句,这才拎着篮子去菜地割点韭菜回来,打算摊个韭菜鸡蛋饼子给湛非鱼当早饭。
湛非鱼乖巧的点点头,可出拳时的动作却是干脆利落,配上她清冷的小眼神,却是架势十足。
到了辰时,吃完早饭湛非鱼已经收拾妥当了,“娘,老师很快就要回京了,这几天我可能回来的会晚一点。”
虽然有些不舍,可李氏绝不会耽搁湛非鱼读书,“娘知道,你要听老师的话,读书也不要太累了。”
母女俩刚出了院门,却见村正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
“董叔?”湛非鱼一愣。
四十多岁的董方穿着棉布长衫,可他这周身的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小姐。”毕恭毕敬的的行礼后,董方继续道:“大人让属下来处理作坊事宜,马车就停在村口。”
湛非鱼就是个甩手掌柜的,作坊的事告知村正和老族长后,她就不会再插手,此刻便接过话道:“那董叔你和村正忙吧,我去老师那,娘,你回去吧。”
马车停在农庄门口,湛非鱼跳下马车,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重光动作潇洒的翻身下马,手中马鞭指向湛非鱼的腿,“胖丫头,你这腿好利索了?”
一横眉一瞪眼,湛非鱼不搭理重光,对着下马的殷无衍露出笑来,“大哥哥,你来找老师?”
“嗯。”冷淡的应了一声,殷无衍将马车上的书箱拿了下来,“走吧。”
湛非鱼乖巧的跟在殷无衍身侧,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一起进了院子。
落在后面的重光啧啧两声,要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七爷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穿过庭院便有两条路,右边是正院,左侧长廊连着后院,也是湛非鱼暂住的小院子。
“大哥哥,我去书房。”湛非鱼伸出手打算把书箱接过来。
老师虽然出身南陵顾氏,却并不注重这些繁文缛节,大早上的也不需要湛非鱼先去请按问候,有这个时间干脆去书房多写一张大字。
“我送你过去。”殷无衍脚步未停的左转,一直到进了书房,放下书箱后,这才离开了。
看着书桌上那一整页密密麻麻的今日功课,湛非鱼赶忙打开书箱开始学习,就老师这作业量,绝对是把人逼到厌学,也就自己能扛得住!
前院客厅,裕亲王往门外看了一眼,“不是说无衍来了?”
一大早被裕亲王给吵醒的顾轻舟懒洋洋的倚靠在木榻上小憩,临着窗有风吹进来,夹带着阵阵花香,他背后是一个方形软枕,宝蓝色的缎面,里面塞了棉花,软硬适中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没等到回答。裕亲王鄙夷的看向软骨头的顾轻舟,“真该让翰林院那些酸儒看看你这模样!”
看着挺直腰杆子,坐的端正又笔直的裕亲王,顾轻舟笑问道:“王爷,听说你早年腰间挨过一箭,这样坐着不累吗?”
“等你到了本王这年岁,估计没拐杖都走不了路。”裕亲王鄙视了两句,突然起身快步走了过来,在顾轻舟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一把将他背后的靠枕给抢走了。
殷无衍进门时就看到裕亲王一脸享受的坐在椅子上,身体还不时往后靠了靠,分明很喜欢靠枕带来的舒适感。
顾轻舟也没和裕亲王计较,向着殷无衍道:“刘謇那可有异动?”
“本王把裕王府的侍卫都派过去了,刘謇他敢灭口,那就多了一个杀人罪!”裕亲王冷嗤一声,刘謇现在就是进退两难。
幕僚周文泉肯定不能留下,这就是个大隐患,最好的办法是杀掉灭口,可麻烦就在于裕王府的侍卫把刘謇暂住的别院围的苍蝇都飞不进去。
杀人容易处理尸体就麻烦了,埋在别院里肯定会被发现;可如果带出别院,这么大一具尸体只能装箱子里,可刘謇怕裕亲王一个发疯,到时候尸体被发现了,那就是铁证如山!
当然,刘謇也想过让周文泉伪装一下,跟着他一起离开别院,等离开上泗县了再灭口。
但若是被裕王府或者禁龙卫发现了周文泉并且活捉了他,不单单是万云浩被毒杀的这个案子,刘謇这些年做了不少见不到光的事,周文泉都知道,一旦他被生擒,刘謇距离被满门抄斩也不远了。
“刘謇应该会在别院里灭口。”禁龙卫对朝中的官员都有过调查,殷无衍按照刘謇的性格来推断,他是不会冒险让周文泉被活捉。
裕亲王一想到很快就能报仇了,红光满面的老脸上连皱纹都少了不少,洪亮着嗓音道:“只杀人怎么够,刘謇那老匹夫肯定要砍掉周文泉的双手,来个毁尸灭迹!”
没了双手就无法提取指印,至少能洗清毒杀万云浩的罪名。
当然,这一步也是臭棋,毕竟尸体没了双手,任谁都知道是什么原因,南宣府的读书人不傻,朝中官员更不傻,至于圣上就不用说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谁都知道。
“来一场大火就足够了。”顾轻舟打断裕亲王的话,“剁掉双手血腥又残忍,刘謇也是进士出身,来一场大火就足够了。”
人死了,尸体被烧毁了,双手自然也没了。
裕亲王无语的看着风度翩翩、君子端方的顾学士,很想问一句,放火烧尸难道就文雅了?
殷无衍其实也认同顾轻舟的推断,不需要毁尸,只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毁掉周文泉的指印便可。
裕亲王想了想,一拍大腿大笑道:“本王马上让人潜入到别院里,把灶房里的猪油香油都给偷走,我倒要看看这把火怎么烧起来!”
放火肯定能毁尸灭迹,可浓烟一起,就等于给了王府侍卫和禁龙卫冲进别院的理由,所以刘謇必须确保这火能迅速烧起来,而且还要在禁龙卫闯进来之前烧掉周文泉的尸体。
……
等到中午吃饭时,在书桌前坐了两个时辰的湛非鱼听到裕亲王那一句油炸人手,刚夹起的鸡块啪嗒一下掉碗里了。
“哈哈,小丫头胆子还是太小了啊,等你日后到了京城,本王亲自训练你。”恶作剧成功的裕亲王被湛非鱼这目瞪口呆的小模样给逗乐了。
可惜王府两个小姑娘被她们娘给教的懂礼又端庄,七八岁的年纪只知道守规矩,一点灵气都没了。
“王爷,你真的让人把油都偷走了?”湛非鱼再次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看着得意洋洋的裕亲王,湛非鱼眼角抽了抽,忍不住道:“可只要用火把右手的指纹给烧掉,然后再放一把火,根本没不需要烧毁尸体啊。”
至少制造一个失火的假象就可以了,比如周文泉起夜时摔了一跤,摔晕自己的同时还不小心打翻了油灯,而右手刚好沾上了洒出来的灯油,所以指纹被烧毁了也算符合情理。
“有无衍在,刘謇敢布置一个杀人现场,无衍就能找出破绽来。”裕亲王浑然不在意,只要是谋杀,绝对逃不过无衍的双眼,“就算天衣无缝,让无衍弄点假证据也可以,左右圣上相信无衍!”
湛非鱼愣了一下,还能这样?
“小丫头,你这是不相信无衍的能力?”裕亲王打趣的笑了起来。
不是!湛非鱼快速的看向殷无衍,努力睁圆一双眼,就差在双眼里写上信任两个字!
“食不言。”殷无衍沉声开口,用公筷给湛非鱼夹了菜。
……
湛非鱼虽然很想留在农庄等待晚上的结果,可她也知道李氏还在家等着,只能带着顾轻舟布置的功课坐上马车回村了。
而月上中天后,距离金林村不远的小路上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车厢的顶部悬挂着一颗夜明珠,莹白的光芒照亮了马车内部,但从远处看,这漆黑一片里是一点光亮都没有,更没人知道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黑暗里,湛老二偷偷的看了一眼身着黑色衣裳的女子,看着很是年轻,面容姣好,端坐在马车里,就好似一幅美人画卷。
可湛老二却不敢生出任何猥琐的心思,不说这马车顶部的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就说眼前女子这通身的尊贵气息,他也不敢有任何亵渎。
“你是湛非鱼的二叔?”秦氏声音柔和,可姿态却透着世家千金的高傲,似乎和湛老二这样的泥腿子说话已经贬低了她的身份。
“是小人,不知道贵人是?”湛老二低下头,快速的思考着。
白天他在田里干农活,突然有个男人走了过来,湛老二只当对方是来问路的,谁知道对方却塞给他一个五两银锭子,丢下一句话,让他今夜子时到这里来见。
财帛动人心!湛老二根本不想一辈子当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被人嘲笑奚落,所以他避开了老宅的人偷偷出门了。
“我是谁你不用管,你且说说湛非鱼的事,她从小到大的事都可以。”秦氏端起茶杯喝起茶来,而她身边的丫鬟则将两个十两的银锭子放到了湛老二面前。
“我家小姐的话你听到了,只要你说的好,别说二十两,二百两也不过是我家小姐头上的一支簪子。”小丫鬟十七八岁,高昂着下巴,这盛气凌人的模样分明是瞧不起湛老二,所以话也说的直白。
二十两银子对湛老二而言不算很多,可他却拒绝不了二百两。
更不用说湛老二猜测这位贵人和湛非鱼那贱丫头有仇,一想到湛非鱼会倒大霉,湛老二眼中有兴奋又疯狂的光芒快速闪过。
湛老二对湛非鱼的了解并不多,在她进林家私塾读书之前,湛老二只知道这个侄女懂事也孝顺,从不和家里的孩子吵嘴打架,小大人一般,因此不管是老宅的人还是村里人都很喜欢湛非鱼。
“也就是说湛非鱼的名声很好?”秦氏眯起眼,想不到一个乡野丫头还有这样的心机,竟然知道经营自己的名声。
“是,她打小就聪明,嘴巴也甜。”湛老二点点头,若是知道自己会有今日,他当初就该弄死那死丫头,一个几岁的毛孩子,掉水里就淹死了!
而进学后的事情,湛老二说的和秦氏调查的几乎是相同,读书有天赋,行事张弛有度,关键年纪小可心机、城府、手段却都不缺,否则顾大学士即便收徒也不会如此维护湛非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