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五百七十八章问心
安九霄记得，这位所谓的妖主很年轻，生了一张十分温和的面容。
那时的他原本以为这位妖主愿意接纳自己，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点什么，或者是利用自己入魔的身体，成为他的手下。
可是没想到，这位妖主竟然一伸手，直接帮他压制住了继续入魔的趋势。
随后，更是用妖域的至宝阴阳果，将他原本已经魔化的血脉恢复如初。
要知道，一旦身体恢复，那些原本属于安九霄的力量也会消失殆尽，他又会变为那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书生。
在这妖域内，说他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毫不夸张。
之后，安九霄就和寒姒安居在妖域之内。
直到后来，神明堕落，就在他们大婚的当天，安九霄动身离开了妖域，前往人族的聚集地。
当时妖主并没有阻拦他，只是负手立在妖域的边界，背对着他问道：“你想好了么？”
安九霄恭敬地朝着妖主一躬身：“多谢妖主的照看，日后，还望妖主可以照顾好她，拜托了。”
“她并非我的夫人，还不用我来照顾。”
尽管已经是妖主了，但这位年轻妖主对自己的称呼依然是“我”。
他转过头来，面容温和道：“此去，你九死无生。”
“倘若继续留在妖域之内，我可以保妖域无忧。”
“你可以继续留下来和她完婚，妖域，已经接纳你了。”
确实，安九霄在妖域的几年里，一开始身边还有妖族因为他人族的身份，要么虎视眈眈要么心生警惕。
可就在这几年里，安九霄很快就融入了妖域之中。
妖域内的妖族都觉得这个人族十分有趣，明明在一群比他强大太多的妖族之中，却仍旧没有丝毫害怕的意思。
虽然跟在他身边的小丫头牙尖嘴利，但他不仅没有让那小丫头帮他打架，甚至还时常拦着那丫头和其他妖族发生冲突。
曾经就有邻居乃是妖族，对他这个人族十分看不惯。
可就算时常挤兑甚至欺负他，他也一直都是笑容温和地和对方打招呼。
原本以为他不过是懦弱而已，知道自己人族的身份在这样的地方生存困难。
可后来有一次，他的这位妖族邻居和人发生冲突受了重伤。
奄奄一息之际，是安九霄小两口将他送到了妖主那里，跪了一夜恳求妖主救命。
不过那时许多妖族子民也很奇怪，他们的这位妖主虽然是人族，可是统治妖域之后却十分仁慈，怎会眼睁睁看着安九霄一个羸弱的人族在妖气浓郁的宫殿外跪了一夜呢？
总之，从那之后，安九霄就彻底被妖族中人接受了。
大家也渐渐的发现，安九霄并不懦弱，他只是和善。
可能在妖族，“和善”这个词有些突兀。
但许多妖怪都莫名从安九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平静的力量，对于他们来说，还不知道那就是“善”。
在妖域已经将安九霄当作妖族一员之后，还帮着他和寒姒筹备了一场隆重的婚礼，几乎整个妖域都到场了。
可这时，神明堕落，妖域以外的人族即妖族部落陷入危险。
他一个连法术都不会的普通人，却要离开妖域前往外界。
安九霄闻言沉默，许久没有回答。
妖主挑了挑眉头，看着他道：“怎么，难道在你的心里，始终认定自己是人族，和这妖域不同？”
“你别忘了，你当初是因为什么才来到妖域的。”
“也别忘了，你当初的那三问。”
安九霄从前就有听闻，妖主之所以来到妖域，就是因为和他一样被人族所驱逐。
而且妖主在人族从未做过坏事，却从出生开始，就被视为人族的不详之人。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族驱逐。
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却被人族所厌弃和忌惮。
他们的妖主，早就对人族失望透顶了。
在他眼里，或许觉得安九霄和他是一样的。
明明一心想要为人族着想，却被人族所驱逐，沦落到和异族生存在一起。
安九霄看着他，则摇了摇头：“正是因为没有忘，也正是因为人族和妖族没有什么不同，我才要去。”
“可是你也别忘了，你已经被人族驱逐了。”妖主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就这么平静地反问着。
安九霄却道：“驱逐我的只是那几个人而已，我是人还是妖，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至于是人是妖有什么重要......我想说都不重要。”
“外面的生灵不仅仅只有人族，我想要的不是某一族的安稳，只想让这世界更加安稳而已。”
妖主微微一怔：“你觉得就凭你能做到？”
“我不知道。”安九霄说。
他没有肯定地回答自己能不能做到：“因为没有去做，永远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前面的人失败了，自己没做，便不会知道自己能够成功。”
“所以我要去试试看。”
妖主听了他的话，沉默了片刻，随后忽然释怀的笑了：“你去吧。”
“放心，那个丫头，我会帮你照顾。”
安九霄不知道这位妖域之主究竟有多强大，但是能够以人族之身统治妖域，其力量毋庸置疑。
得到他这句话，安九霄顿时安心了不少。
他再度恭敬地一躬身：“多谢妖主。”
“去吧，做你想做的事。”
从安九霄入妖域到现在已经三年了，这位妖主和他说话的次数寥寥可数，而且每一次都是寥寥几句。
他们的出身有些相同之处，又有着太多的不同。
一个天生就拥有了可以比肩神明的力量，另一个明明有惊人的天赋，却从不接触术法。
同样是被人族驱逐，一个成为了妖域之主，另一个仍旧是一个普通人。
但现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要离开妖域，前去拯救神域。
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但妖主却如同安九霄的长辈一般，一脸仁和地目送他离开。
而就在安九霄离开后不久，一道火红的声音便追了出来。
经过妖主身旁，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妖主便道：“别去了，他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