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军二营长亲自审问了被俘的两个伪蒙军骑兵,正如刚才的尖兵汇报所言,他们两个是在遭遇战中中枪落马后被二营尖兵俘虏的。
然而这一审,二营长却证实了刚才心头的不祥之兆:这股出自丰店县城的日伪援军,的确是刚刚击溃了八路军的预设阻击阵地!在伪蒙军骑兵的后面,还跟着将近二十辆日军卡车的队伍,正在向这里赶来。
“八路军都他娘的是吃干饭的,这么短的时间就丢了阵地!”中央军二营长气急败坏地咒骂着,一边就传令马上原地组织防御。
此刻,他们的脚下除了坦荡荡的旷野,就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道低矮荒丘和孤零零散落的几株大树,中央军二营长命令将所有的轻机关枪都架设到荒丘的后面,步兵则尽量以每一道荒丘为中心在周边卧倒布阵,就连每株大树上也都爬上了几名士兵。
“马上联络团部,争取把那门九二步炮调过来,如果团座不答应,最起码也要调两挺重机枪来!一边联络,一边就派人去带路。”
二营长急急地吩咐营部的通讯兵,同时告知他一定要向团座强调:担任关门山方向阻击的八路军,已经跑了!而日伪军在这一路的增援部队至少有五百人以上。
当中央军的二营长想当然地认为担任阻击的八路军已经逃走,徐旅二营7连其实仍在荒原之上与日军血战。他们刚才已经扔光了所有的*,并且被数倍优势于己的精锐日军形成了夹角攻击之势,处境十分危急。7连长魏鑫手里的捷克式轻机枪以及另外一挺掌控在该连射手手里的捷克式轻机枪,成为全连苦苦支撑的两个关键要点。他们总体上被日军压迫着节节后退,由于找不到足够的掩蔽物,不断有战士们中弹伤亡。
魏鑫不无绝望地意识到,再这么打下去全连只能是被日本人压迫到越来越远离车队的地方,一旦敌人重启卡车,将很快绝尘而去,自己想靠着两条腿追上去再咬住他们,只怕是痴人说梦!想到这里,八路军7连长的后背禁不住冒出了一股凉气。
蓦地,从日军攻击队形的后方传来了枪声,7连指战员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听出了捷克式机关枪的独特吼叫——王双龙!应该是6连长带着他的人从后面包抄过来了!并且,能够感觉得到那个方向的日军队形已经出现了一定的骚乱。魏鑫精神一振,大声喊着要坚决顶住。
从后面攻上来的确实是徐旅二营6连的一个排,王双龙亲自带领他们不顾一切地扑到了日军卡车队的跟前。刚才,在7连主动放弃阵地的时候,他们这个排始终潜伏在夜色中没有动弹,因而在侧翼全程目睹了日军占领7连阵地然后登车前行的过程,随即就尾随于日军车队的后面;当然,他们只能是被卡车越甩越远。直到前方的7连终于开始了侧击,逼停了日本人的车队,6连的这个排才得以重新追上来,并即刻开始了攻击。
王双龙很清楚主动放弃正面阻击阵地是他的建议,可一旦因此未能挡住日伪军的援军而被上级追究下来,要负主要责任的无疑还是7连长魏鑫。所以,他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帮助老七挺过这一关。战斗一开始,他就命令全排全力开火。
日本人这时的注意力都放在应对侧面的袭击,未曾料到后面会突然冒出一支敌军来。歪歪斜斜停顿在荒原上的卡车队,此刻只有少数士兵在值守。王双龙的人一上来就打了对手一个冷不防,瞬间撂倒了十几名日本兵,直接冲进了卡车队的后队。眼见得手,6连长开始急吼吼地命令往卡车车厢和驾驶室内扔*,尽量多地炸毁卡车。
然而,日军的应变相当之快,残留在附近的日本兵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原地展开了抵抗,而不下两个小队的日军迅速掉头向这里反扑。王双龙率领的这个排只来得及往两辆卡车里扔了*,就被日军强大的火力驱逐了出来。
夜色,仍然是夜色帮了八路军的忙。看不清从后面来袭的敌军有多少,反扑过来的两个日军小队不敢全力追击,只求保住卡车队的安全。而后撤了几十丈远的八路军排,则伏在地上继续朝着卡车的方向射击。王双龙的用意很明确,就是死死咬住日军卡车队的后队,不让其顺利前行。
6连这个排的横空一击,短时间内减轻了7连正面的压力,魏鑫率领着部下终于摆脱了日军的火力网,退到了相对安全的地带。7连长也察觉到了这种靠密集队形袭击敌人的不利之所在:很容易被敌军火力整体压制。他当场下令,全连的三个排即刻分成三路行动,二排留在原地与卡车队前的日军对峙;一排和三排跑步前进,穿插到卡车队行进方向的正前方去,一排准备实施迎头堵击,三排则翻越到卡车队的另一侧准备与二排形成夹攻之势。
如此一番布置,徐旅二营7连和6连的四个步兵排已经形成了在日军卡车队前后左右的布势。魏鑫特意强调了攻击队形要散开,避免集中一处遭日军火力杀伤。同时要各排组织枪法好的战士,在日军车队开动后,重点射击其驾驶室。
“日本兵不可能人人都会开汽车,敲掉了他们的司机,卡车也就成了不能动的废铁!”
连长的命令被贯彻下去了,这场围绕着日军车队的袭扰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同一时间,在灵石县附近的铁道线旁,八路军徐旅二营5连的阻击战,也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副营长吴子健亲自跑到了第三道防线上,组织赵野郊的炮兵排开炮,与对面的日军展开炮战。炮兵排的三门迫击炮一字排开,在赵野郊的指挥和操作下,一发发炮弹连贯打出。在这片开阔的旷野上,双方的炮兵都给予了对方部队严重的打击,炮弹炸响之处,往往伴随着血肉横飞。
这是一场让两边的指挥官都估计不足的战斗。
日军的副大队长毛利大尉,没有料到支那军突然祭出了迫击炮战术,而且打得竟如此之准——相比刚才支那军数门大口径重炮的轰击乏术,此刻的迫击炮炮弹虽然没有炸得那么惊天动地,可杀伤力却委实不小。当然,毛利大尉并不知道、现在顶在他正面的敌军,已经由中央军变成了八路军。
吴子健则同样没有想到日军会迅速离开铁道线、展开如此大规模的追击。更糟糕的是,刚刚接防到手的所谓防区,不过就是光秃秃的荒原,根本无可以依托的阵地和工事而言。眼下,他匆匆布置的三道防线,二线上有重机枪,三线上是迫击炮,火力布局堪称合理,也确实压制住了日军来势汹汹的势头;但对面日军的炮击,同样消耗着八路军5连的有生力量。
“报告,友军特务连邓副连长返回来了!”
震耳欲聋的炮战声里,营部的警卫员在吴子健的耳边大喊着。吴子健吃惊地扭头一看,果然是391团特务连的副连长邓寿山奔到了他的面前。
“吴长官,什么情况?铁道线上的日本兵冲下来了?”
尽管看不清邓寿山的表情,吴子健还是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愧疚之意,毕竟,就在刚才换防的时候,这位中央军连长还断定日军不会追击。八路军副营长有心发几句牢骚——这种没有建立任何掩体和工事的防区,简直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然而对方终究也是从安全之地义无反顾地跑了回来,关切友军之情还是诚挚的。想到这些,吴子健就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邓副连长请回,转告你们秦上校速撤,对面日军来势相当凶猛,绝非象征性的追击行为。”
冒着炮火的邓寿山,也从对面袭来的强力火力当中,切身感受到了吴子健所言不虚,于是扯起嗓门问道:“吴长官,这里没有掩体做依托,你们能顶多久?”
“尽量顶吧!你们主力和重炮一定要快点儿撤进关门山,我们也好撤!”喊完了这句话,吴子健不再理会中央军的人,向前方的第一道防线跑去。
望着八路军长官的背影,邓寿山有些怅然若失地跺了一下脚,带着自己的手下告辞离开了。作战经验丰富的特务连副连长已经十分清楚,在日军如此凶猛的攻势面前,趴在旷野上的八路军的这个连,不可能顶得太久——除非他们抱定全军覆没的决心——他得追上团部,向团座大人汇报。
出乎邓寿山意料的是,归途当中他竟然看到了正在原地待命的391团一营三连,带队的是一营副营长,这才知道秦团座已经有意回援断后的八路军。他将铁道线旁刚刚爆发的战斗简要作了讲述,一营副营长二话不说,马上下令三连向八路军阻击阵地跑步前进。
“团座让我转告你,立即追赶团部归队,否则军法从事!”分手前,一营副营长郑重其事地对邓寿山说:“我们回大榆树山的退路被切断了,团座已下令全体撤往西坪村,转进关门山内!”
邓寿山吃了一惊,隐隐感到了不妙,日本人如此前追后堵,显然是在有意识地部署合围。这一场联合出击,攻防双方已经换位。即便主力可以顺利进入山区,负责阻击的部队能否安全脱离战场,也都面临着巨大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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