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薇这次的情况有点特殊。
她一来这个世界就发现自己是处于双脚离地整个人飘起来的状态。读取了原主记忆后,确认了她心中的猜想:这一世的她,是一只女鬼。
原主出轨的枕边人将她迷晕,然后勾结一个歹毒的道士,将她活埋在了一座刚刚施工的大桥地基之下。
用道士的话说,这叫“打生桩”,为保施工顺利从而给此地鬼神上供而进行的活人祭祀。
原主死在三十三岁那年,那时她和相亲认识的丈夫谢文励结婚已有九年,并且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八岁的女儿,和一个四岁的儿子。
在原主的记忆里,结婚这九年,有八年半的时间其实她和谢文励的婚姻生活都充满了平淡的幸福。
但就在她死前的那半年,生活突变:谢文励忽然开始疑神疑鬼,一口咬定她和别的男人有染。
无论她怎么解释谢文励都不相信,坚持说她就是出轨了。
他一会儿面色阴沉,说闻到她身上有烟味;一会儿拎着条男士领带怒气冲冲地找她吵架,说领带是在她手提包里找到的;再不就指着她肩膀上连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红痕说那是野男人留下的吻痕。
两人经常因为这件事吵架,谢家周围的邻居慢慢地也都知道了两人的矛盾。
很多人原本是不信的,但随着谢文励质问发怒的次数越来越多,原主又始终没有什么证据来反驳谢文励。渐渐地,越来越多人相信了谢文励关于原主出轨的说辞。
原主不是无知无觉的女人,最初她的确想不通谢文励为什么会这样坚持认为,但在某一个时刻,她忽然怀疑起了谢文励这些不寻常的举动。
这个怀疑就像谢文励说她出轨一样没由来,却在原主心里生了根。
在原主有心的探寻下,她发现事情真的像自己猜想的那样。
原主和谢文励在村子里开了一家日杂店,谢文励三天两头需要去县城进货一次。因为以前谢文励进货回来的时间不定,所以原主之前从来没怀疑过,在这个时间段他会和哪些人见面。
那天,她在谢文励开着面包车离开后,自己也紧跟着骑着电瓶车去镇上,叫了一辆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走另一条路去了县城。
她提前蹲守在自家固定进货的批发商那里,看着谢文励出现,搬货。但进好货的谢文励却没有直接驶向归家的路,而是开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一家咖啡馆。
他身上原本穿的是灰色工装,但他下车时,却已经是一身休闲儒雅的打扮。
原主当时不敢进去,她在外面守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谢文励和一个比他稍显年轻的女人从咖啡馆里走出来,一脸温柔地目送女人乘坐出租离开。
那瞬间,原主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谢文励的那些让她想不通的行为在这一幕之下也终于说得通了。
谢文励自己出轨,只有他故意找茬和她闹崩,他才能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抛开她和两个孩子。之后在和别人在一起,也不用背上任何道德瑕疵。
长达几个月的冷战争吵已经消磨完原主对谢文励的感情,她怀着一腔被倒打一耙的愤怒冲向还站在咖啡馆门口的谢文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谢文励吵起来,直指谢文励卑劣无耻的心机。
当时谢文励看到她虽然立即就变了脸色,但也一改之前污蔑她出轨时的嚣张气焰,低声下气地劝解她回去说。
原主当时想的是她也不想让路人看热闹,反正谢文励的真面目已经被她识破了。回去后,她会和谢文励离婚,分割夫妻财产后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至于谢文励对她的那些污蔑,她也会全部澄清,他别想赖。
只是她没想到谢文励会那么狠。明明前一秒还在和她说离婚的事,下一秒就给她的水里下迷药。
当她在混乱的施工现场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一个非常深的坑里,身体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嘴也被胶带捂得紧紧的。
而坑的上方谢文励站在月光下,手里拿着一把铁铲,正面无表情地将边上的泥土往坑里填。
看到原主醒来,在坑里绝望挣扎,他也只是用很冷漠的语气说:“柳薇,我也不想这样对你,本来你早一点主动提出离婚,我们完全不用走到这一步。我绝不可能让你将这些事情说出来,败坏我在柔柔心里的形象。”
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那时候原主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直到死后变成鬼才清楚了他的身份。
那人是个会很多邪恶道术的道士,曾在差点被车撞时被恰好经过他身边的谢文励拉了一把,之后两人就有了交集。
谢文励的迷药是道士给的,“打生桩”是道士说给谢文励听的,在谢文励想让原主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时,也是他给予帮助。
有道士出手,原主的死果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原主父母已经在她婚后这九年里相继去世,当时两老生病期间谢文励跑前跑后地照顾。因为原主处于伤心中,后面的丧事基本也是谢文励一手打理的。所以在原主的村子里,所有人都认为谢文励是个很棒的女婿。
而在谢文励原本的村子里,他更是众人眼里的模范丈夫。人虽然没有什么大志向,但体贴妻子,慈爱子女,孝敬父母,不抽烟喝酒,明明家里也经营着棋牌室,但从不打牌赌钱,是百分百的好男人。
所以当谢文励认定原主出轨时才会取得所有人的信任,就连原主的那些伯父舅舅等,在听说原主在外面有人了之后,也都深信不疑,纷纷来劝原主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让她珍惜自己的婚姻和丈夫。
也是基于此,当谢文励将原主活埋后,回去对外谎称原主跟野男人跑了时,几乎所有人都在骂原主不知廉耻。
这种妻子耐不住寂寞出轨最后跟着野男人跑了的事例并不少见,没有人对谢文励的话有过怀疑,自然也不会有人报警。
原主跟人跑了的事只在附近几个村子里议论过一阵,便如石子终沉水底,荡过一阵涟漪后归于平静。
变成鬼的原主看着这些怒不可遏,她试图向谢文励和道士复仇,但道士很懂得怎么克鬼。两人身上带着驱鬼辟邪的宝法器,原主根本连他们的身都近不了,更别说复仇。
在这无奈的仇恨中,原主就看着谢文励又对外说因为她的原因,导致他已经不能以平常心看待他和原主的两个孩子。他将两个孩子留在村里由自己的父母照顾,他则以伤心丢脸为由离开了村子。
但他其实是带着原主见过一次的那个女人也就是他口中的柔柔以及柔柔的儿子,一起去了大城市,过起了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
到现在,距离原主死去已经五年。在尝试无数次都发现复不了仇后,原主也心灰意冷,从谢文励身边离开,回到了两个孩子身边。
原主的女儿叫谢菡,儿子叫谢驰。五年过去,谢菡十三岁,谢驰九岁。
因为有个出轨妈,这对姐弟过得非常不好,不管走在哪里都备受排挤。没出事之前对她们还不错的奶奶,也将对原主的愤怒迁怒到他们身上,整天对他们非打即骂。
明明每个月谢文励都会给她打很多钱回来,其中包括两个孩子足量的生活费,但谢母依旧像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一样,克扣两个孩子的吃穿。她将自己和老伴喂得白白胖胖,却让这姐弟俩看起来像难民营出身。
除了最初的那两年,之后几年里不是没有人劝谢母,孩子妈的错不该迁怒到孩子身上,既然都养了,何不对人好一点呢。
但谢母充耳不闻,谁一说她就顶回去,说你们这些来劝的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等自家也出个这样的儿媳妇后再来跟她说这话。
谢家开着日杂店和棋牌室,日子本来就过得比大部分村里人要好,加上谢文励似乎也在外面发达了,旁人惧于他们家现在的财力,被谢母讽刺了也只能闷声受着。
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多管闲事去管这俩孩子的事了。
柳薇过来时,就正飘在谢家的院子外面,瘦骨伶仃的谢菡和谢驰正拿着扫把和铲子,在收拾桌椅,清扫白天客人们留下的各种垃圾。
她听到谢驰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瘦得脑子比身子大的小男孩拉拉谢菡的衣袖,“姐姐,我好饿。”
柳薇就见谢菡往屋子里看了看,见谢母不在后,就从兜里抓了两粒花生米迅速塞进谢驰的嘴里,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小声说:“偷偷吃,别让奶奶看到。”
谢驰眯眼笑了笑,他点点头,然后小老鼠一样偷偷嚼着嘴里的花生,一脸满足。
这一幕如果叫原主看见,肯定都要心痛死了。
两个孩子都瘦,但谢驰的瘦已经显得不正常了。
谢文励杀了原主却至今都安然无恙,他早已体会到了道术带来的快乐。
“打生桩”其实是道士从造桥施工队老板那里接的单子,因为施工一直不顺利,施工队老板就找到道士让他帮忙。
道士原本打算用童男童女,在谢文励请求道士帮他让原主消失后,道士算了算原主八字命盘发现也挺合适,就直接用了原主。
因为这,道士从施工方那里拿到了两百万的酬金,道士很大方的分了一百五十万给谢文励。
杀了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不说,还白得了一百多万。这么多钱,谢文励不知道要开多久的日杂店才能赚出来。
他自此尝到了甜头,和道士走得更近。之后又在道士的指点下,做了些捞偏门的生意。这五年过去,他已经住进了千万豪宅,成了有头有脸的商人。
但是越发达,谢文励就越迷信。他迷上了风水,家里的各种布置都很有讲究,身上随时带着不止一件的驱邪法器。
他更深信因果报应一说,所以为了让自己免于遭受此道,他在道士的帮助下,将自己的孽果都转到了自己的两个亲生子女身上。
他每月打钱给谢母,让他们好好养着两个孩子,不是出于父爱,而是只要有他们在,他这辈子就能平安顺遂,越来越发达。
两个孩子的瘦在外人看来是谢母的苛待,其实真相是身俱谢文励血脉的他们,替谢文励承受了所有的恶果。
其中因为谢驰性别和谢文励相同,所以恶果的反噬大部分都应在他身上。
如果说一场普通感冒普通人熬过七天就会好,谢菡在吃药的情况下得熬上两三个月,谢驰则可能会被这场感冒夺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