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周朵朵埋在柳薇身边哭了很久。
她的哭不是痛快大声的哭,而是明明情绪汹涌却压抑无声,偶尔才会因为控制不住,随着抽噎的动作发出一丁点哽咽的声响。
她对周刚也怨过,在那些被人砸石子骂野种的时候,在那些深夜和妈妈一起驱赶流氓闲汉的时候……她无数次盼望自己的爸爸忽然从天而降,将这些人打跑。
但每次都是失望。
后来这些怨,在柳薇说要带她去找爸爸时,全部都化为了期待。
结果,他不愿意要她们。
哭过一场后,柳薇就再没从周朵朵嘴里听到过爸爸两个字了。
三天后,柳薇带着周朵朵再度敲响周刚家的门。
这三天里,柳薇不知道周刚怎么查询法律,又怎么在心里愤恨,更不清楚他和金梅有没有因为钱的事起过争执,反正她到周家的时候,周家客厅上已经摆着一个装过饼干的铁盒子,里面摆着一沓钱。
柳薇扫了一眼,就知道钱少了。
周刚道:“金梅还怀着孕,我又还有个儿子要养,上学的事解决下来没有那么快,那时又是一笔花费,目前我只能拿出这么多。”
柳薇拉着周朵朵坐下,语气缓缓地讥讽道:“你是不是觉得找借口拖几次,或许拖着拖着,我就不耐烦要了呢?”
周刚一月工资45块,一年总收入就是540块,在这个时代算是收入不错的家庭。
他和家人住的是单位分的房子,平时的粮油煤等有单位补贴,连洗澡票都会发,除了买肉——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和一些生活用品,一个月的生活花费能有多高?
这几年,周刚攒的钱,最少也有千把块了。
柳薇要求周刚把周朵朵前几年的抚养费一次性补足,周刚不可能拿不出来。
就算他真不拿出来,柳薇要他借也得借来。
柳薇盯着周刚,善意提议道:“要不,我还是去找政府谈谈?”
这是柳薇的威胁,周刚再清楚不过,可他也不
敢赌柳薇会不会真去告她,毕竟能带着一个才几岁的小孩不远千里地找过来,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眼神冰冷地看了柳薇一眼,周刚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沓钱。
柳薇似笑非笑,果然是早就准备好的,想着能赖就赖。可惜她柳薇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在周刚将钱递出去时,金梅挺着大肚子冲上来拦了几下,显然并不同意周刚给钱。
结果被柳薇一把抢了过去。
金梅眼巴巴看着被她捏在手里的那一沓钱,感觉自己肉被挖了一样疼,“一个孩子,一个月哪能花上十几块钱,我们家昊昊一个月也用不了这么多!”
柳薇懒得搭理她。
她生的儿子是宝,周朵朵也不是草。
将钱点好一遍,柳薇提醒周刚,“你是不是忘了,今年的你还没给。”
现在六月,周刚还要拿90块钱出来。
“下个月再给吧。”周刚又想拖。
柳薇不耐烦地点点茶几,“快点。”
周刚突然愤怒:“你简直是个恶霸!”
“别倒打一耙。”柳薇摸着周朵朵的头,冷冷看着他,“看看你的女儿,她有多瘦,一个七岁的女孩走出去比五岁的孩子还矮,你在城里吃香喝辣,她在家里喝水充饥!养她,是你这个父亲必须尽的责任,只生不养,畜生不如。”
周刚向周朵朵看去,头发枯黄的女孩,站在那里小小的一只,短袖下露出的双手,瘦得只剩一层皮包着,此时眉眼倔强而又仇视地看着他。
周刚忽然有些不敢对上她的眼,狼狈地转身进房,数出90块钱扔在柳薇面前。
这一举动,直接将金梅气哭,“一下子给出这么多,我们以后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柳薇恍若未闻,将所有的钱放进包里,柳薇拉着周朵朵就准备走了,“既然朵朵上学的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就等我带着她安顿下来再说吧。”
周家的门刚在身后关上,柳薇就听到里面传来金梅的哭声闹声。
柳薇摇摇头。
每个月分出十五块,周
刚一家就只有三十五块的收入,生活质量必然会比之前下降一个档次,金梅不开心,闹,是理所当然的。
但金梅在明知道周刚有妻女的情况下还和他结婚,这几年冷眼看周刚对她们不闻不问,兴许还乐得不用额外掏钱吧。
如今这样,她只能受着。
揣着包里将近一千的巨款,柳薇带着周朵朵去找房子。
这时候房子很少有卖的,柳薇目前也不准备买房子,决定先租着。房子肯定是不能在附近找,省得老和周刚一家子撞见,闹心。
柳薇为了住得清净,特意多花了一些钱,连院子带几间房,直接租了个整套。
房子还算干净,柳薇自己花了点时间打扫。
房子里的家具有些现成的,除了旧些也还能用,不能用的柳薇问过房东后直接劈了当柴烧。
她忙活的时候,周朵朵不知从这房子的哪个旮旯角落里扒拉出一把生了锈的小锄头,哼哧哼哧地给院子除草,顺便把哪里种什么菜,哪个角落养鸡都规划好了。
柳薇竖起拇指给她点了个赞,不过说她们家以后不养鸡,天气热,住得这么近,味道会很大。
“好吧~”周朵朵小大人一样,有点可惜地耸了下肩,继续除草。
她把弄掉的草摊在院子里晒,晒干了还能当引火的柴,简直持家小能手。
把房子收拾得差不多后,柳薇带周朵朵出门购物,锅碗瓢盆、米面油这些都需要买。
直忙活了三四天,娘俩才算是真正地安顿了下来。
好好地休息了一天,然后柳薇跑了一趟本地的工商局,申请个体户营业执照。
接待她的人这几年只给本地的个体户办过营业执照,柳薇是外地人,对方一时不晓得能不能办,询问中得知柳薇是带着孩子出来找知青丈夫的,顿时眼带同情。
之后又知道柳薇的丈夫已经新娶了,她一个家里已经没有父母,独自带着孩子回乡的女人,根本没有能力养活两人。好在她会踩缝纫机,会做点衣服,趁着手里还有丈夫给的补偿款,就想自己尝试着做衣服来卖,卖不出平
时也可以帮人缝缝补补,赚点钱,好歹把这日子先糊弄走。
原主的确会做衣服,只是以前都是用手一点点缝,缝纫机在这时还是大件,一般人家买不起。
工作人员听了后,就叫柳薇回家,过几天再来。
这就是有戏。
其实没有被立即拒绝也在柳薇的预料中,这时候对市场环境机敏一点的,或者是同样是穷困到实在快要过不下去日子的人,有的已经扛着行李,开始外出打工了。
城市里做生意的个体户日渐增多,寻口饭吃的人开始流动,外地办营业执照也可以。
执照没下来这段时间,柳薇也没闲着,她带着周朵朵到处跑:通过打听,找到在纺织厂里有关系的工人,她出钱从对方那里拿只比出厂价贵一点的各种布料;然后又托这个工人的关系,认识了另一个在制线厂的工人,同样以比出厂价贵一点的价格从对方那拿缝纫线。
柳薇就这样,一个串一个,把做衣服需要的材料途径给搞定了。
当然,因为现在做衣服的暂时只会有她一个,她要的量少才以这种方式,等日后规模大到这些厂子愿意接她的订单,直接和厂子走货就行。
然后,柳薇去二手市场,买了一台七成新的二手缝纫机,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小院堂屋。
柳薇没捣鼓过这东西,找了点碎布头练了两天手,再用起来就很熟练了。
这之后柳薇再去工商局,营业执照果然就办下来了。
执照办下来的第二天,柳薇就联系了那几个工人从他们那里拿了一些所需材料,然后又通过某个在服装厂的工人,低价拿了一些适合改款式的衣服裙子裤子。
所有的这么一通办下来,柳薇手里的钱所剩不多,好在东西都齐全了,只管做东西挣钱了。
柳薇闷头在堂屋里做了快一周的衣服。
由她从零到整做出来的衣服裙子,最开始因为使用缝纫机没那么利索,速度慢了些,第一天就做了一件上衣,之后就速度一天比一天快,到现在她最
快一天能做五件衣服,裙子更多。
现成的衣服裙子裤子,也全部都改好款式,瞧着少了一些之前的板正,多了点潮流元素。
将所有的衣裳打成一个大包,将其放上经制线厂工人介绍买来的二手自行车后座上,用绳子捆紧。然后,柳薇拿出前几天给周朵朵做的连衣裙,给她穿上。
这条裙子底色为白,上面有零星小花,柳薇做的时候结合了旗袍元素,加了一圈白色蕾丝边的旗袍领,从上腹部往下,裙摆微微散开,领边以及盘扣还采用了黄白撞色,袖子是泡泡袖,袖口叠了褶皱制成荷叶边的形式,添加了一些可爱。
这个时代,穿着已经开始慢慢告别灰蓝色,人们在穿着上迎来更多颜色的选择,但款式上大多也还是透着一股规矩朴素的味道。
柳薇刚把裙子做出来时,周朵朵就喜欢得不得,问了好几遍:“妈妈,这件裙子真的是给我做的吗?”
柳薇笑着回:“是啊,喜欢啊,现在换上?”
周朵朵心痒,又舍不得,总觉得这么好的裙子穿上就浪费了。她用木衣架把裙子挂在自己的床头,每天摸裙子时都要把手洗了又洗,擦了又擦。
柳薇每次问起来,她都说要等个合适的日子再穿。
具体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日子呢,其实她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拥有了这么一件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漂亮裙子,像个梦一样,一时不敢碰。
除了裙子,柳薇还给周朵朵买了白色的夏季小皮鞋,小姑娘也舍不得穿,每天都把鞋子从鞋盒拿出来,擦擦不存在的灰,又宝贝似的放进去。
今天穿上这两样的时候,周朵朵口中似惊似叹,不确定地问柳薇:“妈妈,我穿上好看吗?”
柳薇道:“好看,我女儿穿抹布都好看。”
这话柳薇没说错,周朵朵的好样貌是打小就存在的,以后只会越长越好看,有天生丽质的底子,确实穿什么都好看。
把镜子塞进嚷着不信的周朵朵手里,柳薇让她自个儿慢慢看,自己站在旁边给她扎头发。
周朵朵的头发依旧透着营养不良
的枯黄,看起来不太顺和直,周朵朵只简单地给她扎了个高马尾,然后绑上一条嫩黄发巾,系成蝴蝶结。
柳薇自己也穿了一身新,她是衣服配裤子。白色的v领衬衣,领子采用的几道v领折叠设计的样式,一下子将衬衣的时髦值拉上去了;裤子是她自己买牛仔布做的阔腿裤,衣服扎进去,也不用系腰带。
其实柳薇如果穿这会儿的时髦之王喇叭裤,会显得一双腿又细又长,也会更好的凸显身材曲线,不过到底觉得自己适应不了那个味儿,就做了穿起来同样时髦但更舒适的阔腿裤。
柳薇前几天觉得头发太长不好打理,就去把头发剪短了一点,刚好搭在背上一点,她编成马尾,将辫子扯得松松散散,然后和周朵朵一样,用了条嫩黄发巾绑在发尾。
其实母子俩皮肤都还有点黑,毕竟一个之前天天干农活,一个满村子溜达到处寻摸哪里有吃的看能不能搞一搞,一天大部分时候都对着太阳晒。
还是庆幸两人都不是什么丑人,即便黑,也掩盖不了她们的好模样。
就这么着,打扮好了,各自再背上柳薇做来搭配身上衣服的包,将周朵朵放到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坐好,柳薇低头在她小脑瓜上亲一下,“出发!”
柳薇的房子租在一个巷子里,骑车刚到这个巷子口,就遇到一对提着菜篮的母女,也是住这里的,柳薇最近在这里进出,遇到过两次。
柳薇放慢车速,先对人笑笑,“买菜回去啦。”
那位妈妈看着柳薇,慢半拍地回应了一下,“是……”
柳薇又对她点了下头,然后就笑着和她擦肩而过了。
见周朵朵一直扭头,柳薇道:“坐好,当心咱俩都摔了。”
周朵朵说:“妈,刚那个婶子一直回头看你。”
柳薇道:“要叫阿姨。”
“为什么?”周朵朵问。
阿姨听起来也不年轻,但婶子喊起来感觉又往上长了一个辈分。柳薇觉得让任何一个女人来选,她们都更乐意听人喊阿姨而不是婶子。
更何况,
刚才那位妈妈很年轻。
柳薇这么一解释,周朵朵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学到了。
刚才这位妈妈的反应,柳薇也看在眼里,对方的目光看似看着她,但其实落点是她身上的衣服。
柳薇对自己做的衣服心里有了数。
柳薇要去的,是附近的一个自由市场,这是本地最早开放的市场,里面都是经营各种生意的个体户。
场地开放,但不像后世菜场一类商家还给你修个摆摊子的地儿,这里就一整片空旷的地,摆摊的一应事务全部自己准备。
柳薇也没带啥,包衣服的那块布就地敞开,就算一个摊位了。
柳薇推着自行车往里找空位的时候,经过的一路,身边的人都忍不住转头来看她们母女俩。
目光有点多,有些也很放肆,但柳薇穿这身衣服就是把自己当模特使的,被人盯着看自然在预料中,只要别有不长眼的东西过来冒犯。
走了几分钟,柳薇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旁边是个年轻姑娘,卖手串的。
柳薇还没停下时她一双眼睛就看过来了,一看就没错眼,等见柳薇在自己身边停下,嘴上顿时咧开笑。
她热情地上来帮柳薇扶车,嘴上也不停歇,“这位姐姐,你这身衣服好漂亮,你在哪买的,我怎么没见过这样的款式?还有,你这个辫子怎么编的?真好看!”
现在的人,谁编辫子不是编得紧紧的,像这样松松垮垮的辫子,看着不止不让人觉得乱,反而多了些随性自然。
很是眼前一新的感觉。
这姑娘说话直接又爽利,很得人好感,柳薇先对她道了谢,才笑着回道:“辫子就是辫的时候觉得太规整,随手扯了几下。至于这身衣服,是我自己在家做的。”
年轻姑娘睁大眼,“你做的?”
柳薇点了下头,手上一个使劲儿,将布包放到地上,对姑娘道:“里面都是我自己做的,喜欢什么款式随便挑,我给你打折。”
柳薇把自行车停好,扯下系在车头上的两块布铺开,一张给周朵朵坐,一张给自己坐
。
这边,年轻姑娘已经把布包打开了,随手拿起一件衣服,眼前就是一亮。然后再拿一件衣服,眼前又是一亮。
一连看了七八件,年轻姑娘才一脸无措地道:“你做的衣服怎么都这么好看啊,每件我都想买。”
柳薇接过她手上的一堆衣服看了看,给她挑了两件出来,“你的肤色不适合穿亮黄的,会显得黑,纯白的你也尽量避免,因为会显得胖。这件浅蓝上衣和这件浅绿的裙子比较适合你。”
年轻姑娘听柳薇说得头头是道,再见她递过来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两件,当下就问道:“这两件多少钱。”
布料的价格决定衣裳的价格,姑娘手里的上衣比裙子还贵,一件十五,一件十二。
柳薇把单价报给她,见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犹豫后,就给姑娘打了个折,两件二十三。
年轻姑娘有条件在这里摆摊儿,瞧着就是个不差钱的主儿,痛快地掏了二十三块钱递给柳薇,又从自己的包里抓了两颗糖果递给坐在她们中间的周朵朵。
周朵朵说了谢谢。
年轻姑娘揉了一把她的头,然后跟柳薇自我介绍,她叫刘燕儿,家就住这附近。
柳薇整理着衣裳,只说了自己名字,也跟她介绍了一下周朵朵。
刘燕儿帮柳薇规整衣服,把相同价格的摆一起,里面还有童装,跟成人的分开。
柳薇身上这身衣服不是白穿的,衣服规整到一半,摊子前就围过来几名年轻女人。
“你卖衣服啊?”
“这衣服怎么卖?”
“哇,这裙子真漂亮!”
“那个……怎么没有你身上这种款式的上衣?”
一件衣服十几块,三件就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看起来很贵。但能来这里转悠的,除了是闲得没事的,就是手里真有钱的。
像这类人,基本都是不怕没钱买,就怕有钱买不到。
而且,也不得不说一句,女人经济,是真的好赚。
所以柳薇的摊子上,没有一件男人的衣服,童装也只做了几件,其他全部是成人女装。
过来的这几个年轻女人,和刘燕儿一样,拿起一件衣服就舍不得放下了,迟迟决定不下来该买哪一件。
围在柳薇摊子前的人迟迟不散,于是有那好奇的人过来瞧。人一扎堆,从众的人就出现了,都想来看看,于是人更多。
刘燕儿在这里摆摊有大半年了,她见过市场里生意最好的摊子,也没有柳薇这边这么夸张的。
有两个女人喜欢的衣服只有一件了,两人因为争执到底谁买,差点大打出手。
然后她就看着那个柔弱的柳薇姐姐,两只手插在两人中间,嘴上慢条斯理地劝架,让她们有事好商量,然后面不改色地那么一拨,就将两人拨开了。
刘燕儿终于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最后柳薇把衣服给了最先开口那个,并对后来的那个说,她可以给她量一量尺寸,做更合适的相同款式,但是价格要比她直接做出来卖的贵些,毕竟量身定做嘛。
不过定做的,需要先交定金,不然万一等做出来你又不要了,尺寸不合适的她也不好卖。
直接买的衣服,哪有量了尺寸做出来的衣服穿着合适,那人立即就答应了。
柳薇就慢悠悠掏出软尺,就地给对方量完尺寸,收下定金,盖好自己的印章,撕下票据交给对方,约定七天后再来这里拿衣服。
对方一听这么久,顿时有点后悔,别最后衣服没拿到,这人直接跑了吧
柳薇看出对方担心,道:“其实你这衣服,我半天时间就能完工,只是我还要准备下次卖的衣服,所以才推迟这么多时间,若是你能自己来拿,我给你少一块钱。”
自己去拿不止能少一块钱,还能提前拿到衣服,这人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二方案,“我自己来拿!”
柳薇就把地址写在纸上,撕下来交给对方。
还在挑衣服的人看完全程,也纷纷意动。
“我也想量身定做!”
“钱不是问题。”
“摊主你家离我家很近呀,我也定做吧,不过我想换个款式。”
柳薇挨个收钱、写收据、盖章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