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让人难堪，田觅心里一阵兵荒马乱。
她恨不能咬掉舌头。
怎么想，都是她在多管闲事，为什么就非得去撬开别人的嘴呢？
连说了两遍“对不起”后，郁赫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你是不是很早就想问我了？嗯？”
他想起那日，她来他们班拿收音机时，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田觅垂着眸，点了点头。
但心里还有些惊诧，他没生气吗？
郁赫有些无奈。
可她眸子里的关切，又叫他心中一暖，只好开口解释道：“不是去做坏事。”
“我……”田觅努力按住自己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不去逼迫他详述那个秘密，小声道：“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暂时不用。”郁赫想了想，又道：“如果哪天需要的话，我会请你帮忙的。”
“那你每天迟到，”田觅忍不住问，“是因为这个吗？”
“嗯。”郁赫应了声。
“……但是，”田觅想起颜王之前的话，也有些担心，“你再这样迟到的话，怕是不能保送了。”
“我可以考，殊途同归，都一样。”郁赫无所谓地道：“没体验过高考，也是一种遗憾。”
郁赫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平淡，语气轻松。
这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叫她有些动容。
但不禁又去想究竟是什么事，竟让他宁愿放弃保送这条捷径也要去做呢？
“别瞎操心了。”
见这人神情凝重地像是要奔赴刑场一般，郁赫有些好笑道：“你这以后要是当了孩子他妈啊……”
“……”
那还不是因为你，谢予要是天天迟到，她才不会管呢。
田觅知道后面肯定又是损她的，一梗脖子，道：“我当孩子他妈会怎样？”
“估计，”郁赫瞧着这涨红的脸，唇角不自觉地翘起：“估计挺有意思的。”
田觅以为这是句揶揄的话，回击道：“我觉得你当孩子他爹也挺有意思的。”
郁赫低头一哂：“那咱俩挺有缘分的，难不成还是同一个孩子？”
“……”
田觅又羞又愤，面红耳赤跟醉虾似的，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但脑子里，却已经有画面了……
又绕了操场走了两圈，人越来越少。
但田觅心里巴不得再少一点，最好就他们俩。
“你们班那活动，”郁赫颠了颠手里的几本书，有些好笑道：“你就准备捐这些书吗？”
“才不是，我还没想好呢，”田觅撇了撇嘴，“等有了空，我去买两本。”
“买两本？”郁赫轻轻一“嘶”，“然后再拿去卖。”
“……昂。”田觅哼了声。
郁赫忍着笑意问：“人民币烫手？”
“还不是你那好基友不肯借书。”田觅没好气道。
“什么玩意儿？”
“……那个，”田觅觑了他一眼，两分恼怒八分试探地说道：“大家都说你和谢予有一腿呢。”
“……”郁赫脸蓦地一绿。
瞧见这人的反应，田觅起了点心思，背在身后的小手也跟着一松，蹦跶了两步，站到郁赫跟前，狡黠一笑：“说说吧，你是攻还是受啊？”
“……”
郁赫的脸更绿了。
“嗯？”田觅也学着他的语气哼了声。
郁赫觉得，他这手心又痒了。
很快，他单手托住了书，而后腾出一只手，往前一招，招住了田觅的后脑勺，又用了点力，将她的头扣在肩上。
伴随着闷闷地撞击声，姑娘的额头就红了。
“清醒点没有？”郁赫的手还扬在半空，敛着眉道：“没清醒的话，师父不介意再帮你醒醒脑，听说你们班今晚有物理考试。”
“……”
他们班的事，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嗯？”郁赫扬了扬眉。
田觅暂时不敢造次，捂着额头，跳到半米之外。她一向是人怂嘴不怂，此刻自也不例外，何况她觉得挨郁赫的“揍”，竟然还挺甜的？甚至还想再挨两下。
于是，义正言辞道：“别抵赖了，他们都说你喜欢谢予。”
“……我喜欢，”郁赫气笑了，睨着她，一字一句道：“谢、予、他、妹。”
“……”
至此，田觅切切实实领会到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谁来告诉她，这话到底怎么理解？
她能不能，就按字面的意思理解？
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时间却跑的飞快。
晚自习的预备铃快要响起，操场的人走的差不多了。
郁赫将书搁在她脑袋上，低头轻声道：“周五晚上来我家。”
“……干、干嘛？”田觅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
“拿、书。”郁赫说完还在她头上敲了下，又不禁调侃了下：“想什么呢？”
“……”
余下的两天，她几乎是数着秒过的。
所以，这四十八小时过的跟七百多天差不多。
算是体会到了那“度日如年”的滋味。
终于是熬到了周五。
郁赫家的书房在二楼。
她也是第一次上他家的二楼。
书房很大，里面藏书也不少，像是个小型图书馆，但其中有不少书是他父母的。
郁赫自己的书则分布在两个书架上，田觅选书之前，先寻问了他哪些书是用不着的。
郁赫本想说“随便拿”，但看这姑娘的样子，估计会很不好意思，于是便抬手一指，“最上面的不要动，其余的随意。”
“好的。”田觅随即点头，将这句嘱咐记了下来。
“我先去冲个澡，你自己找。”郁赫说。
他傍晚被谢予他们拽出去打了会儿球，一时汗流浃背，虽然这些汗现在已经风干了，但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走到门口，顿了步子，回头看了两眼。
先看了看姑娘的背影，又看了看书架的顶端，最后估摸着两者的身高差，唇角不自觉地就微微一弯。
有点想笑。
田觅正在两个书架间来回打量。
郁赫的书，种类繁多且雅俗共赏。
有她看的懂的全套《灌篮高手》和《樱桃小丸子》漫画书、全套《哈利波特》，也有她看不太懂的天体物理、人文地理类的书籍，还有许多的经典名著。
有一类书可以单独拎出来，这是关于少女成长方面的书籍，田觅也都看过，如《小妇人》、《绿山墙的安妮》这些。
她抽了本《小妇人》出来翻了翻，里面竟然还有铅笔划过的横线，还有三三两两的批注，似是看的很认真？
她看着郁赫留下的这些痕迹，心里揣测着他看书时的心境，一时有些入迷，忽地，耳边飘来一声低语——“在看什么呢？”
田觅一个激灵，手里的书差点坠落在地，不由地拍了拍胸口，稳了稳心神。
她转身，准备问问他“怎么会看这些书”，却被眼前的画面堵住了嘴。
郁赫刚洗完澡。
墨发还未擦干，额角挂着点水珠，冷白皮被花洒冲的泛着点薄红。此刻还穿着件领口松弛的睡衣，露着精致的锁骨……
有点妖冶。
“你这眼睛，”郁赫压低嗓音，阴恻恻道，“莫不是长在我身上了？”
田觅怔怔地看着他，真的很想问一句——“你是狐狸精变的吗？”
她自认为思想还不算太腐朽，偶尔还很积极向上，但眼前这一幕，就让她有点小激动，还挺想摸摸那一对漂亮的锁骨……
郁赫向前走了两步，离她又近了些，淡淡的玫瑰香熏着了她的眉眼。
人有点醉。
郁赫继而一弯腰，又将脸凑近了些，龇牙笑道：“就这么、喜欢看我？嗯？”
“……”田觅抠了抠手，很没骨气地说：“……承认你长的好看，行了吧？”
“那就，”郁赫眉梢一扬，心情很好地道：“让你看仔细点吧。”
“……”
此时此刻，理智在求她，求她要点脸，求她现在、立刻、马上把头转过去！
但脑子有时候是不听理智使唤的。
美色当头，她已经没有脑子了。
没有脑子的她竟还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而后颤颤地问道：“免、免费看吗？”
听到这话，郁赫倒是愣了下，这姑娘的胆子，似乎是大了不少啊。
这变化，一时难分好坏，心情略有些复杂地道：“嗯，免费。”
二人离的很近，近到她能看见郁赫右眼角那一颗小巧的泪痣。
还看到额头上有道浅浅的疤。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抚了抚那道褪色的疤痕：“这里，怎么弄的？”
温凉的指尖贴上他皮肤的那一刻，身子竟蓦地一颤。
花了几秒，才平复了悸动，郁赫稳住嗓音道：“摔的。”
七岁那年，被人推了一下，额头磕在了石头上。
他很快就拿起那块石头，将那人的额头也砸了个小破洞。
“……喔。”田觅应了声。
但直觉告诉她，这事情很可能跟迟到差不多，不似这只言片语说的这般轻松。
郁赫的秘密，似乎真的有点多。
“书拿好了吗？”郁赫闷咳了一声后，轻声问。
“我能拿这本吗？”田觅举了举手里的《小妇人》。
郁赫睨了眼，点了点头：“行吧。”
“你怎么会看这书？”田觅好奇道。
“就是想知道，”郁赫笑了笑，“女孩子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
“也想知道我未来老婆的童年是怎么过的。”郁赫睨着她，温声道。
“你可真是未雨绸缪啊。”田觅撇了撇嘴。
“咱们中国男女比例现在很不平衡的，”郁赫叹了口气，缓缓道：“初中那会儿，我们班老师就说，咱们班将来说不定有幸还能分到一个光棍的名额。”
田觅小声哼哼道：“你若是性取向没问题，肯定是不愁老婆的。”
听到这话，郁赫晃了晃手腕，似有威胁之意。
田觅嘴硬道：“……我这话没什么问题啊？”
郁赫先敲了敲她的头，后又将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牵走了：“你们班不是要捐两本吗？你怎么就拿一个？”
田觅心虚道：“我还没找好。”
她要是找好了书，不就没有理由再赖在这儿了么？
话音刚落，手机就震了，摸出来一看，是谢予打来的。
她皱了皱眉，按了接听。
“你放学不回家，跑哪儿去了？”谢予怒气冲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