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贵女郎君们哪个不知道时侍郎家的嫡长君时戚?
叛经离道无才无貌,毫无哥儿家的矜持秀美不说,且还是个不能生养的。
这样的时戚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问状元郎要不要娶他?
时戚话一出,众人一愣,随即楼上雅间内就有小郎君掩嘴而笑:“往日里见时家大郎君的时候,我就觉着他是个勇猛之人,倒是没想到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放肆一些。”
“这般勇猛,怕是吓到状元郎了,你们看,状元郎此时都不知作何反应了。”
也有人摇头叹道:“时大郎君才疏学浅就算了,怎么性子也这么…………着实有些不知深浅了些。”
至于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倒是不一定认识时戚,可一见他眉间浅似若无的红痕,便也知道他是何人了。
这不是时家那个不能生养的郎君吗?
一时之间,众人窃窃私语之声不绝,就在这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中,状元郎有动作了。
状元郎是要拒绝时家大郎君了吗?众人赶紧闭嘴,紧紧的盯着状元郎看。
状元郎林知微不想拒绝。
金榜题名得状元,他是该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的,可不知怎么心中茫然失落之感却愈发浓重了,他面上依旧矜持有礼,时不时的对着众人颌首,可心神却不知道云游到了何方。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声呼喊:状元郎!
宣武街上喊状元郎的人有无数个,可在这么多噪杂纷乱的声音中,这一句带着干净欢喜和蓬勃生机的状元郎就这么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中。
林知微下意识的、几乎迫不及待的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然后兜头被砸了一脸花,在扑鼻的花香中,他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和那道声音一样的脸。
干净中带着欢喜,又带着蓬勃的生机。
他先是对他致了歉意,然后双眼含着星光看着他,笑容比朝阳还要耀眼,他问:“状元郎,你要不要娶我呀!”
“就当赔礼啦!”
不,什
么赔礼,你怎么这么说自己?
林知微在心中下意识的反驳,随即心神又落在少年哥儿那句要不要娶我身上。
娶吗?
可他和这位哥儿素未谋面,即便他此时见他心生欢喜,就这样决定彼此的婚姻大事,也未免太过荒唐了。
但…………他有些不想拒绝,甚至连‘我于郎君不熟,不如我们相处一二再考虑婚事’这话都有些说不出口。
眼见过了几息,没有收到回答的哥儿脸色带了些许的失望之色,林知微动了动神色,不再犹豫,当即下了决定。
于是宣武街的众人就看一直神色冷淡矜持的状元郎突然勾起了一抹略带温柔的笑,他对着楼上的时家大郎君一作揖,清冽的声音中藏着些许的笑意:“敢问这位小哥儿是哪家的郎君?”
“郎君若是不嫌在下门户低微,这两日我就请媒人上门提亲如何?”
他这话就如同往热油里面泼了冷水,周围一瞬间就炸开了锅。
“状元郎他说什么?”
“他说他要娶那个哥儿?”
人群沸腾起来,不知道是哪个喊了一声:“状元郎,你知不知道这个哥儿不能生?”
于是大家又放低了声音,看看状元郎是怎么答。
林知微转头看那褐色衣裙不知道是谁家奴仆的哥儿,冷了声音:“林某眼不瞎,看得见。”
他说完之后,又看向楼上的时戚。
时戚笑眼弯弯,一点都没有哥儿家的矜持,他欢声道:“我是时侍郎的大郎君,时戚,你记得早些来提亲啊!”
林知微对着时戚颔首:“我记得了。”
“时郎君,我们改日再见。”
林知微和时戚告了别,这转头才对着旁边的禁军道:“不好意思,耽误了些时候。”
这才耽误不到小半柱短香的功夫,禁军自然不会计较,道了声无事,然后一行人就继续前行了。
时戚趴在窗边见林知微的身影走远了,这才转身坐在桌边,他倒了杯水喝了之后,又对着小九得意道:“我就说我会和状元郎成亲吧?
”
小九的神情有些恍惚。
他一直知道自家郎君胆子大的,但是却没想到竟然会大到在众目睽睽之下问别人要不要娶他的程度,因此自时戚问林知微时,他就惊了神,被时戚吓得冒了一头冷汗。
他原想着最坏也不过是自家郎君又闹了一桩糗事往后要被人拿出来反复嘲笑了,却没想到状元郎竟然要娶他家郎君?
小九:“这…………这怎么可能?”
时戚反问他:“怎么不可能了?没听他说过两天就来家里提亲吗?”
是啊,虽然很不可能,可是状元郎说了他过两日就来府上提亲。
给大郎君提亲。
想到这里,小九的脸悄悄的红了起来。
时戚警惕的看着他:“你脸红什么?”
他这么一说,小九的脸更红了。
时戚就:…………
“小九!”时戚一拍桌子,“我警告你,状元郎是我的人,你要是敢打他的主意,我就跟你一拍两散!咱们就再也不是好兄弟了!”
“可…………”小九小声道,“我本来就是夫人放在你身边的陪嫁哥儿啊。”
时戚:“但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需要陪嫁哥儿,我也从来没有过让你当我陪嫁哥儿的想法!”
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小九的旁边,两手捏着他的脸颊让他抬起头来:“看我!”
“我是很认真的!我对状元郎一见钟情,我们要成亲了,你要是敢对状元郎动心思,就是背叛我,知道不!”
小九看出了时戚的认真,乖乖点头:“知道了。”
知道了就行。
本来两个人出来就是为了见状元郎的,这时候状元郎不仅见着了,还说了过两天来家里提亲,于是在外没事的时戚就转身回到了家。
才到家门口下了马车,就见他院子里的长悦立在大门口神情焦急。
“大郎君,您可回来了,老爷正发火呢!”
发火?
时戚:“发什么火?”
长悦道:“这奴婢也不知
道啊,只知道老爷神色不好看的很,还交代了奴婢让奴婢在门口等您,让您一回来就去夫人那里!”
又抽什么风?
时戚一边想着一边往他娘院子走去。
才入了正房,时戚就见到了他那面色阴沉的爹和端坐在一旁品茶的娘。
“爹好,娘好。”时戚随意问了个安,就说,“爹你有事找我?”
“砰!”时侍郎啪的摔了一个杯子到时戚脚边,“找你有事?”
“你说我找你有什么事!”
时戚:“我不知道啊!我又做错什么了!”
时侍郎一拍桌子,指着时戚道:“你做什么了?”
“你说!你是不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说要嫁给状元郎了!”
啊,这个啊!
时戚:“对啊!”
他说:“爹你因着这事生气?”
“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现在状元郎是你的东床快婿了!”
时戚狐疑的看着时侍郎一眼:“怎么?爹你不高兴?”
高兴,要今科状元郎真是他女婿他才高兴!
可状元郎他是吗!
他是吗!
一想到明日上朝之后将要同僚的嘲笑,时侍郎就怒上心头。
“你还真当状元郎要娶你了!”
时戚惊讶的看着时侍郎:“不然你以为呢?他说着玩的吗?”
时侍郎:“他那只是给我几分脸面!”
“要不是知道你是我府上的郎君,他说说着过两天来提亲这种场面话给你留脸吗?”
“你竟然还当真了!”
时戚:????
“爹你是不是搞错了!”
“状元郎说要娶我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你是我爹,他跟我说了来提亲之后才问我是哪家的。”
时侍郎怒斥时戚:“愚不可及!”
“今科的状元郎才华出众且过目不忘,他能不知道我时某人有一个孕痕浅淡放肆妄为的郎君?”
“他问你是哪家的,只不过是糊弄其他人罢了!”
“你也不看看你,无才无貌胆大妄为,又和状元郎没有任
何情谊,这等情景之下,状元郎若不是给我几分脸面,是疯了才会说过两日来提亲吗!”
要是搁往常,时侍郎这语气,时戚肯定跟他怼起来了,不过今日时戚心情好,就没有跟他杠,反而想了下道:“我觉得他不是疯了,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一见钟情?
时侍郎简直自己被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哥儿气笑了:“你凭什么被状元郎一见钟情?”
时戚睁大了眼:“一见钟情还要凭什么?”
“凭感觉啊!”
“还凭状元郎对我的不同。”
“刚才在宣武街,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状元郎待我不同了吧!”
时侍郎好歹是在官场打滚的人,能坐到侍郎这个位置,脑子还是够用的,他平日也是个内敛之人,不易发火,可今日这事实在丢脸面,再加上大哥儿平日素来是个胆大妄为的,是以他没有多想就发了怒,此时听时戚这么说,他就转头看向一个坐在时夫人下首身着一袭白衣的哥儿:“意儿,那状元郎对大哥儿不同?”
三哥儿回来的时候只说大哥儿在状元郎游街的时候问状元郎娶不娶他,可没有说状元郎对大哥儿有什么不同。
那边一直喝茶没有说话的时夫人听了时戚的话也把视线落在了时意身上,微微皱了皱眉。
肤色细白五官精致眉间孕痕艳红的哥儿时意蹙了蹙眉,摇头道:“我没有看见。”
时侍郎听此就转头问:“意儿说没有看到,你怎么说?”
时戚:“他当然看不到!”
“我在迎客楼,他在欢宾阁,状元郎对着我,他要是能看得到状元郎脸上的神色才怪!”
时戚:“不过看不到总不会连耳朵也聋了,你问他是不是听到别人说状元郎对我笑了!”
时意听了时戚这话,面露迟疑:“这个我当真没注意。”
时戚:“听到了你也会当做没有听到,不然怎么回来告状。”
时意委屈:“我没有。”
时戚才不想浪费时间跟他争执这个,他当做没有听到时意的话,对时
侍郎道:“你说状元郎给你脸面才应付我的,可他也不至于眉眼含笑面露春色吧?”
时侍郎重复时戚的话:“眉眼含笑面露春色?”
时戚:“对啊!”
他扬起下巴,十分自得,那神态要是有尾巴的话肯定就是高高翘起了。
时戚:“我觉得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睛就一亮。”
自己这个大哥儿虽然肆意妄为不服管教,可却实实在在不是个会撒谎的性子,且看到状元郎如何对他的人不少,他也不会那般没有脑子会在这事上撒谎。
而状元郎自己也见过,着实是个性情冷淡不喜言笑的样子。
是以,时侍郎皱眉:“状元郎可能真的要求娶你?”
“那是自然!”时戚道,“是与不是,几日之后不就见分晓了?”
“不过………”时戚说着嫌弃的看了时侍郎一眼,“爹你好歹也是在官场混的人,怎么就听了时意的只言片语就发怒?”
他摇了摇头,叹道:“真是………”
真是什么?
时侍郎黑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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