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一封公文一收,王坦之指了指旁边那一封:
“刺史且看一看。”
王猛拆开这封王坦之口中的“坏消息”,扫了一眼。
原来是桓秀已经做出决断。
和王猛这个刚刚宰了他伯父的仇敌并肩协作,甚至成为桓家第一个投降关中都督府的人——桓冲属于听调不听宣的特殊情况,也没有人天真地认为杜英能够调动桓冲前来中原作战,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朋友而不是上下级——这对于桓秀来说显然很难接受。
但是直接率军投靠慕容氏,桓秀显然也很难接受。
毕竟正如王猛让阮宁前去桓秀军中交涉,以及后来书信中所说的那样,和胡人打了这么长时间,口号也喊得震天响,结果现在却投靠胡人,还是曾经为桓温名义上之下属、朝廷将领,现在却直接竖起来反叛旗帜的慕容虔和慕容恪,桓秀就算自己能咬着牙接受了,也得考虑一下这样做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吧。
大司马府原本占据的道义、喊出的响亮口号,可都白费了,天下人只会把大司马府也当做一个有野心、和胡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能和湖人同流合污的军阀而已。
这样只会更加凸显关中都督府的强大和伟大。
桓秀甚至有理由怀疑,王猛可能还巴不得自己投靠慕容氏呢,这样也算是彻底把桓家的名头弄臭了。
桓秀只是桓家崛起之后的第二代,现在二伯桓云已死,大伯桓温和父亲桓豁的联系也中断,桓秀一支孤军困在鲜卑人之间,没有叔伯们的指挥,他更不敢做出这样自毁名声的举动来。
宁肯全军死守祝阿小城、尽墨于此,也算是为朝廷效忠、为抵抗胡人竭尽全力了。
至少不会有人
说三道四。
不过好在想要睡觉的时候就有人送来枕头,济南郡的慕容虔直接派人联络桓秀,只要桓秀让出祝阿,那么慕容虔也可以在济南郡外让出一条道路,让桓秀追随着琅琊王氏撤退的步伐一并向南撤退。
桓秀一时大喜过望,这样自己就能够不用陷于这两难境地,自然满口答应。
不过做人没必要做绝,桓秀还是很客气的答复了王猛和慕容垂的劝降。
王坦之送上来的这封信,也正是桓秀的回信。
“显然慕容垂也清楚桓秀不会投降,还担心桓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投降我关中。”王猛微微皱着眉,走到舆图前,伸手在“祝阿”这个位置上敲了敲,“地方虽小,却在腹心,慕容氏这一次交换倒也不算亏。”
没有慕容垂点头,慕容虔肯定不可能让路。
说到底慕容垂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够毫无顾忌的调动河北、青州两地的兵马,不用担心自己空出来的城池又被人捡了便宜。
而之所以说青州兵马也可以被调动,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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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多少事】
王坦之拿着木杆,落在兖州上:
“原本兖州局面,我军完全占据上风,成武和琅琊东西夹击,之前就已兵败孙盛后会师,意在北上。
孙盛龟缩徐州,难以寸进。
但现在先是琅琊王氏
南下泰山郡,王洽正在这里招兵买马,后是桓秀走一样的道路南下,可想而知,双方都刚刚被都督府击败,此时只怕是要一拍即合了。
如此,泰山郡之前汇聚的那些游兵散勇,本不值得担忧,可是现在,说不定能够和徐州的守军一南一北,牵制兖州我军。
再加上慕容恪和慕容虔到底是北上进入河北战场,还是一如既往进攻睢阳,尚不得知,所以兖州这里的防务,很难取舍啊。”
战场上最能挑动全局的是突出部,而最易受到攻击的,自然也还是突出部。
兖州,尤其是现在谢奕屯驻的成武和任城,显然就是这样的突出部,也是大司马府和朝廷的眼中钉。
“徐州那边倒还好,孙盛新败,孙无终又是我们的人。”王猛缓缓道。
王坦之却担忧:
“此次琅琊之战,动用了殷举这枚暗子,直接扭转战局,但是也让各方对于六扇门更加警惕戒备。
孙无终估计也并非没有半点儿破绽,再加上都督和刺史都期望其能够在未来两淮或者大江防线上有所建树,为我军打开缺口,因此其现在更重要的恐怕还是赢得朝廷和世家的信任。
若是再悄悄做出有利于我军的改变,只怕······很容易引起怀疑。”
王猛笑道:
“在众人的眼中,孙无终无疑是会稽王的人。而会稽王忙活了这么多年,其实真正掌握的能战军队也就只有这么一支,所以自然也会在心理上更加信赖和依赖之,直接怀疑到孙无终头上的可能倒是不大。”
司马昱现在也是半个落水之人,想要把自己捞起来,甚至还想带着身后一长串儿都快沉底的司马氏子弟一起上岸,那孙无终大概是他手里最后一棵稻草了。
所以他会自己欺骗自己,相信孙无终对自己的忠诚。
人之常情。
王猛又补充道:
“而且朝廷得知我军在各处战场大胜之后,恐怕也要掂量一下此时贸然招惹我军会引起怎样的弊病。
既有可能导致孱弱的势力被一下子击溃,也有可能导致都督府直接丢了荆州不顾,把目标对准江左,更何况都督府现在可是摆明车马要对付胡人的,连大司马府的残兵败将都不管了,这是把天下大义放在前面的决定。
#朝廷,如果还记得这是谁家天下,就不会、也不敢背后捅刀子。否则都督府就算是败了,这一刀捅不死,卷土重来之际,便是民心汹涌之时,大江南北,谁还会信服这样的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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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多少事】
总有人吹嘘什么‘攘外必先安内’,而实际上往往都是内安不了,外挡不住,徒留笑柄,这是因为他们忘了,天下不是一家一户的天下,而是千千万万人的天下。
善恶取舍,人心向背,可都在这一举一动之中呢。”
王坦之轻叹:
“江左有虚怀若谷者,有家事为重者,也有体察民情者,而偏偏少的就是真正胸怀天下、志在四方者。
若是会稽王不在,谢尚书不在,余还真的会担心,好在这两个人,无论最终目的如何,大概都会遵循刺史所想这般。”
“能坐在万人之上之位的,拿捏得住轻重。”王猛缓缓说道,“文度,余和你打个赌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