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校尉抿着唇,背手在身后,关中王师笔挺的甲胄制服将他的腰杀得很细,整个人只是站在这里便带着几分凌厉杀意,就像是刚刚出鞘的宝剑。
登时和那肥肥胖胖的中年男人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
“王师的军威之前可是从来都没有照耀在宁州和蜀南这些地方,想要在这些州府吃得开,能够和各方世家打交道,少不得需要交杯换盏、酒肉朋友啦!”中年人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肚子,浑不在意的说道。
人如其名,他就叫“钟胖子”。
当然这肯定是道上的诨号。
之前就是在巴蜀和关中之间跑贸易的,后来为六扇门所吸纳,因为屡屡传递有关于蜀中和宁州的重要情报,而逐步受到六扇门的重视,现在已经变成六扇门蜀南、宁州两地分舵的统领。
而站在他对面的,就是统率着都督府最精锐骑兵,但是在之前的寿水之战中被堵在南岸,索性一去不返的张蚝。
率领骑兵直接一路向南狂奔的张蚝,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截断毛穆之从寿水返回宁州的道路。
虽然张蚝本人并没有在寿水岸边看着整场战事结束,但是一方面他留了些许人马虚张声势,送给毛穆之一个难忘的“回礼”,一方面张蚝对于都督有着绝对的信任。
握着这么多底牌的都督,没有输的道理,所以只需要安心向南方挺进就好了。
眼见得张蚝就要抵达犍为郡,拿下这座留守兵马并不算多的后方重镇,六扇门的钟胖子却主动找到了他。
原来从寿水一直到犍为城下的大小路径,仍然还在本地世家和巴人各部的联合监视之下。
之前被毛穆之教育了一通,世家和巴人都憋着一口气呢。
正面打不过,现在来给他添点儿堵还是能做到的,所以这些人本就在摩拳擦掌准备拿犍为郡开刀。
张蚝的出现,落在这些人的眼中,无疑是又多了一个前来瓜分功劳和战利品的。
所以一旦张蚝冒冒失失的直接冲到犍为郡里去,那么说不定会和犍为郡的守军一起成为本地世家的打击报复对象。
最后再说一声“都是误会”也就了事。
更何况蜀南这些世家也只是和关中都督府合作而已,可还没有直接把杜都督当做自己的老大。
张蚝本来就出身河东,也在河东军中有所历练,知道自家义父张平治下的河东世家们是如何的嚣张,所以他倒是清楚个中利害,当即决定引兵退入山中,和本地的六扇门合流。
钟胖子率领的六扇门一直在竭力拉拢这些蜀南世家和巴人、调和双方之间的矛盾并且消弭他们对关中新政的抵触心理,但是说到底这乱世还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钟胖子手下的六扇门固然各个以一当三,但也是两拳难敌四手,做什么事都只能尽可能的征求各方的意见,谋求一个平衡,难以拍板做决定,憋屈的很。
比如上次毛穆之卷土重来,这些世家们一见来者不善,便都打起了退堂鼓,钟胖子说的口干舌燥也拦不住他们,只能扼腕叹息,否则若是世家能够在沿途的险要谷地之中多加设防,说不定现在双方的主战场本就在这群山之间,据山而守的关中兵马无疑将会有更多的主动权。
这一次若不是因为毛穆之“得贵人相助”,不得不引兵渡河,恐怕杜英就得被迫渡河进攻了。
一支充满敌意的军队横亘在成都城外,自然将会严重影响成都的经济民生。
平时做事畏手畏脚的钟胖子,此时得了张蚝撑腰,自然腰杆儿一下子就挺直了。
而且张蚝率领的到底是王师的精锐,在蜀南世家不信邪似的提出的比武切磋中,他麾下的儿郎三下五除二就撂倒了世家和巴人的代表,让这些蜀南群山之中封闭了多年的人们一下子意识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由此也对张蚝的领导心服口服。
张蚝则趁势和六扇门一起整编这些世家和巴人的队伍,从中遴选出来一些机灵能战的。
所谓机灵,指的自然是思想还没有僵化到只愿意听从于世家的命令,这些也是关中未来最好的发展对象,六扇门会潜移默化的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而所谓的能战,要求其实也不高,就是至少面对两三倍于己的敌人时不至于直接乱了阵脚,扭头就跑。
显然很不幸,在之前这些蜀南世家和巴人部族之中,哪怕是想要挑选出来这样的士卒都有些吃力。
为此张蚝也提出了将自己手下的兵卒和这些世家部曲们混编。
世家之中自然有为六扇门所恐吓,认为大祸临头者,所以唯命是从,当然还有认为关中不过是危言耸听,想要趁势剥夺世家兵权者,另外其中的大多数其实还是要在这中间。
对此张蚝只能表示,这情况实在是太熟悉了。
真不愧都是蜀中这一亩三分地上出身的世家,蜀南世家的担忧和摇摆显然和当时梓潼世家的心态如出一辙。
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张蚝自然也轻车熟路。
他麻溜的按照之前杜英所采取的方式,拉拢一派、打压一派,直接把那些反对者的脑袋悬挂在营寨门口、传遍整个蜀南各处山寨,很快这些世家就都乖乖的选择配合工作了。
打又打不过,而且不知道曾经的盟友有几个已经倒向关中,因此私下的串联也不敢,生怕自己直接被出卖,所以在经过他们内心的种种痛苦挣扎和纠结之后······最终的结果,就是现在张蚝能够在这一片山谷之中指挥数千人完成了一次出色的伏击。
负责从山坡上向下射箭和推石头的,就是经过张蚝简单重新编练过的世家和巴人的士卒,不得不说,把一支军队从一开始的见到敌军反扑就想跑,编练成现在这样顶着敌军的箭矢仍然还在咬着牙向下丢石块,张蚝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看着这一幕,钟胖子也不禁由衷的感慨:
“小将军练兵,令人刮目相看。”
张蚝笑了笑,不过他并没有骄傲,心里非常清楚这并不算是创造了奇迹,甚至可以说他只不过是在仿照关中军制改革中的既有模式罢了。
关中的军队改革,就是把之前的精锐战兵全部都拆散了,补充到俘兵和新兵队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