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话说回来,一旦毛穆之没有了荆州方面的支援,那么就将陷入尴尬的地步,失去了南中部落的支持,他更是连从本地获得粮食的可能都没有。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问题,应该如何让毛穆之和荆州世家之间心生龌龊呢?
不约而同的,两个字从每个人的心头浮起:
谣言!
“用谣言的话,会不会容易被看穿?”有一名参谋讷讷说道,“之前就已经用过一次了。”
张玄之从一开始就有这方面的想法,所以现在更是笃定的说道:
“百试不爽,方是上策,显然毛穆之和荆州世家之间本来就怀疑猜忌的情况,根本用不着我们怎么挑拨离间,就已经满是间隙,现在我们只不过是在那火堆里面又添了一捆柴而已。”
杜英微笑道:
“话虽如此,但是也不可小觑天下英才,说不定荆州世家之中还有能明辨是非、顾全大局者,世家之底蕴和眼界,还是值得戒备的。”
顿了一下,杜英伸手在舆图上比划了一下:
“事不过三,过二都很危险,但是如果把之前的那个‘一’给抹去呢?”
张玄之和周楚皆是眼前一亮,他们反应过来,当然这也是得益于杜英的手,正落在了巴西郡的位置上,明摆着在提醒他们。
之前王师出巴西郡、南下渝州的消息,随着杜英在寿水的出现,自然会被认为是假消息了,可若是王师真的从巴西郡南下呢?
那岂不是说明前面的消息都是真的?
假戏真做,那荆州世家面对蜀中新传出来的消息,会选择相信还是不相信呢?
易位而处,张玄之等人哪怕是有全知的视角,犹然纠结,而荆州世家那边还不知道事情之始末,恐怕很容易就会上当。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杜英,心中感慨,这般拿捏人心,还得是都督啊!
成为都督的对手,大概是世上最恐怖的事情之一了。
在心中为毛穆之默哀三下,张玄之率先问道:
“还是和之前一样,斥候、报纸等多管齐下?”
所谓言多必失、事出反常必有妖,若是关中大张旗鼓的宣传,会让人警惕,若是不宣传,又不会有几个人知道。
上一次挑拨对岸敌军北上,便是因为报纸的宣传恰到好处。
这一次······事关重大,张玄之自然也不敢自己下决定。
杜英倒是洒然说道:
“参谋司看着把握便好,放手去做,失败了也无妨,就当是上天给毛穆之一次机会,他却不愿意把握吧。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军可以稍作休整,毛穆之若是不识趣的话,随后渡过寿水,擒拿之。”
张玄之等人皆释然。
杜英则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陆唐:
“余现在更关心的,倒是张蚝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带着本都督近千精锐骑兵一走了之,总得给一个交代。”
陆唐赶忙回答:
“毛穆之出动大批斥候封锁南岸消息,暂时还未曾得知,不过其应当已领兵南下,赶往犍为,以求能够切断毛穆之后路了。
纵然只是驰骋于野外,毛穆之恐也捉其不得。”
杜英叹道:
“正是因为知道这小子高低也得提两个校尉的脑袋回来邀功,余才会对其放心,不过余也的确好奇其这般折腾,上限又在哪里。”
“不会让都督失望。”陆唐当即说道。
杜英扫了他一眼:
“就这般肯定?”
陆唐一言不发,郑重颔首。
“若能联系上且有需要,让六扇门听令于彼、全力配合。”杜英当即吩咐另一边的于谈。
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命令,可是背后却意味着潜伏在蜀中南部以及宁州的全部六扇门,只要得到来自张蚝的命令,便会不惜暴露、拼命一战。
杜英信任陆唐,正如陆唐信任张蚝。
这种上下级之间一层层无条件的信任,才是关中王师的灵魂所在。
——————————
犍为郡外,官道。
从成都府出来之后一路南下,这条直通向宁州的道路,逐渐变得逐渐狭窄、盘桓曲折,隐散在群山之间。
毛穆之率军徐徐行在这官道上。
自上一次渡河进攻失败之后,毛穆之便开始放出自己还要强渡寿水、再战一场的假消息,旋即开始收拾整顿兵马,次第南下。
看上去北岸的关中王师的确被自己所迷惑,一直集中注意力于北岸的斥候战之中,和毛穆之派出的斥候整日介厮杀的不亦乐乎,甚至都渐渐的不再追求派遣斥候渡过寿水南下探查毛穆之的动向。
大概是已经确定毛穆之之后还会渡河强攻,所以只要等着在北岸以逸待劳就可以了。
不过毛穆之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可不敢掉以轻心,杜仲渊诡计多端,说不定还有诸多后手在等着自己,所以毛穆之在整个悄然撤退的过程中,一直都保持警惕。
各部依次撤退到犍为郡,然后再交替掩护着向南移动,一路上还是保持战斗队形,且毛穆之亲自率领亲卫部曲和骑兵殿后。
杜英似乎真的没有察觉到毛穆之的行动,一直到现在,毛穆之已经陆陆续续将派遣到寿水北岸的斥候收回来,还没有得到杜英南下追击的消息,当然,为此毛穆之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军中几乎有点儿经验的斥候基本上都折损在了寿水北岸。
想要向关中王师营造一种毛穆之还在南岸厉兵秣马的假象,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而这种牺牲,也就意味着毛穆之在南方很难派出得力的斥候探查消息。
那一支关中骑兵自从寿水战事之后就杳无音讯,宁州骑兵尝试着追击,最终也无功而返。
因此这支骑兵的存在,就像是一把剑悬在毛穆之的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黑暗之中探出来,不过相比于能够欺瞒杜英,这支骑兵也算不得什么了。
“前方可有什么动静,犍为还在我军掌控之下?”毛穆之一边打量着道路两侧险要的山势,一边询问前来回报情况的斥候。
“回将军,一切正常,我军前锋已经顺利抵达犍为。”斥候朗声答道,“也并未在周边发现关中人的踪迹。”
毛穆之放心的微微颔首,接着侧头对策马跟在身边的文士说道:
“从事,看来此次真的脱离险境了。”
那文士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毛穆之软禁起来的习凿齿,听到毛穆之所言,习凿齿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过来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