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年,大周万年!”
一进门,邓恭目光不经意间扫了下上座,见只有陛下一人端坐,心中略松了口气,伏身大拜。
“君肃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落座。”
“谢陛下赐座。”
邓恭谢礼过后,跟在身后的女官,作了一礼,仓惶的走到后面,颔首伫足,生怕引起他人注意。
待到邓恭落座,高诚挥了挥手,示意女官给其奉上添酒切肉。
“君肃啊,朕来南阳前,可就闻文良多次相荐。今日见卿,卿果不凡。”
“陛下言重了,臣微末之能,得车骑看重,赖陛下天恩,方瞻仰龙颜,已是万幸。”
邓恭不敢大意,当即侧身揖礼。
高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前些时日,朕与孙卿郭卿谈及民兵之事,两位爱卿皆举荐于卿,卿有何作想?”
“臣不敢妄语,唯陛下之命是从!”
邓恭二话不说,颔首敬顺,毫不多言。
“嗯~爱卿对民兵一事,多少也有些听闻吧。如若此事交由汝去办,能办好吗?”
“这……回陛下,臣才学不具,若居此之要,定为陛下鞍前马后。其具体行施,还需陛下另遣心腹,以协助于臣。”
邓恭头脑很清晰,虽说对于民兵没有详细具体的了解,但多少也能猜到些。毕竟民兵也是兵,既然是兵,那兵权就势必要掌握在陛下手中。
自己一非陛下亲信,而非关凉之人,能幸居此要,就在于自己手握七万余南阳兵。这些兵,应该也是陛下组建民兵的主干力量。
听了邓恭的回答,高诚是越来越欣赏这位新降不久的良将了。别的不说,这份眼力劲,很是独到,取舍之间也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便如此吧,这两日爱卿先行回营,告知众将士,典查籍册,以编社曲,行造名册。要不了多久,正式行令抵营,迅疾而发。此事,需得以雷霆之势速成。军中爱卿可多多简拔贤良,充任各地督尉,监制社曲。”
高诚心中也下了决定,此次见邓恭,只不过是观察其人如何。既达到自己的要求,也没那必要拖拖拉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邓恭作礼应声:“陛下放心,臣定尽心竭虑。不过,臣乃新降之将,居此要定颇受掣肘。臣斗胆,还请陛下再择贤明,或臣辅之,或辅之于臣,亦便于行事。此外,臣妻小久居南阳,不合礼治,更闻长安盛美,还望陛下开恩,许臣于长安置宅。”
高诚眉头微微皱起,摇了摇头,定睛与邓恭言道:“爱卿不必如此。朕既用爱卿,自是信的过。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前几日的事,爱卿也不必心存芥蒂,朕知其中玄妙。只要不过分,朕还是有点器量的!”
“陛下,国朝已享天命十余载。今虽战乱未休,然大周横扫六合,已势在必行。礼乐之制,自当先行,以束天下臣民!”
邓恭拐着弯说道一句,反正自己必须要质妻小于长安,必须请陛下安排心腹在身旁。否则,自己可安不下心啊。
说难听点,陛下不同意这些,自己就永远都是陛下手中随意可弃的弃子。如若同意了,虽然还是弃子,但总归能给妻小留些余资。
看到邓恭一再坚持,高诚也渐入深思,也许邓恭担心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信任。
“礼乐之制,唉~”
高诚暗自微叹,作吟三息后,遂言道:“也罢!过些时日,朕让干儿来充任爱卿副手。干儿天资聪慧,不过经历不如爱卿,爱情还需好生教教朕这侄子啊。另外,爱卿爱子今岁几何了?”
邓恭心中大松一口气,脑海中记住了干儿这两个字,打算回去后好好打听打听。
“回陛下,臣子艾,年方三岁,尚是顽劣孺子。”
“三岁!小是小了点,不过与维儿邵儿差不多。待爱卿妻小至长安,朕会命人安排,且让艾儿与维儿他们一起,于蔡公门下习字学礼。”
蔡公?
邓恭疑惑了下,转瞬间便想到一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俯身大拜:“臣,叩谢天恩。陛下恩泽,邓氏世代谨记!”
“爱卿不必多礼,速速请起。”
“臣谢陛下!”
“嗯,爱卿先回营准备。朕稍后还要召见在野盛望,事务繁琐啊,便不久留爱卿了。”
“臣明白,陛下放心便是。臣告退!”
“嗯~”
待到邓恭退走后,殿侧偏室内,很快就转出两人,正是姜纾与高龑。
姜纾倒是平常之色,高龑则眉头微皱,目光看着已经闭上的室门,久久不能回转。
“臣妾见过陛下。”
“儿臣拜见父皇。”
见礼见,高龑眉色犹未镇平,似懑懑不解,心有不平。
“纾儿汝看,龑儿到现在还没回过味来呢!”
高诚微哼一声,似乎是在打趣,似乎又含带些许不满。
姜纾莞尔一笑,言道:“陛下,龑儿毕竟还小,读的诗书经义之礼,闻的名家大儒之解。短时间内,还不能理解陛下的用人之道。”
“儿臣不敢忤逆父皇,然天下文学,古今之论,皆以为明君圣王,需亲贤臣远奸佞,方可成霸图大业。而天子亲近小人者,如始皇重李斯赵高,社稷二世而斩。前朝汉帝,近常侍宦臣,以致天下大乱,礼崩乐坏。古今之鉴,不可不察!”
姜纾话刚说完,高龑便硬着头皮谏言。
高诚闻声一乐,嘴角不由咧开,方才的些许对儿子的不满意,也烟消云散。
随后,瞥了眼姜纾,与高龑道:“龑儿,汝自何处之邓恭,乃奸佞之徒?而非大才?”
“哼,彼自归顺国朝以来,数月时日,遍散财帛,交结人心。南阳各地,上至府宰,下及小吏。军中左右,尽是为其言语者。此等之辈,拉帮结派,互为丘貉,日后得势,定难制之。”
“吾儿若有实证,大可持证递交御史府,行鉴中枢廷尉,三司大省,一察究竟。若无实证,于朕面前,构陷朝臣,污蔑贤良,也是重罪一则啊!”
高诚嘴角带着笑,注视着自己的儿子,想要看看他接下来该如何答话。
果不出所料,高龑怔了下,似乎被勾线朝臣污蔑贤良给吓住了,一时间不知从哪开口了。
“这~”
高龑尴尬的搓了搓手,悻悻侧身一退。
一直观望着父子俩的姜纾,也不由乐了,捂着嘴叫偷笑。
“陛下还是饶过龑儿吧,这其中之道,他连皮毛都不懂呢!”
最终,还是最疼爱儿子的母亲,帮儿子开了口。
高诚轻哼一声,言道:“唉,所以说,龑儿汝还得多历练历练了。汝可知,似邓恭这般行事者,国朝公卿,几无遗漏。别看徐文良那般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照样也少不了这些人情世故。更不用说那些出身士族之人了,更少不得这些。”
“国朝虽严令明律,大禁贪腐。但只要做的不过分,不危及社稷,不欺压良善,不横征暴敛,不坏国朝根基,些许世故,些许以公谋私,都是可以过去的。再说了,真要较真,朕得把三公九卿诸寺之首换个遍,到时候只怕朝野尽空,连正常运作都达不到。”
“可儿臣也没有说错,若是重用佞臣,亦非善果。”
“什么是忠良,什么是奸佞?用人之道在于己,而不在于彼!早晚有一天龑儿汝会发现,所谓的贤良,未必是贤良。而所谓的奸佞,也未必就是奸佞!”
“算了,现在跟汝说这些汝也不懂。徐庶他们三个呢,来了吗?”
“……”
“快到了,儿臣责人去催促一番。”
“不用,吾等多等会儿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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