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苏府内室中。
看着披麻戴孝的苏怡,以及旁边同样披着丧麻,正身端坐的傅燮。
“休悦,汝日后有何打算?”
“回陛下,怡打算为父守孝三年。待三年后,再去参加科举。无论是否有所次第,弃笔从戎,全父翁之愿。”
苏怡似乎早已经想过日后,高诚一问,当即应答。
“唉~”
高诚无奈的点了点头,二十岁的年龄,自己不是不可以用。甚至,都不必考虑苏怡的才能,也可以让其独领一军。有着苏则的遗望,以及自己的支持,下面的将士不会有反对之声。而自己也急需信的过的人,来掌握军权。
但是,也罢....
“如此也好,打完这场仗,朕心中也有些想法。此时,便不多言了。休悦需谨记,好生习读诗书韬略。汝父生前,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军民俱敬之。汝为其子,莫要辜负了汝辈威名!”
“陛下放心,怡心中谨记!”
苏怡凝重着点了点头,这些不用陛下出口,自己也会日夜铭记于心。
“还有,无论何时何地,行事三思而行。莫要折了义兄威名,以及汝这雍国公的名头,明白吗?”
相比起高诚的和言细语,傅燮的话就显得严厉了。
苏怡不禁看向这位二伯,心中微颤了下,从自家搬到长安居住以来,二伯只要身在长安,必会寻些时间来教导自己的学业。
时至今日,亦亲亦师。
“二伯放心,怡不敢忘本!”
“记住汝这句话,汝父亲的仇,不消汝报,二伯定替汝取回淳于琼首级,祭义兄在天之灵!”
傅燮胸中的怒火,多发泄到这句话中,听起来杀意凛凛。
然而,高诚看着傅燮,却是为难的摆手言道:“南容兄,吾打算让汝去益州!”
闻言,傅燮匆忙回视,疑惑不解的注视着高诚,问道:“陛下,臣想去并州!”
“并州有伯奕在,观其近来掌军,从容不乱,三军将士正缓服之。汝去并州的话,将伯奕居于何地?”
高诚眉头一皱,缓口相劝。
傅燮摇了摇头,言道:“臣并无顶替伯奕之心,甚至未尝有居其副之心。只要能去并州,纵是为一陷阵之徒,心亦足矣。”
“汝为大才,值此时况,居前陷阵,太过浪费。汝在益州,杀名甚重,可止小儿哭啼。如今,益州兵勇俱抗御荆州之兵。汉中之兵,不便回援,但葭萌险关扼守南北通途,必须要尽快剿灭贾龙,夺回此关!”
高诚皱起眉头,知道不好劝,可也只能劝。
让傅燮去并州,无异于是在火上添油。莫说当一陷阵之将,就算是当一个小卒,也会被下面的将校们推出来,扛起为苏则复仇的大旗。
现在并州需要的稳重,拖住淳于琼的兵马,等待中原时变。姜叙凭着自己的支持,足矣维持局面。他傅燮去了,只会坏事!
“可这结拜之义,袍泽之情,不亲手复之,岂为兄弟哉?陛下您龙体尊贵,不宜亲临阵前,但燮不过鲁莽之将,无须惜此之身。”
“二伯.....”
看到傅燮突然站起身来,高声怒吼,旁边的苏怡不禁想要出言相劝。
但话还未说,高诚身后的高龑,就冷哼一声,冲着傅燮斥言道:“傅伯,休得无礼。今日,虽在苏府,如似家宴。然陛下就是陛下,岂容汝咆哮君前!”
傅燮眉头一横,凝视着站在高诚身侧的高龑,突然感觉有些戚戚悲意。
高龑身后的高诚也是紧起眉头,瞥了一眼伫立在侧的高龑,虽然感觉这番话很不合适,但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龑儿早晚有一天会长大,也会接手整个大周,他需要慢慢来积累自己的威势,免得日后压不住军中诸将。
“傅伯,小侄虽贵为太子,但亦不敢忘却尊称。对于父皇和您,从不敢稍失礼节。可您方才,的确有些过了。父皇让您去益州,是为大局考虑。两个月内夺不回葭萌关,莫说并州、河洛、南阳诸军,长安都得断粮。骤时,便是山崩之局,您纵是在并州打出大胜,杀了淳于琼,又有何用?”
高龑挺直了胸膛,毫无惧色的注视着傅燮,继续说道:“更何况,苏伯父不惜舍身殉国,以全三军主力,维持并州战局,可谓是用心良苦。您若是不顾大局,执意孤行,国亡社稷,杀身成仁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苏伯?”
几番话,说的傅燮哑口无言,原本愤怒的神色,也逐渐舒缓起来,最终扬起了嘴角。
目光从高龑挺直的身躯离开,转移到高诚身上,傅燮不由感叹言道:“陛下,太子有明君之像,吾大周后继有人啊!”
“哈哈哈....不枉吾等三人,奋十五载之功啊!”
高诚亦是欢心大笑,比起那些所谓的才学韬略,身为帝王,勇气才是最关键的。
“唉~太子都如此说了,臣身为大将,又怎么不顾大局。益州那边,陛下就交给吾吧。不过,臣需要陛下一道诏命,来拉出一支兵马!”
心喜之余,傅燮也改了口,与高诚言道。
高诚点了下头,言道:“这个没问题,不过军从何来?”
“建设兵团在汉中应该还有两万人左右,只要汉中武库打开,分发甲胄兵刃,足以成军。借此部,臣有信心夺回葭萌关。”
“晤~吾怎么把他们给忘了。没问题,稍后回宫,吾便命人拟诏,汉中、益州所有军队,全都由汝指挥。只要一个要求,尽快夺回葭萌关,各处战场以及关中,需要益州的粮秣。”
“陛下放心。”
——————————————
出了苏府,回宫途间。
高诚专门让高龑来到自己的车架,父子俩端坐在其间。
“今日表现不错,为父很是欣慰!”
一口称赞,倒是让高龑有些不知所措,挠了挠头,回声道:“父皇,孩儿是一时冲动,也不知道傅伯父会不会心怀怨念。”
“嘿~这汝就多想了!汝南容伯父再不济,也不会跟汝一小辈计较,安心便是。”
高诚笑了笑,先打消了儿子心中的担忧,随后又说道:“冲动,人皆有之。汝年纪还小,只要多多磨练,会定下心来。不过,汝这份勇气要保留好啊!身在帝王家,许多事难以抉择,做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去做,明白为父的意思吗?”
“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过几日,为父要回到弘农坐镇,长安这边有阎相在,为父放心。汝多跟阎相学学,多看看其是如何处理朝政,多思考思考阎相下的每一道政令的背后指向哪里?蔡老那边,有些话可以听,但有些话不能听。”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最后,便是勿要忘了学业。书中自有黄金屋、尽信书不如无书,学海无涯,心需谨记!”
听完父皇说的话,高龑明显懵住了。
那两句话听起来有点七言诗的意味,可怎么听也都连不到一块啊,甚至有些相悖。
但......
“回去慢慢想吧!相通了,书就好读了!”
“儿臣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