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后,成都也复归平静。
刘璋还是前两日那姿态,只顾饮乐,不理政务,不问他事。
似乎,这益州,已经不属于他了。
庞羲等人,亦缄默不言,一边联系着周国征蜀都督徐荣,一边稳定着郡县。
至于死于乱兵之下的周舒等人,已经被他们忘记了。
但有的人,却忘不了,昨夜的疯狂!
凡在成都之属吏,无不是心惊胆跳,纷纷往庞羲众人府上拜访。或得幸一见,或留下厚礼,归之稍安。
他们不清楚庞羲具体的谋划,可绝对清楚现在他们的小命就在庞羲手上握着。
刘使君数日不曾出面,反而庞羲以雷霆手段清理了政敌。
那么,他们这些曾经站错队的小虾米,又怎么敢有所不敬!
至于庞羲是打算挟持使君与周军对抗,还是归降周军,对他们而言,皆无大碍。因为,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虾米。
不论是刘家天下,还是高家天下,都需要他们来稳定地方。
然而,成都城内发生的一切,对于赵韪来说,无异于惊天噩耗!
自己是真的没有想到,刘璋等人居然如此懦弱。周军尚在绵竹以北,他们就开始了内斗,开始清理不需要的人,开始谋划投降事宜。
没骨气!
赵韪只能拍着桌案,无声的怒骂!
整整一天,赵韪都将自己锁在房屋内,来着悉数不见。
直到次日,修理须容,重整神气,聚将议事。
帐下大将的心境,无一例外,灰心丧气。
谁都看得清楚,周军拿下巴蜀,已是必然。
成都的状况,在传回武阳的那一刻,就注定瞒不了。
眼下,人心皆乱。
如若成都不降?他们武阳好歹还有近三万人,抵挡八万周军不成问题。可偏偏成都要降了?如此不出半月?又将会有六七万周军兵临城下。
十几万大军啊!
也许敌军进抵之际,武阳城内各部曲?就会不战自溃。
说白了,没人想再打下去了?注定失败的战争?不值得他们去拼命。
一场议事?多数人都在想着法的劝赵韪。
可赵韪,早在出现在众人前的那一刻,就已然下定决心。
打!
自己投降不得!
别的不说,那任岐已经是大周的益州布政使?封疆大吏。自己就算是举兵而降?也绝对无法超过任岐、贾龙在周国的地位。
再加上成都刘璋等人皆降,自己无权无势,别说在大周冒头了,能不能躲过那明枪暗箭都尚不敢言断。
所以?不能投降,哪怕是马革裹尸?也总好过为小人暗害!
众将不敢反驳赵韪的决定,毕竟其威尚存。
于是,皆心有不愿,却不敢不从。
唯独李异,插口一言,坚决支持赵韪的意见。又言明利害,希望能够使众将齐心拒敌。
看着李异毫不犹豫的紧随自己,赵韪也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一点芥蒂。
庞乐与李异交善,然终不及其之忠耿。
会散过后,诸将自归。
李异也不例外,回到城外军营。随后,调两千亲腹入城,驻扎西门。
当夜。
李异城外军营。
一名年轻人伫立在正在著书的李异面前,神情颇是轻松写意。
没一会儿,李异著书毕,拿起纸张,轻轻的吹干其上墨迹。而后卷到一起,交由赵岸,言道:“贤弟,后日丑时,东门洞开。”
“兄长放心,待拿下赵韪,最起码州军副将。”
李异摇了摇头:“贤弟,王上如何安排,异绝无异议。如今,人心离散,城内兵卒,悉无战意。纵是无愚兄在,待成都一降,此地兵卒,必做鸟兽散。”
“非也非也,若无贤兄,庞兄岂会轻信于某。若无李兄,吾等又如何借机铲除宵小!”
“为国尽事,竭力而已。”
李异神色平淡,道了句忠心耿耿的话。
接着,又微微倾身,附耳言道:“贤弟身居调查司要职,与杜指挥使交善。日后,于国朝内,愚兄与庞兄,可全仗贤弟多多照顾了啊!”
说完,声音更沉,喃呢一声:“雒城东南三十里,愚兄故居北百九十步,有一神祠,贤弟可细察。”
赵岸眼睛一眯,注视着看着自己的李异,心中纠结不断。
其言之中,会有何物,不言而喻。
既然李异敢与自己说道,那必能憾己之心。
“李兄,大周律法严格,不可如此。不若,借此之物,贡之国朝,引为军政资用,王上必心甚喜。”
“嗯~这.....”
李异顿了一下,没想到赵岸不好此物。也是,年轻有为,不值得为此冒险。
于是,改言说道:“好好,贤弟年轻有为,才能斐然,是愚兄冒失了。”
“贤兄无需如此。但日后在王上麾下任事,兄长可万莫如此了。若有事关兄长,弟自与兄长言。”
“如此,多谢贤弟了。”
“话不多言,弟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
“嗯!”
赵岸冲着李异点头嗯了一声,随即折身出帐。
兜兜转转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间。
等其回到周军大营时,寒意正盛,天色正暗。
而后径入中军,来到赵衢帐前。
静候片刻后,这才入内。
赵衢身披厚衫,眼角尚有微闭,显然半夜被叫醒,还有些迷糊。
“职下见过军将。李异那边有消息了,后日丑时,东城。”
闻赵岸言,赵衢眉目一张,顿时精神了起来,欣喜道:“可信几分?”
“尽可信之。”
赵岸嘴角一扬,坚定说道。
赵衢可不知道赵岸早在数年前就与李异有联络,只以为赵岸这小子确实厉害。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的便劝降了赵韪帐下两员重将。
只要李异愿为内应,那赵韪必败无疑。
“速速唤公瑾来,吾等好生商议一番。”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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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岸离去后。
李异独坐帐内,也陷入了沉思。
没错,白日所谓的忠耿之表现,不过是做给赵韪看的。顺便,也能借此机会,将那些大小军头给一并打压了。
因为,功劳就这么点。
众人齐分,又怎能比得上自己独吞呢。
所以啊,只能委屈那些袍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