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下舞剑(1 / 1)

树林一棵树上立着一位白衣人,修长而冷峻,像雪一般的冰冷气质,散发着高贵的气息。

“这只不过是第一步棋而已,不管你们如何挣扎,结果都已经注定。”白衣人望着华丽的马车,嘴角悬着玩味的笑意,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叫李无欢的男子抱着小女孩孔雀来到众人面前,中年骑士将他介绍给护卫,他坦然接受护卫们的道谢,微笑不语的他有一种奇异的气质,很快就得到了他们的好感。

马车前叫林旭的青年默不作声,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仰望星空,银河清澈,寂静无哗,时见一点流星掠过星空。

一轮弯月似挂在远处天尽处的枯树稀疏的枝杈上。月色婆娑,一孤鸿忽的被无端惊起,来回翻腾,拣尽寒枝却总不肯栖息,只得归宿在荒凉的寂寞的沙洲上。

低头看看已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的孔雀,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甜笑,似玉般的小脸笼罩着清淡月辉更显纯洁剔透,好像李无欢的怀抱就是这世上最温馨最安全的地方,小嘴不时嘟哝一番,看得李无欢一阵好笑。

原本飘零江湖天地一如那无枝可栖孤鸿的自己拖上这个小油瓶后,自己的世界似乎被她涂抹上了各种色彩从而变得不再平淡,有些时候一天笑的次数就多过以前一年的相加,虽然有些是苦笑。自己也不再心如死水,因为知道从此有一个人要自己去保护。

“无欢兄,尚未入睡吗?”

一个豪放却不失纯正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以无欢兄之气质才情,定有‘佳人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悔教夫婿觅封侯啊!哈哈哈……”白日单骑独挑众刺客的中年骑士坐于李无欢旁,拿着一个大酒囊仰首灌起酒来,说不出的旷达不羁,令人顿生好感。

李无欢露出一个真诚却略微苦涩的笑容,道:“兄台莫要取笑无欢了,我早已习惯于这苍天下独自流浪,以天为盖以地为床,虽孤独却孤独的无悔坦荡,总比那些为五斗米折腰的人要来的畅快!”

“好一个以天为盖以地为被!”那人闻言眼睛一亮,大声赞道:“大丈夫为人处世,但求问心无愧!就算受点苦受点累又有何妨?温柔乡即是英雄冢,此话谁人不知,但古往今来能堪破情字一关的又有几人?想那剑神萧无涯亦因一个女人封剑,更枉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了。唉,无忧兄,是我多言了,就当我是酒后醉言不值一闻。”

他原说至情时眼神一阵历尽沧桑后的落寞,但随即便一扫而空恢复那旷达之色,将手中酒囊抛给李无欢,朗声道:“无欢兄莫要说不会大口饮酒,七尺男儿本就应该挟三尺剑立不世功,而后大醉于这尘世间,方显男儿本色!若不会狂饮,那就从今天开始!”

“好!无欢就舍命陪君子,若是搪塞岂不是作女儿态!”

李无欢一把接过酒囊,依样朝嘴里倒将开来,竟然是滴酒不漏,本是儒雅至极的他做出这番狂放之态,更是有一种难言的魅力,看得一向眼高于顶的他眼里满是赞赏之色。

李无欢复将酒囊掷回,他再海饮一大口,饮完一抹嘴说不出的爽快,两人相视大笑,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忽然怀里一动,低头却发现孔雀正睁大眼睛瞧着自己,原来他早已被两人的谈话吵醒,眼中睡意尚未全失还有一丝不悦,抬头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坐在一旁的“罪魁祸首”。

那人脸皮厚的可以,竟大笑道:“敢问小姐芳名?打扰之处尚请见谅!”

李无欢一脸愕然,孔雀也被他逗得扑哧一笑,眼睛一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知徒莫若师,李无欢知道这个丫头定是想到了什么法子作弄他,皱眉道:“孔雀,不要乱说话!”

孔雀一听就知心中打算泡汤,一张小脸立即就垮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无欢。

那人一看朗声一笑道:“天地苍茫,皓月当空,我就以枝代剑,饮酒舞剑给你赔最如何?”

他挥手示意李无欢不要说什么,继续道:“昔年剑仙吕洞庭在幻月湖上醉后舞剑,后人见之而悟出百式醉月剑。今日我就厚颜借这半壶浊酒、一肩明月、两袖清风学学那仙人舞这出剑!”

他随手捡起一根枯枝,霍然而立,顿时生出一股庞大的傲然气势,半壶酒一饮而尽,衣衫上沾满酒渍也毫不在意。

手中枯枝向前一递,飞出手心,口中朗吟道:“夜饮东坡醒复醉!”脚下虚踏几步,身形随枯枝掠出,至“醉”字时手已将枯枝抓住,“归来访佛三更”,借势一记横扫千军脱手而出。

“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身体冲天飞起,枯枝划出无数道优美弧线将他围成一圈,“长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只见他斜飞飘飘而落,单脚而立,至“江海寄余生”时悲啸一声似在发泄心中苦闷,复又弹起,吟声有原先的旷达转至悲愤,“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古人长绝”以手中枯枝撑于地,一压一弹人飞速向前掠去,空中留下一片雪白的扭曲残像。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

他落地之余更向前滑出数丈,枯枝如同一条出海蛟龙狂舞,四周尘土飞扬,却无法近他三尺之内。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最后他朝着当空明月挥出全力一击,只见一道青色剑罡破空而出,呼啸着似要将天地劈为两半。

“谁共我,醉明月!”

枯枝承受不了最后那强大的剑气,化为粉末,消失在空中。

他负手而立,仰望天空,天地与他并生,万物与他共存!

李无欢由衷赞道:“剑势大开大阖,若江水挟势涌入大海,大有‘一剑既出,虽死无改’之境!可见兄台不仅枪法出神入化,剑道亦是已窥大道。”

孔雀在旁小声嘀咕道:“枪也好剑也好,千万武技,本就是万流归宗的嘛,就如同道家千年一直追求的归真返璞之境,都是一个道理,可怜道佛还一直争论不休。”

那人一听孔雀所说似有所悟,呆立良久,最后叹道:“不服老都不行了,这丫头这番话若是从‘北斗剑皇’李释昀口中道出我尚不会诧异,唉,此时从丫头嘴里说出真让我觉得江山代有人才出,后生可畏啊,他日此女的成就必会远胜于我!”

听到他的赞扬孔雀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反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李无欢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略带责备的说道:“就你都知道!”

孔雀调皮的伸了伸舌头,朝那人作了一个鬼脸,结果又招来李无欢的一个板栗,惹得她牵着李无欢的袖子一阵撒娇。

那人被她弄得一脸受伤,苦笑道:“我怎么还算得上是个高手吧,小丫头你竟然用那种眼神看大叔我,小心我叫你师父打你屁股。”

孔雀一付懒得理你的表情,拉着李无欢的手说道:“师父对孔雀最好最疼孔雀儿了,才不会听你的!”

李无欢摸着孔雀的头说道:“你去拿一壶上次我从‘醉仙楼’带来的‘千日醉’来,我们要痛饮一番。”孔雀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朝宿地走去,轻盈而灵动,像个精灵。

那人一听到“千日醉”眼睛登时就亮了,满脸写满了期待。静立良久,随即似乎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开口说道:“无欢,你可愿与我这个不成大器的酒鬼结为异姓兄弟?我不知道我可以帮你什么,但这条命还是舍得的。当年钟子期和俞伯牙因高山流水生出知己之感,你我虽相识还不到一天,但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时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就想交你这个兄弟,今生我唯一的兄弟!”

李无欢无多语,那深邃而澄净眼睛里的喜悦已说明了一切,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一刻起,两人结为生死之交,至死不渝。

“林朝胥,三十四!”“李无欢,二十七!”

空旷的大地上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事后孔雀在私底下“拷问”他林大叔是不是冲着那“千日醉”才有这个决定的,林朝胥张着一张苦瓜脸道:“我就那么不值钱,一壶酒就把自己卖给你师父了?”惹得小丫头笑的笑出了眼泪。

一路上李无欢和众护卫相处的极为融洽,天南地北的谈论,李无欢见识的广博令人惊讶,天文地理政治军事似乎无所不精,当然晚上露营篝火旁他讲关于天下美女的武林奇事的时候始终是护卫最为开心的时光。

他偶尔和林朝胥畅饮,有些时候也会喝的酩酊大醉,弄得孔雀对拉着他师父去喝酒的大叔十分不满。

而马车中的女子并不常下车,也没有和李无欢说过话,极少几次见面也是点点头而已。

“无欢,你在飞雪山庄有认识的人?”林朝胥好奇地问道,脸上全是关心的神色,“若非我脱不开身,一定要陪你走一趟。要不我让几个人和你一同前往?”

“我只是去找一个人罢了,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放心吧。”李无欢摇摇头,宠溺地摸着孔雀的小脑袋。

“那前面的路口左走大概三百里就是飞雪山庄了,应该很容易就可以问出飞雪山庄的具体位置的。”

“那这些天孔雀就麻烦你了,我会尽快赶往京城的。”

“不要,孔雀不要和师父分开!”李无欢的话让小女孩紧张不已,眼中的泪水已开始蓄积,小手紧紧拽着李无欢的衣服。

“孔雀,听话,不然的话师父就把你送回家!”李无欢皱眉道,“师父会很快就和你见面的,你怎么不听师父的话了?”

小女孩望着师父认真地神色,扑入他怀里伤心的抽泣开来,“师父,你一定要来找孔雀,孔雀会很听话的。”

李无欢叹了一口气,有些黯然的抱着小女孩,“师父会的,不管发生什么师父都会去接孔雀。”

“李公子,小姐要见你。”马车中女子的丫环袭香走过来说道,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她和李无欢见面的次数很多,在李无欢和护卫们聊天的时候她也经常在场。

李无欢露出不解的表情,仿佛想从袭香脸上找出答案。

“见到小姐不就知道什么事了吗。”袭香调皮地笑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

李无欢自嘲的一笑,故意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傻傻表情。他将止住哭得孔雀放到林朝胥马上,朝马车走去。

那绝色女子此时已走下马车,朝路旁的一条小溪走去,李无欢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我们是敌人吗?”林解语背对着李无欢,用那醇美的令人心醉却冰冷的嗓音问道。

“不是!”李无欢微微皱眉,不假思索的说。

“那我们是朋友吗?”林解语的语气里含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李无欢凝视了那绝美的背影片刻,答道:“不是。”

听到这个本就在预料之中的答案,林解语心底仍有一股淡淡的失望,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过身,用那能够看穿一切的美目注视着这个令她不得产生好奇的男子,缓缓道:“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她终于问出了这个一直萦绕在她心头、从她第一眼就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李无欢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道:“李无欢就像那飘飘的天地一沙鸥,似那无根的浮萍飘到哪就是哪,只想游遍天下名山大川喝遍天下美酒,则此生无憾矣!”

林解语美目里闪烁着智慧的光彩,摇摇头表示并不这么认为。

李无欢道:“学那古人一手持蟹,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这有何不妥?”

林解语轻声道:“大丈夫岂可空老林泉,烂醉花间?”

“如果说李无欢是想会遍天下九品高手,创出一世英名给天下人看呢?”李无欢反问道。

林解语妙目浮现一点异彩,但仍是摇头。

“要是我说李无欢要大隐隐于朝,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呢?”

林解语发现自己始终是不理解这个与自己谈话的男子,他没有显赫的身世却比那些世家公子更坦然,站在自己的面前,没有丝毫的退缩和不适,似乎这个天下再没有东西可以让他动心。

他像一样带着魔力的东西让她不停的想去了解他,但了解了后就想知道的更多……

突然李无欢朝她神秘的一笑,转而严肃的说:“我不是好人!”

林解语被他说的一愣,搞不懂他要干什么,只好耐着性子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李无欢靠近她小声道:“我是个贼!”

林解语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他许久,然而还是很茫然,显然是对他的说法表示很怀疑。

李无欢继续道:“一个专偷心的贼!”

女子扑哧一笑,原本就绝美的冰冷容颜此时如雪莲嫣然绽放,令人眩目。她被他瞧得有些不自然,忙扭过头去,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

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溪边,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李无欢在此别过!”他率先打破沉默,发现她的身子微微一震。

“你要走了吗?今日一别可有再会的机会?”女子的话有些落寞,竟似乎有些不舍。

“我会到京城打扰贵府的,这些日子孔雀就麻烦你们了。”

“解语一定扫榻相迎,孔雀很可爱啊,怎么会麻烦。”听到李无欢的回答女子的语气有些激动。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愿君顺风千里!”叫解语的女子道。

“你也是如此,那李无欢先行告辞。”李无欢潇洒的一转身,一身青衫的他有着狂傲和儒雅的奇异特质。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有些落拓但又不消沉的背影,她的美眸中异彩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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