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这话也太奇怪了吧？”柯南在旁边听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插话说：“听上去就好像你觉得他推人反而更好一点似的。”

“假如他曾经为了逃走而故意害死自己的朋友,虽然卑鄙无耻恶毒，但也还算是坏得彻底。佐藤警官忠于友情,临终前还为他保守秘密，也算是求仁得仁，走得没有遗憾。”

北原苍介说：“他自己决定要去犯罪，被发现了又万念俱灰地自杀；害死自己的朋友以后他又后悔了,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了，但那位佐藤正义警官被他中断的未来、他的家人和朋友的痛苦谁又能弥补？佐藤警官的父亲至死都还相信他会去自首，然而他又是怎么做的？他有认罪吗？有暗中弥补佐藤警官和那位被他打死的警卫的家人吗？都没有。他开餐厅，去意大利进修,机关算尽地逃脱法律的惩罚,把自己的人生过得舒适充实,偶尔在心里念叨几句那个为他而死的朋友，摆束花、上柱香,就觉得自己已经忏悔过了，已经为背负过去而痛苦过了,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人生了……这种人,犯罪没有犯罪的决心,赎罪没有赎罪的行动,就连忏悔都虚情假意,践踏了佐藤正义警官当年的牺牲和信任，不恶心吗？”

感受到他那种宣之于外的厌恶,柯南原本因为鹿野修二的痛苦而有些动摇的心情立刻改变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是他刚才也说,准备等事情过去以后就把钱全都还给银行,所以我觉得……”柯南犹犹豫豫地说。

“他说……你就信？”北原苍介斜着看他。

柯南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在撒谎呢？”

北原苍介摇了摇头，说：“我想他在对佐藤正义警官感到抱歉的时候，确实是有这种打算。但是就像是他曾经想要自杀又很快放弃一样，这个人……除了在逃过追诉期这件事上很坚持以外，在其他事情上未必有那种决断。”

“如果真的要把那几亿日元还给银行，这十八年里什么时候不行？为什么非要等到追诉期过去？难道有人捆住他的手脚，或者监视他的行动，让他没办法偷偷去换钱吗？没有偿还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潜意识里还是想把这些钱留下来自己使用，或许也是为了在被警察逮捕的时候，可以争取到减刑。”

“我觉得他刚才说话的那个样子是发自肺腑的。他或许不是像你说的那种人，而是真的打算那么做。”柯南反驳道。

倒不是他真的觉得鹿野修二情有可原，而是感觉北原苍介把人想得太阴暗了。柯南始终对人性抱着一种十分美好的期望，所以他也不希望北原苍介把一切都描述得这么冰冷现实。

“那只是他今天的想法，到了明天，他或许就会想——‘如果把这笔钱还回去，所有人都会知道当年是我抢劫了银行，也是因为我佐藤君才会去世的。这样的话，美和子、猿渡他们将会怎么看我？我的妻子会怎么看我？我该怎么面对这些朋友？那样的话，就算警察不抓我，我的人生也就全完了。’类似这样的想法，你觉得可能吗？”

柯南哑口无言。

虽然和那个鹿野修二只相处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但以柯南对那个人的了解，这确实是他会产生的想法。

这种攸关人生的大事必然需要一种壮士断腕的决心。一旦产生犹豫，就会给自己找出无数个理由来拖延。拖着拖着，当初的决心就淡化至无，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说——”北原苍介最后总结说：“佐藤正义警官信错了人，鹿野修二比他想象的更加卑劣。他付出生命拯救的就是这么一个家伙，太不值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佐藤美和子忽然叹息道：“我想就算父亲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也会义无反顾去救他。因为生命的价值跟他是什么人没有关系，既然是警察，就要保护普通民众，哪怕他是犯罪嫌疑人也一样。”

北原抬起手指点了下额头，行了个不标准的礼，赞道：“果然是正义的警官小姐，在下自叹弗如。”

“所谓正义这个词啊……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应该好好地搁在自己的心里——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佐藤美和子露出了笑容：“北原桑，我知道你刚才的那些话其实是对我说的，谢谢，我已经不会迷惘了。”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北原苍介点点头说：“就该这样才对。没必要因为犯人的眼泪去同情他，更不要因此就觉得没办法面对他的家人和朋友。你是警察，也是受害者，只要昂首挺胸地贯彻自己的正义就行了，别让你的善良变得太廉价。”

“我明白。说真的，北原——”佐藤美和子手按着他的肩膀，弯腰看着他笑道：“你才这么点年纪，怎么就这么好啊！如果不是我比你大十岁，我都要追求你了。”

北原苍介知道她在开玩笑，于是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大十岁我也不介意的。”

说完两人都笑了。

柯南屏气凝神，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神色将信将疑，脸还有点红。

——不会吧？真的假的……

佐藤美和子忽然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小朋友，干咳一声站直，笑道：“对了，之前我说过的话现在也依然有效。北原，你帮我揭开了谜题，还抓住了当年的犯人，所以我也要满足你的一个愿望——任何愿望都可以哦！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眨了下眼睛，神色显得有些俏皮。

“我可不是挟恩以报的人，之前的玩笑也不用当真。”北原苍介说。

佐藤美和子眯了眯眼睛，反问：“那你是要让我当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吗？”

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对视片刻后，北原苍介投降：“好吧好吧，既然你坚持……”

他看了看周围，然后伸手说：“取一颗纽扣给我。”

佐藤美和子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从衣服下摆上拽了一颗纽扣下来递给他，同时警告说：“这可不能算是愿望啊！”

柯南：……这两人是不是把彼此的角色给搞反了？

在线吃瓜，越看越觉得有戏……

虽然年龄差距有点大，但是最近正流行姐弟恋不是吗？

柯南忽然想到自己现在和毛利兰在外表上也是正好相差了十岁，顿时心里就有点堵。

“知道了。”北原苍介说着，从随身的钥匙串上打开一把折叠的多功能小刀，然后在小小的纽扣上刻下了四个片假名。

“キ……ャ……ッ……プ……”柯南一字一字地读出来，最后连起来：“——瓶盖？什么意思？”

“这是信物。”北原苍介解释说：“如果有一天，当你看到这个纽扣的时候，就要无条件地帮我一次，同意吗？”

感受到那种认真和慎重，佐藤美和子也跟着严肃起来。她想了想，没有轻易答应，而是说：“违反法律的事情可不行。”

“当然。”北原苍介说。

“既然这样，那我答应了。”佐藤美和子干脆地笑道：“我会永远都记得这件事。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尽管开口。”

“好，那就这么约定了！”

两人举起拳头碰了一下，许下这个看似有点儿戏的诺言。

…………………………

等佐藤美和子也离开以后，北原苍介一转头，就看到了柯南奇奇怪怪的眼神。

“你们……你们该不会是真的……真的……”柯南吞吞吐吐地问。

说真的，刚才两人看上去十分般配。想到一直在为追求佐藤美和子而努力的高木警官，柯南就在心里暗暗同情了他一把。

但后来，北原苍介和佐藤警官定下纽扣之约以后，又觉得不像是那么一回事了。

话说年龄相差一岁，真的会让人产生那么大的差距吗？柯南觉得自己也挺聪明的，为什么总是看不懂北原苍介的操作？

“都说是玩笑了，你这脑袋瓜能不能想点别的？”北原苍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看到男孩的圆脑袋仰过去又直回来，觉得有趣，顺手揉了揉。

“对了，那几个小鬼头呢？没跟你一起？”

“哦，元太他们觉得案子已经破了，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就先回去了。这时候应该都已经到家了吧？”

“这样啊……”北原苍介正要点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阵，才意识到是什么地方让自己感觉异样——鹿野修二已经被逮捕了，可是直到现在，任务卡都没有提示他任务已完成。

两个支线任务都是如此。

他摸了下口袋了的卡片，确定它今天一直没有发热过，转头问柯南：“你知道元太他们家的电话号码，对吧？”

“对，怎么了？”柯南问。

北原苍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说：“给他们家人打电话，问问孩子们都回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