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绛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才收了眼泪答云祯的问题:“没,当北楔王忽然丧心病狂一般的倾全力侵犯大雍很突然,开展以后消息就断绝了,可能最了解情况的只当初去御驾亲征亲临前线的皇了。”
云祯看他眼睛红肿,感觉自像是在欺负人一般,也些歉疚:“那你之后,难道都没关心过战局吗?”
朱绛迟疑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之后,我就出家了。”
云祯一怔,朱绛低声道:“修的闭口禅,因此不问事,日日苦行不辍,外间的事是一点不知的。只是一天母亲哭着来求,方丈慈悲,容我们见一面,那候我才知道姬怀清被废了,定国公也被问了罪,全族成年男丁一律流放,我已出家,不曾问罪,母亲希望我能家……我没应,只是断了尘缘,之后再也没出过山门,问过事,直到死。”
云祯啊了一声,没再说话,朱绛看他面哀色,连忙展颜道:“可见佛是用的,我日日求佛,佛果然让你般活泼健康活在我跟前了,实在是大幸,哪还敢别的奢望?”
云祯知道他是不想自难过,想了想倒也挥之脑后,毕竟第一已经隔了久,过模糊。他振作精神:“我收到密信,说北楔部族中,部族起了异心,私下扶持了另外一个元氏王子,想要密谋另立王。”
朱绛吃了一惊,却又道:“是江宁那边传来的消息吗?若是如此,北楔应当只会陷入内乱才对,更不该来侵犯我朝了——我倒觉得反而算是我朝的幸事,长广王与胡后把持王庭日久,部族们异心很正常。”
反而是我朝的幸事吗?
前不曾听说过的另外一位元氏王子……云祯忽然脑海冒出了一个人,姬怀素。
他心机深沉,又是重生,两三年前的话,刚好是姬怀素重生后的间点……他若是蓄意安排的话……以他之能,又前记忆,伪造或者寻找到一个元氏王子,应当可能。
他一阵毛骨悚然,若是真的是他的话,他究竟想做什么?挑起北楔王庭的混乱,是为了掌控王庭,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比如他已知道自派了云江宁去了北楔,很可能一幼主不再了南下的心,因此他扶持起另外一个傀儡王子?
他身体不由微微颤抖了一下,脸色青白,若是如此,江宁危险!
朱绛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挨得近,感觉到他身体微抖,连忙道:“水凉了吧?我替你擦擦脚。”他伸从水将他双足捞起,拿了桶旁的巾子就替他擦,然后就微微顿了下。
在水看不清楚,待到捞出来,灯下清清楚楚看到云祯那白皙细嫩的足踝全是指痕握痕。
云祯养尊处优,衣食住行人精心服侍,双足自然也得到精心保养,一点硬茧疤痕都不曾,趾甲光润,修剪整齐,握在中柔软细腻,肌肤光洁,秀致的足踝咬痕宛然。
他呆了一下,云祯过神来一眼看到朱绛看着自双足呆,眼神一落到脚,瞬间也大为窘迫,迅速收双足拉过毯子遮盖,满脸通红道:“那我暂也没什么事问了,我明儿想好了再问问你。”
朱绛也十分窘迫,岔开话题道:“我让方路云去北楔接应云江宁了,若是他真的什么,方路云在边境多年了,接应他来问题应该不大。”
他心却在想,是谁?
心那酸溜溜一起来,几乎就没办压下去,云祯皮肤薄,随用力些握一握捏一捏就痕迹。看起来也几日了,仍然未消,可知当多激烈……所以是谁?
难道随侍身边?
朱绛魂不守舍起了身,云祯只是拥着狐裘干巴巴道:“那你多留心些,你那还钱不,不够找我要。”
朱绛勉强道:“你哪什么钱?我够的,那我先去了。”说好了别无所求只求他健康的。
云祯道:“行,明日就要准备大阅了,想来你也忙,九边边你熟,什么事记得悄悄和我说,你路小心些,我叫人送你去。”
朱绛道:“好。”
他不知道用了多力气才压下了心的那些胡思乱想,起身看云祯耳根至脖子绯红一片,显然羞得厉害,但确然对自已无绮念,他可在自跟前以亲厚随意的姿态相见,却绝对不会再与自重蹈覆撤,他们夫妻缘分已断,如今能做兄弟,已是他宽宏大量。
“一山如画对清江,门团圆事事双;谁料半途分析去,空帏无语对银缸。”
支还是懵懂之,与云祯在文昌帝君庙前抽的签文,那候不知底,还欢欢喜喜拉着云祯求签,却不知谶语早定。
心下空落落离开了房间。
云祯裹着狐裘缩在榻,确认朱绛走了才满脸通红露了脚出来,几日他都是在路,偶尔也就是洗洗脚擦擦身子,没非常在意自身的痕迹。
如今看到,不免又想到了临行前夜皇的一举一动,腕腿仿佛都还着皇力双握着的触感,还那唇落在肌肤犹如羽毛一般的触感,身每一处遍布的痕迹,都宣告着皇帝的占,仿佛拓疆开域,连心都被牢牢刻下痕迹。
才离开几日,就想陛下了,他狠狠抱着的狐裘,仿佛在抱着陛下矫健身躯一般,脸色通红,嘀嘀咕咕在榻翻了几个身,才怏怏起了身,想着朱绛适才说的话,慢慢写了一封信来,封了鸽竹,传信出去给江宁,才算乏困入睡。
第二日云祯歇了一日,只在九军都督府的议事厅内,召集了各军镇提督,查问军情,丁岱也将近年来的一些钱粮军饷军需备办拿来给云祯看。
云祯翻了翻,丁岱道:“最近一年调动颇多,兵部边也着意调了不军饷军粮,各屯田也勉强些成效,只是天气寒冷,半沙碛,不好种植,只能勉强种一些耐寒作物如靡子、黄粟之类的,收成欠佳,不过也勉强能自给自足。如今在边境招民开荒,如开荒成功,可免租赋十年,也颇见些成效。”
云祯翻了翻,心下疑惑道:“我记得去岁松江府受了台风,民房垮塌,堤坝崩毁,死伤无数,户部紧急派了官员去救灾,国库也很吃紧……”军需头,去年开始却开支十分巨大,显然边军原本空虚,忽然招兵、制甲、修城墙边备、筑武器,一下子耗费甚巨,户部怎可能会给许多钱?
丁岱道:“是,去岁军饷边一直很是吃紧,皇从内库拨了银子给边,补足的。”
内库也并不宽裕,皇一贯十分俭省,云祯熟知皇的底,他疑惑看了眼丁岱,杨东甫一旁道:“皇着实是远见卓识,恩恤九边,咱们九边将士都心中感奋,一年来人人奋,莫不踊跃争先,报效皇恩。”
云祯看其他官员也在,也没细问下去,只是又一项一项翻了慢慢问杨东甫。
杨东甫看他虚心谦和,却每一问都在关节,渐渐被他问得冷汗频出。所幸自从军制改了以后,军饷军需,皆由镇守内官直接拨付到各个军镇,总督府边一点儿没能截留,因此倒也没什么情弊马脚被抓到。
只是位云侯爷年尚未及弱冠,却目光犀利,记性甚好,仿佛十分了解九边,下属一位提督话之过紧张,说错了名,他却立刻就现了,多问了两句那提督才汗如雨下承认自说错了名,云侯爷倒也未责怪,只是着道:“我是说,棠关明明附近无堤坝,如何倒河工兵役开支,果然是记错。”
前边一连几个提督被一连问得汗涔涔,公良越在下首越坐如针毡,反复在心中默诵自管辖内的兵事,悄悄捅了捅一旁的朱绛:“一会儿凤举不会也给你我难堪吧,你看他问得样细。”
朱绛原本正在出神的,听他说尚未神:“啊?都是些基本的兵事吧。”他盯着头的云祯意气风,神采飘逸,心驰意夺,一个个端详他身旁的侍卫,猜疑着是什么人能得以近身,吉祥儿般单纯,不会被人骗吧?
公良越看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狠狠掐了他一把:“我就不信你都记得?些都是主簿师爷做的事,我们平日只管管训练带兵还不行?”
朱绛悄声道:“皇对些都能如数家珍,你提督一方军镇,也敢丢给师爷主簿?”
公良越哗的一下汗都出来了,却见头云祯看向他们,着问道:“公良将军?轮到你了。”
公良越战战兢兢起了身,云祯含着问了他几个问题,所幸公良越都记着,好歹顺顺当当问完了,又轮到了朱绛,朱绛倒是对答如流,云祯问得颇细,朱绛却早已熟记心中,一点未误,总算九镇提督都问了一轮,云祯又和杨东甫对了一下明日大阅的流程,才算散了。
云祯却留下了丁岱,追问皇内库哪来的钱。
丁岱看他眼神知道瞒不住,只好道:“皇卖了些私产——原本也段不好,又都在江南旧都那边,离京又远了,本来不好经营,倒养肥了一杆奴才在那边作威作福,侯爷您可不知道呢,那边留了不奴才打理,因着主子不在,只管一层层中饱私囊,每年消耗不,皇早就不喜,让老奴私下处置了。”
云祯心下却诧异,卖私产!皇的私产,多半就是历任先祖留下的皇庄以及后留给他的私产,谈氏又是数一数二的族,后当初的陪嫁只怕丰厚之极,又只皇一子,必然都给了皇,铺子庄子田,应该多在江南旧都那,那边土肥沃,物产富饶,哪不好经营之理?
丁岱还在絮絮叨叨:“侯爷是代天巡狩,须得注意安全,也不知道高信那小子安排的人周到不周到,平日只任由你胡来……”
云祯道:“丁爷爷过来辛苦了,我看边天气苦寒,街也不甚是热闹,不如还是早日京城吧。”
丁岱道:“我看边疆安宁得很,我出来养老不知道多惬意——皇应你,肯定也是说若是战起才召老奴去掌京营,侯爷莫要哄老奴了,一半会还没战事,我还能享福呢,清闲自在,还人送钱花。”
云祯了:“谁给您送钱呢。”
丁岱嘻嘻:“儿是晋王的封,晋王给我送了不好东西,迟些你带一些去给皇,好几副古画和诗本,皇啊一准儿喜欢!”
云祯点了点头:“好,我也找间去看看姬怀盛。”
丁岱道:“你一出来万事小心,莫要贪玩,天还冷着呢,我看你身边就没个知轻重的人,皇也偏着你,被你哄几句就昏了头,真的放你出来,不在京好好陪着皇,来边吃沙子作甚呢。皇如今御体可安?”
云祯嘻嘻道:“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就知道您心疼皇着呢,还是留在他身边天天看着他不好么。”
丁岱白了他一眼,起了身:“侯爷还什么问的?没我先去了,还几项钱粮盯着放。”
云祯起身亲自送了他出来,心下的谜团却越来越大。
第二日天气晴朗,天蓝得犹如琉璃一般,一丝云都没,果然是个校阅点兵的好天气。
云祯与杨总督、丁岱以及军镇各将军、晋巡抚、大同方官员一并都穿着官服,先在祭坛祭天,宣读了圣旨,领会了皇恩浩荡,才在号笛声中坐了阅兵台,登台阅视。
但见下方旌旗招展,马步官军进入校场,演练各种阵,是第一项演习,阅阵。
云祯凝目而视,果然看骑兵们个个装备精良,气势如狼似虎,演练阵也极为精熟,随着军旗号令,进退自如,训练素。阵演练后是阅射,各军镇挑选出来的射,骑马进入校场,每人射三箭,然后下马再射六箭,击中者鸣鼓以报。
云祯只听到鼓声不绝,果然也都操练精熟,射艺精湛。
再接下来接连刀枪单项武器演练后,轮到摔跤、举重奔跑竞技演示,也是人人精神饱满,看起来日常操练精熟,身军袍甲衣,也都是簇锃亮的,武器装备精良,不是一朝一夕能备办下来。
再联系起昨日查问的,最近一年来,皇数次过问九边军备,又专项军饷,由丁岱备办,另外还从南边川渝调运粮草。
云祯看着心的疑窦越来越大。自说北楔似战启,一直是没根据的,事实无论是章琰还是丁岱,其实都当自是胡闹,包括今日看杨总督的说,显然边疆一直安宁,不像要打仗的样子,若不是皇一年来多次督办,绝没如今般兵备齐整,操练精熟的样子。
当然,照姬怀素的说,当初北楔幼主元钊就是个疯子,加当年在雍朝饱受□□去的江宁,两人心性不定,杀了长广王,囚了胡后,随意起了战争,十二部族首领不知因何原因,也支持了他们。
但如今并没,碰巧江宁到了自,碰巧他如今看着心性敦厚平和,在自府也没吃什么苦,一切都显得自那点对北楔战争的怀疑是多么的无端,只像是一个孩子无端的呓语。
皇是表面哄哄自,也就算了……改军制,是前就做过的,皇一直疑忌各省提督府权力过大,克扣军饷,冒领军需,欺瞒下,欺压方,与方官员、豪强族甚至藩王勾连一起,于是成立军机处。
几年军机处不断合并各省提督府,云贵、桂粤、川贵渝合并总督府,又增派按察使,改土归流,撤土司府,直接越过总督府,将军饷至军镇,些做的确效节约了开支,提高了朝廷对方军镇的节制控制。
但去年各也是七灾八难的,皇特意卖了自的私产,从内库之处来支援补足九边边的军饷军需,甚至还派了一直掌着禁军的丁岱过来坐镇总督府镇守内官,要知道京畿防卫,何重要?让自一个来掌禁军,调出丁岱来九边都督府坐镇,若只是哄自安心,何至于此?
缺军饷,哪都缺,云贵总督府不知了多次疏,要银要兵要钱粮。那四面夷狄,山势狭隘,原本就匪徒众多,土官们数量众多,占山为王,赋税往往收不来,每年还得花不银钱抚恤。
不止云贵,粤桂、湘楚、川渝各总督花了不间来弹压些土官土司,一旦改土归流,必兴刀兵,还要不剿匪杀敌,几年军机处也着重都在西南,占了兵部开支大头,又还南边一代海盗倭害,也耗费不好精力。
也难怪九边得不到什么内库的银,所以前两才一败涂,被北楔趁虚长驱而入,连下数城。
皇难道就为着自开玩一般几句话,从内库拨了银子加强边卫国防?
要知道若是没战事,些修好的城墙兵备,慢慢又会腐朽下去,些砸了钱练好养好的兵,也会渐渐老朽退伍,日日消耗军粮无数,些军镇囤下的军粮,也会腐烂掉,些砸进来的银子,也就白费了。
也就难怪文臣们和户部极力克扣兵部开支,同样捉襟见肘的国库,银子用在兴修水利,修建道路,疏通运河,兴建官,抚养老幼,甚至救灾买谷,哪一样不比砸钱到边疆养兵划算?
皇是圣明天子,是要治天下的,不会为了自一个纨绔胡乱说的几句话能如此,是自是皇后,也不会,他再宠自,也不会拿国家大事来开玩。军机处几年一直都在顾着西南,改土归流,剿杀土匪,整治方,收归中央,是实实在在会赋税进国库的。
派自来九边巡阅,也并不是自要求的,但正中自下怀,于是高高兴兴的来了,如今看了兵备如此严整,军粮充足,昨日问各军镇,也都修了城墙,囤了粮草,每一样皇都想到自前头,安排得妥妥当当,没什么自需要担心的。
倒像是……特特派自来亲眼看一次,安自心一般。
云祯忽然心中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安自的心吗?
皇难道知道自一直在为北楔担忧,因此特意让自来看一遍,仿佛在告诉自,朕都安排好了,不要担心。
可是,自真的不过只是开玩一样的说北楔似战端,皇为什么当真一般的掏了钱好好部署了,来安自的心?
校阅礼很快结束了,云祯着赏了宴,犒劳诸将士,又是一轮大宴,待到宴席散了,又要将将入夜。云祯却再次叫人请了朱绛来。
朱绛些莫名,进来就道:“你不是明日就要去几个军镇亲身看看吗?头就我提督的军镇,我还要赶去准备布置一番,不然明日可要在你跟前丢丑,到底什么事急急召我来,明日见了再说也使得的。”
云祯看着他,昔日的纨绔子弟,如今已是个沉稳成熟的将军,皮肤黑了些,但眉目轮廓深刻,眼眸坚定,嘴角含,带着前所没的男儿魅力。
他是为何成为今日个样子呢?自请戍边之,他还是个什么苦都没吃过,家给他议亲的纨绔儿,如今挎着军刀的,是当日投壶走马的,如今稳当充满力量的长腿,曾经蹴鞠起来人人叫好。
因为他带了前的记忆,他知道边事要起,他宁愿戍边赎罪,选了最靠边疆的常林。
所以,皇为什么会做些种种布置呢?
一个答案仿佛在自脑海呼之欲出。
朱绛看他只是打量他不说话,道:“怎的了?莫非官事要责罚末将?”他看云祯气色些不似前日,忽然也停了调,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云祯缓缓问道:“找你来是忽然昨晚想到,皇为什么忽然升你的官儿?我记得去年,忽然升了你好几级,我还专门给你写了贺信。如今想来,你刚刚和河间郡王互殴没多久,皇对你也很是没好印象,怎的忽然一下子给你连升好几级呢。”
朱绛唰的一下冷汗就冒出来了,勉强道:“,我也不知道,想来是不是祖父找了皇说情……又或者是我办事妥当……我还以为是你在皇跟前说了我好话呢……”
云祯眼睛直直盯着他:“朱子丹,你昨天才和我说过,不会欺瞒于我。”声音森然。
朱绛浑身汗毛都起来了,恨不得立刻就晕过去,然而却没,他只看着云祯冷冷盯着他,开口问他:
“皇,是不是已知道你我前之事。”
朱绛脸僵硬,什么都说不出来。
云祯却已知道了答案——憨货在自跟前尚且如此不济,在皇跟前一句话他都顶不过,怕不是三岁尿床都能被皇全问出来。
“什么候。”
朱绛一直说不出话来,云祯却一直盯着他看。
朱绛终于开口:“吉祥儿……饶了我吧,我真不能说。”
云祯一言不,看着朱绛苍白着脸行了礼,颤抖着退了出去。
他只觉得眼圈热,眼泪不知何流了满脸——教自亲眼来看看,就为了安自的心,是吗?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