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麒果然和他自己说的一样,会玩,不多时就引着元钊玩了个痛快。
便是在宫里,他也穷无尽的玩法,酒令也能行个十几种,藏钩投壶双陆,麻牌飞镖斗蟋蟀,样样都会玩。
元钊十分诧异道:“你般会玩,想来在雍朝应该很能混得开,如何沦落到咱们北楔?”
白玉麒道:“说来王上别笑,我幼时家里未出事,也是个大家子弟出身,家里豪富,父亲是二世祖,精于玩乐,闲了还勾脸和戏子唱上一台戏,然后日日喝酒到大醉,我还小时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后来家里犯了被抄没,我入了贱籍,因着会唱几句词,入了乐籍,在戏园子里摸爬滚打了几年,后来不小心得罪了贵人,存身不住,被赶了出来,想着趁着年轻处看看,才一路玩到了北楔。”
元钊听他说得意思,便问他路上见闻。
他果然博闻强识,说起来样样精通,路上风物,村庄风俗,城中八卦,元钊自幼就养在王庭深宫妇人手中,哪里听过许多新鲜。
最关键是,个叫阿白的,十分伶俐变通,八面玲珑,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不多时已和狐族过来的几个头人的公子打成一片,还十分高效疏通融合了元钊与几位公子的关系。
元钊也纳罕:“韦青竟然连偷偷养婢妾这等私都和你说?”
白玉麒道:“他到了王庭,手头紧,和我借钱呢。”
元钊问:“你哪里来的钱?”
白玉麒道:“江世子给的。”
元钊些酸溜溜:“他都把你给我了,还给你钱?”
白玉麒道:“王上误会了,江世子说,我服侍王上身边,定然时不时要替王上办点事,王上是贵人,想不到要使钱,我要办成,钱却万不能少,让我只管使,只要保证是替王上办的,记账和他边核销,若是我自己使却是不能咧。”
元钊一怔,心里一暖,却还是啐道:“手下养妾借钱这样的也算为我办?你不是把江世子当冤大头,然后讨好别人吧?”
白玉麒笑道:“些都是王上外公派来的人,王上待他们好了,他们才愿意效死,他们能留在王庭,对王上就是莫大的助力了,江世子说了,须得让我替王上笼络好这些人,王上是贵人,些小事只能我来办了。”
元钊看了眼白玉麒:“你说你主子为什么对我么好?长广王权势如此,他根本不需要如此讨好我。”
白玉麒愕然道:“长广王的权势,不也是靠着王上来的?摄政摄政,总要还政的呀。便是胡太后,也只是因为是您的母亲,才能有样至高上的权力,当然长广王是有能力,但也要明主,江世子自然也是需要明主的。”
元钊沉默了,过了许久道:“他们可以再找一个小皇帝扶起来。”从小他就知道,只要自己不听话,就有可能被放弃,换一个听话的。
他只能做一个华丽的,沉默服从的木偶,压抑太久总会反弹,他开始满口轻浮和愤世嫉俗的话,但人理睬,他说出再讽刺的话,所人都听而不闻,越是如此,他越开始愤怒,想要刺穿数人的面具,最后往往伤害到的是自己。
白玉麒道:“我不太了解你们北楔……但是,别的小皇帝,也自己的父亲母亲,别的部族利益……不是那么容易说换就换的吧?”
元钊笑了声:“他们可以给我娶妻,然后生一个。”所以他装着对女色不兴趣,只要他一想到,他一夕放纵的原因,可能是制造一个给自己催命的阎王,他就再也没办法宠幸那些来服侍他的丫鬟们。
白玉麒笑了声,低声和元钊道:“王上,王上如今也快十六了,在我们雍朝早就可以议亲了,为何还没有给王上议亲,不是很明白了吗?”已经稳固的利益团体,哪里会轻易容下第三方来分一杯羹?
元钊一怔,白玉麒没继续说,是笑吟吟道:“我若是王上,就一定要积极娶妃。”他没有再说下去,位王上,不是笨人,从江宁的话来说,他三言两语就能让外公开始支持他,可见心里明白得。
白玉麒笑道:“比如次来侍奉王上的穆三公子,他家好像就打算想嫁个穆公子的妹妹给王上做皇后。”
元钊沉默了,狐族自然希望自己的族里再出一个王后,但却未必是长广王满意的,他狐疑地打量了白玉麒,却不能确定是否是江宁教他说的些话。
白玉麒恰如其分地沉默了,他知道位王警醒多疑得。
协助江宁是他的任务,江宁的任务是取信北楔幼主,尽量保持北楔和大雍的和平,他目前自然是要搅浑一通浑水了,幼主长大,对长广王和胡太后不是好,但长广王和胡太后再继续般压制下去,幼主迟早也会起反抗之心,激化矛盾,才好浑水摸鱼,可趁之机。
目前看来这个幼主,尚且还取信的余地,长广王和胡太后,却已形成了牢固的利益联盟了。
第二日他见到江宁,试探他:“是你让阿白劝我娶妻的?”
江宁讶异看了他一眼:“并无,此人言语轻浮,胡言乱语,不如交给卑职,卑职将他打一顿赶出去,省得为王上惹祸。”
元钊笑道:“不必,他只是随口一说,说南朝像我个年纪的男子不少已娶妻了。”
江宁道:“对,但你是王。”
元钊看了他一眼:“知道长广王何打算吗?”他些日子仿佛忽然褪去了哪些竖起的刺和用的恶毒,开始能够心平气和正视自己法独立的地位。
江宁摇头。
元钊笑道:“我知道母亲是打算想给我继续娶一个胡家的表妹的,可惜我自幼看到她们就像看到另外一个母亲一样,不仅相貌像,连脾气也像。”
江宁只是沉默着,元钊道:“我猜长广王必定希望我娶和他交好的部落,比如襄象族,不过,也可能是从你们翼马族里头选人吧。”
江宁神情漠然,他在外多年,对自己的部族没什么深厚情,元钊道:“翼马族的传说是天降一白马,白马翅,驮着神女下凡,拯救了你们的族人。”
他看着江宁调笑道:“你若是个女儿,我倒是可以考虑下。”
江宁仍然没说话,当然这是元钊和他在一起的常态,元钊也没指望他聊得起来,如此说来倒是阿白比较亲和可爱,他心下却已了数。
隔了没几日,王驾骑马在河边饮马之时,将自己自己衣襟上佩着的宝石花送给一位女子的故就在十二部落流传开了。
那名女子是娲蛇族首领的幼女,年方十岁,虽然眉目尚稚,却已容光艳绝。
胡太后知道,冲进了元钊的寝宫,勃然大怒。
元钊满脸无辜:“我只是听她唱歌好听,又在河边采花,长得还挺可爱,就顺手赏她点东西罢了。”
胡太后气得要死,却也法,怒气冲冲道:“娲蛇族和狐族械斗数次,你个舅父就伤在他们手里!你想要娶娲蛇族的女子,除非我死!”
元钊道:“母亲不必如此生气,我又没说要娶她,她脸上也没写了是娲蛇族的人,母亲想让我娶谁就娶谁好了,何必自己咒自己。”
他满脸无所谓,胡太后气了个半死,待到元钊的近侍全部召了来,从前可以轻易发落把他们打个半死,一招可以将元钊震慑老实上一段时间。如今却发现赫然都是自己狐族的头人们的公子,个个头有脸,她谁都不好处置,最后也不过是叱责一轮,将元钊禁足在房里。
然而第二日,娲蛇族首领就已带着幼女到了王庭,只说是许久不见王上了,来觐见王上,给王庭进献了极为丰厚的礼物,还让幼女在宫宴中清歌一曲。
禁足又只能解了,虽然元钊在宴席上仍然又变回了一尊木偶,满脸漠然。
但胡太后仍然不得不给娲蛇族的女孩赏了厚厚的礼。
白玉麒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叹为观止,果然只需要稍微提点,位王上就已聪明地觉察到了自己特殊的政治意义,他不过一个简单的举止,就能在王庭掀起波澜。
元钊当然知道长广王和胡太后不会让他娶娲蛇族的女子,但他仍然简单投出了一枝花,让无数人注意到:选择我,我可以娶你们的女儿做王后,让你的部族成为后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