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着囚犯,走得就慢。尤其是云祯心里越发有些想着慢点到京城才好。一则云祯几都不曾好好在京城以外外边的事,如今难得出来,不免每处都细细走走问问,二是一想到回到京里皇上少不得又考问功课,他还欠了不少字,更心虚的是他擅自行险一事,明明已经看出不对,还冒险,这想一想就知道皇上一定很生气。
总之,还是再迟一些回京城就好了,他回忆了下,再拖几天回去,皇上就该去泰山祭天了,这样就又拖上一个月,皇上回来,这事儿应该也忘了差不多了。
他想得甚好,白天和朱绛走走停停,晚上朱绛也陪着他赶功课,朱绛本就是个精于玩乐的,一路上说说笑笑,算得上十分舒心适意,只可惜云祯还想再多走走,信却亲自来迎他了。
云祯看到高信带一队人出来,过来和他行礼,还只以为他是出来办差路遇,还只是笑问:“统领这是去哪儿办差呢?”
信笑道:“皇上去泰山祭天,想带侯爷一起去,因算了算时间恐侯爷押送囚犯,耽误时间,特意命卑职过来接应侯爷,这囚犯您就交接给我带来的护卫,尽可放心,我则陪同侯爷、朱五公子尽快回京。”
云祯一怔,朱绛已大喜道:“能陪皇上祭天!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信笑盈盈:“正是呢,朝中大臣能伴驾随行的,那都是朝中重臣。”
云祯偷懒的心再次破灭,只好命人囚犯交接了,随着信的车驾一同返京。
不几日果然回了京城,姬冰原到他回来,先问了果然身上未有损伤,才算放心,留了云祯和朱绛一同用膳,和云祯说道:“你这行事太过草率急进,朕知道你是一心想立功,让朕给你差使,但为主者,原本就不可如此轻率,你的确需历练一番,朕想过了,泰山回来后,你去西山大营任个副将,好好学学这布兵排阵,运筹帷幄的本事。”
西山大营!那可是真正的京营了!云祯追问:“那就不用再再上书房进学了?”在军营里自然是要与将士起居,没可能还进宫进学了。
丁岱在一旁已经忍不住笑了:“皇上果然没猜错,一说去西山大营,侯爷肯定兴不用读书了。”
云祯嘿嘿了两声。
姬冰原道:“旬阳郡王立时就赐婚了,到时候也就不进宫进学了,怀素和怀盛也派出去办差了,宫里就只留几个年岁小一些的让翰林院的学士们教,你反正也读不下,就还是不让大学士们头疼了。”
云祯喜形于色:“太好了皇上您真是高瞻远瞩,见微知著,再英明不过了。”
姬冰原笑了声:“大学士们不了,少不得朕自己来教了。”
云祯震惊:“什么?!”
姬冰原点头:“每日大字一张,每月策论一篇,朕都要的,每月命专使去收,少一日都不行。”
云祯目瞪口呆,姬冰原他神情好笑:“怎么,朕学识不配你?还是朕不当管教你?”
云祯勉强笑:“哪能呢,皇上您学识卓绝,臣是绰绰有余,您又是臣的长辈,管教臣是应当的,就是臣就是根朽木……”
姬冰原嘴角勾起:“不可如此妄自菲薄,行了这就是你这次差使的赏了,咱们再给朱五赏些什么。”
朱绛抬头,受宠若惊:“皇上,臣这次去什么都没做,不敢求赏。”
姬冰原道:“该赏,姬怀素姬怀盛都赏了,吉祥儿也得遂所愿去了西山大营,你呢?朕之前定国公的意思,是想给你谋个御前侍卫的出身,过几年娶亲说媳妇也好看。”
朱绛却忽然起身出来,双膝跪下道:“臣想去边军任职,求皇上恩准。”
姬冰原一怔,连云祯也愣住了向朱绛,朱绛之前和他日日说笑玩耍,完全没有提过这一想法,这是抽的哪门子风呢?他知道边军是什么意思吗?
朱绛道:“臣之前稀里糊涂的,但这些日子和两位宗室公子,以及昭信侯一同出去走了走,也觉得臣这日子过得有些糊涂,因此也认真想过。这次军制改革后,九边重镇都急缺领,臣为武将家出身,恳请去边军任职。”
姬冰原低头向他:“朱绛,你可知道戍边边是要吃什么苦吗?戍边将领,镇守边疆,责任重大,大多只能将家眷带去,数年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京了,你尚未成亲,且定国公年事已高,还需你堂前侍奉尽孝,这事朕不能轻易应你,你还是回去禀了你祖父,你家高堂才好。”
朱绛道:“我并非长子长孙,家业无需我承继,堂另有兄弟尽孝。祖父昔日平定天下之勇勋,臣愿效法,报效君上国民。至于家中长辈,臣回去说服他们,但求皇上恩准。”说完他咚咚咚叩了几个响头,倒像是真心实意要去戍边。
姬冰原命人扶了他起来,倒是对这个纨绔子弟多了些改观:“起来吧,既然如此,你先回府,朕赏你些金银回去,你这出去一次,也该回去和定国公尽尽孝,既有此志向,也合该向长辈禀报才好。”
朱绛脸上露出喜色,了眼云祯,叩头下去了。
云祯被朱绛这一出搞得摸不清头脑:“朱绛这是出去一次,脑袋抽风了?边将啊!边城都没有吃喝玩乐的地儿,他真的去了会不会过几天就哭着又求找我和皇上您说情调回来啊。”他这却是有些担心朱绛是一时热血上头,过了几天后悔,索性现在姬冰原这里打个底铺垫铺垫,省得过几日又要替他说情撤回,皇上跟前能瞎说的吗?况且之前也没和自己商量商量,云祯满脑子摸不头脑。
姬冰原笑了下了眼懵懵懂懂的云祯:“可能发现你们都太有出息,他也有了立志的心吧。”
他点了点头又叹息道:“本来这些功臣之家的后人,原本从军是最好不过的,守上几年,把边军握在手里了,挣个功勋极容易的。但大多这些功勋之家的后人,都只是躺在先辈的荣耀上做二祖,难得有个愿意去做守餐风吃土的,算是极有骨气的了,但定国公老人家若是来找朕哀求,朕也当不起这苛待功臣后代的罪名,且他如何说服家里人吧。”
云祯有些闷闷,姬冰原他没精神,也便命人:“去拿了朕前些日子调的香露来,给侯爷带回府去吧,明儿再来宫里见朕,朕知道你如今只想问问朱绛到底怎么想的吧?”
云祯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回来是该陪您说说外边的事的,咱们不管他了,我给皇上再说说话。”
姬冰原一笑:“朕忙呢,外边使臣还朕。什么时候说不行,何必你在这里悬着心,又有什么意思了。”
只见个宫女果然捧了香露过来,云祯接过那香露,只觉得那宫女身上一阵芳香袭人,直冲鼻端,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慌忙拿手巾子捂住,这可是君前失仪大不敬,他脸微红看向姬冰原。
姬冰原挥手道:“行了不用看朕,你在朕跟前失仪的多了,回吧。”
云祯连忙谢了赏下去了。
殿里恢复了安静,捧香的宫女婷婷袅袅往后退了几步,身上香味越发浓郁。
姬冰原闻到香味,抬头了眼那宫女。
宫女一怔,脸上浮起了一片霞云。
姬冰原却垂下睫毛,面无表情,宫女对那犹如能够扫视她五脏六腑的一眼有些忐忑,但却还是微微低下头退了出去。
姬冰原却问丁岱:“刚才侍香的宫女叫什么名字。”
丁岱屏住呼吸,低声道:“昭霞,年前入的宫,禾川人,良家子。”
姬冰原淡淡道:“打发出宫,即日起不得在宫里伺候。”
丁岱深深弯下腰:“奴婢遵旨。”心里却深深叹了口气。
姬冰原却又想了下道:“关注下定国公府,朱五好好的怎么忽然想从军,是不是家中有什么事。”
丁岱又应了声是,下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