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怀素到房间,仿佛打过一场仗一般,身心疲惫地坐下,只想立刻躺下。
上一世姬冰原给他带来的阴影大,以至于他如今尚且不能摆脱这种仿佛刻入灵魂一般的恐惧,他曾经为了肖似他而精心揣摩过那个男人的行为、举止,他无数次在自己脑海模仿他的一言一行,希望自己走上那至高位,无情,冷酷,强大。
但姬冰原冷酷无情的对象变成他的时候,他深刻地领会了什么叫求不得求死不能,如今他每次看到姬冰原,都还会从骨子瑟缩颤抖,那种威压仿佛阴影一般沉沉笼罩着他。
要摆脱这个的副作用,只怕是只有自己也登上那个位置。
姬怀素闭上眼睛,他想睡,又怕入睡又会梦到上一世。
“公子。”
他睁开眼睛,娄子虚推开房走了进来:“公子,我打到一个消息!”
姬怀素看他脸色大变,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一事,娄子虚果然凑进来压低音对他说道:“我打到可靠消息,昭信侯云祯,是皇上的私子!”
是这个时间点……姬怀素感慨万千,看向娄子虚,虽然这一世已经许多事情改变了,但姬怀清,依然还是坐不住了。而这个消息确实非常具有震撼力,连一贯淡定的舅舅都坐不住了。
宗正寺给宗室选新妇的消息一传出,姬怀清可如梦初醒了吧?
而这次自己治水策一出,也就成了出头鸟了,这个消息如此巧地这个时候传到自己耳,这是要借力打力了。
娄子虚看他神情平静,连忙道:“这次是从前在皇上身边伺候过的老奶妈那边传出来的,非常可靠。”
“据说当初在平战,定襄长公就皇上过从甚密,定襄长公匆忙下嫁,是因为已皇上私通有孕,才匆忙选了家世单薄,懦弱多病的云探花下嫁,云祯出正是早产了一个月。”
“而后定襄长公世,皇上对其不能忘怀,干脆虚置后位,因一直未能有嗣,为巩固国本,选了各地宗室子进京,其实只是个姿态罢了,心还是宠爱昭信侯的,只是这可是皇家丑闻,因此也不敢认,但如今刻意扶持昭信侯,捧他的名,只怕是在造势。”
“这次治河,恐怕也是要以你功,为昭信侯脸上贴金啊!就怕你这辛苦一次,都为他人做嫁衣了。”
姬怀素转头看向娄子虚,淡淡道:“云祯不是姬冰原的私子。”
娄子虚张大嘴巴:“啊?您怎么知道?您早知道这个传言?”
姬怀素苦笑,他怎么知道?姬冰原亲口告诉他的。
他因为这个,一直猜疑着吉祥儿,防范着吉祥儿,无论吉祥儿如何对他,他只觉得吉祥儿别有用心,登基后毅然将吉祥儿杀了以绝后患。姬冰原告诉他,他不是,他杀错了人,他将一个全心全意为他贡献了一切,将全天下捧在掌心送给他的人亲手杀了。
“朕不会杀你。你也永远不会知道你失了什么,你这样的人也不会后悔。只可惜吉祥儿一片痴心错付,你既对这皇位如此执着,朕让你成为这皇位的囚徒,朕要你受这无间地狱。”
“群臣上,你仍为九五至尊,但龙袍下,镣加身,致死不除。”
“白日批奏折处理政事,夜间跪诵往咒,什么时候解脱,看你造化。”
噩梦一样的记忆次涌上来,姬怀素脸色微微发白,他转头对娄子虚道:“宗正司正在为姬怀清挑选郡王妃,他急了,放出这谣言,无非是让我们自乱阵脚,若是这个时候我们就昭信侯闹翻,对他们正是好事。”
娄子虚一怔:“但想起来,姬怀清一开始就对昭信侯极有敌意,皇上待昭信侯的宠爱,也不是假的……”
姬怀素冷冷打断:“对我们没有坏处。”
娄子虚看向姬怀素,姬怀素道:“无论真假,和昭信侯交好都对我们没有坏处,他皇上有着舅甥名分,君臣大义,人伦道,皇上绝不会认他,更何况,还不是。”
姬怀素深吸了一口:“此事绝密,以后不要提,待昭信侯,要如待我一般尽心,明天的事如何了?”
娄子虚道:“奇怪,一路上我们还能见到说决口的流,但毕竟都只是下游,查无实据,真近了冀州府,反而不见流了,一切平的样子,私下打问人,也没说。”
姬怀素道:“冀州军冀州府串联一起,派军队把守各个路口,截流,将流都驱赶到了一处庄子,说是安置,其实瘟病交加,死了数百人。”
娄子虚深吸一口:“这样胆大!公子又如何得知?”
自然是前世知道的,姬怀素顺口胡诌:“皇上已秘密查探,此次我们前来,也就是借着我们的手查明此事,赈济灾罢了,明日你且这么办来,一是命人暗访一个叫水村的地方,查出流下落,二是派人冀州府的府丞,告诉他府尹张犹高所为,皇上已尽知,让他早日出首,写下认罪令,尚可能留家人一命,三是调集附近粮仓,准备赈济灾,四是调集水工,补上决口。”
他一路上早已有腹案,如今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娄子虚看公子忽然如此有意,势也和往时不一样,带着久居人上的傲和成竹在胸的笃定,竟然隐隐有着英相,又惊又喜,心暗想难道皇上真的对我们公子青目有加,私下告诉了他如此大事,让他来领这样一番惊天巨功?
这么说,咱们家公子,岂不是早已内定了?
他瞬间都顺了,看他家公子,也不似从前一般自居长辈,教导小辈,而是心隐隐带了丝畏惧,低头道:“是,我立刻办。”
他快步走了出,心充满了对未来的踊跃,姬怀素自然看出来他这一番话后,娄子虚态度的转变,这就是君权的力量,至高无上,四海拜服。
而他,必将新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