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飒飒,麦浪飘香。
梁王兀术在三千骑兵的护卫之下,直奔滨州……就在三年前,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激战。
三万汉儿军,三个女真万户,围攻梁山张荣。
那是一场相当残酷的战斗,身为三军统帅的兀术亲自上阵,督兵攻城,打到了最后,兀术甚至亲自持斧上城,被箭射中,又被火烧,几乎丧命。
退下来之后,兀术剃了胡须,之前他在庙宇里修行,把头发也给剃了,弄得既无须,又无发,俨然大金的怪物。
可就是这位特立独行的四太子,却是起到了无人替代的作用。
当初的滨州之战,因为刘锜收服了泰山贼,又迅速消灭了李成,合兵三万多人,以牛皋为前锋,逼退了金兵。
坦白讲如果不是兀术受伤了,这仗还有的打。
刘锜能成为一方总兵,可不只是资历过硬,赵桓偏爱就行的。
能不能打得过兀术,几乎成了衡量宋军总兵的标杆了。
经过滨州一战,张荣水师驻扎登州,成立水师营,宋金双方,以济水为界,南部是刘锜的防区,北部就是金国的驻军……
在过去三年间,大宋全力休养生息,办运动会,促进商贸发展,积蓄钱财粮食,全力备战,筹划北伐。
至于金国方面,却也不是这么简单。
兀术延续宗望的做法,大力移民,迁居猛安谋克,平定地方叛乱。
他先是在河北作战,接着被调去大同,跟大石交锋。兀术并没有在大石手上吃亏,甚至还收服了乞颜部,利用蒙兀的力量,狠狠打了大石几个巴掌。
后来兀术又被调到了河东,他跟李彦仙数次交锋,把李彦仙和马扩死死压制在中条山……
到此为止,兀术几乎包打了全场。
谁都不能否认,在娄室死去,银术可越来越老之后,四太子兀术已经成了大金的牌面,因此在去年的时候,他受封梁王,正式步入金国决策核心圈。
只不过金国方面也有点脸红……自己这个牌面还真没有什么牌面。
牟驼岗韩世忠击败过兀术,青化之战,吴玠击败过兀术,临河之战,曲端击败过兀术,滨州之战,刘锜逼退过兀术。
唯有岳飞好像没跟兀术较量过,可问题是白洋淀一战,岳飞打败过更厉害的宗望……这位四太子对大宋的诸将来说,是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其实这还不算最要命的,在大宋诸将之上,还有一位能统御全局的赵官家……这一点太要命了,赵桓不但能驾驭诸将,还能统御文武,甚至许多藩国都要听从他的安排。
如此一来,赵桓能发挥出所有的力量,甚至让诸将超常发挥,
可是反观金国这边,三年的时间下来……都元帅粘罕由于疏离了军务,渐渐的已经落在了下风。
都元帅虽然显赫,但到底只是个官职罢了,支撑他的是手下的一班文武……娄室死了,银术可老了,希尹因为变法,跟兀术越走越近……没了这几个人维护,粘罕越发变成孤家寡人。
比粘罕更惨的则是吴乞买……同样是去年,这位大金国主发生了中风……其实之前已经有过几次小的苗头,不过由于用药得当,加上吴乞买身体也着实不错,毕竟年轻时候能搏熊屠虎,岂是等闲,到底是熬过来了。
可这一次不行了,吴乞买足足躺了半月,虽然入春之后,吴乞买又能站起,但一条腿不大管用了,说话也会流口水,眼瞧着是不行了。
这还不算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之前的妥协,立了九岁的合剌为谙班勃极烈,结果现在也才区区十二岁,还不如赵谌岁数大呢!
这个小玩意哪能扛得起大金天下啊!
所以说,金国最大的弊病,就是没有一个说了算的核心。
此刻的金国上层已经无暇反思这些了,他们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错过一个最好的机会,一个大破大立的机会……
因为在靖康五年的中秋,赵官家邀请所有在外武将,也包括各地封疆,值得一提,就连太师李纲都进京了。
赵桓大会文武,稍微有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位官家要有大动作了。
实际上像赵桓这么个能折腾的,让他安静三年,已经相当过分了,这位官家到底忍不住了。
他在和所有文武沟通之后,开始发行三年期债券。
很明白,就叫光复债券!
三年为期……总不能到了三年之后,直接还账,啥都不干吧!
甚至有可能在靖康六年秋天,就会发起攻势。
这是金国上下的判断,不过兀术却隐隐感觉,可能会更早。
所以他带着人马,从滨州开始,巡视前方防务,要求各地守军务必保持警惕,小心应付,不能出现差错。
兀术在这三年里,也推动了很多改变,针对宋军的布防,他将汉儿军放在了前面,至于女真精锐,则是放在了后方。
很显然,通过这几年的战斗,女真兵基本维持了战斗力,甚至是骑兵优势,还扩大了不少。
铁浮屠之外,又建立了拐子马。
兀术的战术很干脆,他以汉儿军迟滞宋军,消耗战力,待到宋军深入之后,集结铁骑,一举围歼。
没错,当年契丹就是这么对付赵二的。
兀术打算让赵桓重蹈覆辙。
从滨州到大名府,兀术格外小心谨慎,发现情况还算不错。为了应付宋军的北伐,兀术选择了大批河北地主武装,也包括从南方逃过来,抵制赵桓新政的人士。
这帮东西和赵桓可谓是你死我活,绝不会背叛金国。
只要他们能坚持作战,就是好事情。
就在兀术忙活了一圈之后,突然得到了消息,说是他大哥斡本提议,要重设枢密院,以分都元帅府之权!
听到这消息,兀术简直气炸了……自己大哥就是个猪脑袋,早前没有废了粘罕,现在粘罕大权失落,慢慢架空就是了,又何必刺激他……难道非要在这个生死关头,再来一场内乱吗?
啥也不说了,带不动就是带不动。
兀术火速返回燕京,想要看看有没有办法弥合……
“李卿……当初咱们一起在开封城墙上督战,看着禁军痛击金人,转眼之间,都快六年了……”
李纲涨红了老脸,兴奋地握着拳头,“官家圣明,全靠官家运筹帷幄,才有了今日的大宋……老臣时常思想,觉得是天意不灭大宋,才降下陛下这般的雄主!”
“哈哈哈!”
赵桓抓着自己的短须,放声大笑,“朕从三十岁的时候开始续须,朕说过,北伐不成,绝不修理……如今朕的胡须已经两寸多长了,难道还要等下去吗?”
李纲眉头动了动,无奈苦笑:“官家,臣斗胆说一句,能不能再等两年?”
“为什么?”
“因为……有三条原因。”
“请赐教。”
李纲苦笑,赵桓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战战兢兢的新君了,他有着无上的权威,也有着强烈的自信,可有些话自己又不能不说。
“官家不会疑心老臣吧?”
赵桓大笑,“李卿,咱们相逢危难,互相扶持,走过了最困难的时候,朕不信谁也不会怀疑李卿的,你只管说吧!”
“是这样的,官家用了三年养精蓄锐,可前一年半,不过是还账罢了,算起来也只有一年多的时间而已。府库的钱粮还远远不够,这一点官家也知道……不然就不会发行债券了,可既是发债,便有风险。”
“其次,官家推行变法,光是一个摊丁入亩,就得罪了太多人。老臣唯恐,唯恐有人掣肘啊!”
“其三,金国这几年,居然开科举,敬儒学,编练新兵,厚待士人,俨然有了些气象。历来北伐,都是趁乱兴兵。当年刘豫也是见姚兴驾崩,才敢北伐后秦。如今金国势力犹存,朝局稳定,并无可乘之机,老臣唯恐不能全功啊!”
面对李纲的担忧,赵桓轻轻扶着斑驳的城墙,良久才道:“张相公今年六十七岁了,刘相公也六十五了,便是吕相公也到了花甲之年……还有王禀王将军……朕的这些股肱重臣,都已经不年轻了。宗相公未能看到两河光复,燕云回归……李卿,你说朕还要让多少人含恨而终?”
“你刚刚提到了经过的新政……这些事情你还不懂吗?金人勾结地主豪强,压榨千万百姓,两河民众,哀哀嚎哭,如被父母抛弃之婴儿,终日在生死之间辗转,在鬼门关徘徊。朕这个官家,还能等得下去吗?”
李纲愕然,愣了许久,痛苦摇头,继而低下了脑袋。
又过了一阵子,李纲缓缓道:“官家,老臣听闻御营兵马也没有准备妥当,尤其是骑兵,眼下也不过三万左右,精骑数量更是严重不足,要不要等骑兵足备,再发兵北伐?”
赵桓没说话,突然从牟驼岗方向,一骑飞至,来的正是岳飞。
赵桓让人拦住岳飞,直接让他上城。
“鹏举,朕招你进京,就是问一问,骑兵不够,能不能打?”
“能!”岳飞断然道:“人心在我,泰山尚且不在话下,何况区区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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