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冷声道:“亏你还当丫鬟呢,一点小事都办不周到。现在就过去看看,他还有什么需要的,记下来,我明天再安排。”
春桃心里想说不必了吧,又不敢忤逆崔夫人的意思,放下碗筷又匆匆离开。
没过一会就返回,禀告道:“夫人,李大人睡下了。”
崔夫人轻轻道:“睡下了,那算了。忙了一天也确实累了。”
……
子时时分,夜深人静,崔夫人起床来,穿上衣服,也不掌灯,摸黑走出县衙。
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比荒郊野外还要静寂。
没走了没多远,便在一家沿街商铺门口停了下来,崔夫人确认一眼招牌——老黄豆腐。这才上前敲门。
崔夫人等了一会,并没有人回应,崔夫人又敲的又快又大声一些,等了许久,屋内这才传来一把老迈的声音:“这么晚了,是谁啊?”
崔夫人并没有应声,屋内又传来老迈的声音:“是不是官差老爷?老汉我就一个人,不用查了,老汉我身体也好好的没有得病。”
崔夫人听见屋内人已经走近,这才压低声音道:“雄叔,是我!”
门很快打开,映入眼中是一个老头,脸色枯黄宛如病容,身材消瘦像头猴子,这个老头在看见崔夫人的一瞬间,空洞的眼神突变锐利,称呼一声“小姐“就让崔夫人进屋来。
……
下午申时刚过,临近黄昏。
谢傅在书桌前站了起来,舒展一下手脚,自己虽然喜欢读书,但绝对不是个当官的料子,若非眼下无锡瘟疫横行,他肩担重任,未必这般坐的住。
想着有阵子没有去看初月,就走出书房,当做活动筋骨。
接近内院厅堂所处的院子,远远就听见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
谢傅一颗沉闷的心也跟着这笑声活跃起来,小时候他只有堂哥一个玩伴,自从府内请了位先生教导堂哥识字读书,他就孤独起来,总是一个人玩耍摆弄着。
刚行到院子门口,就看见这些男孩女孩在院子追逐玩耍着,时而跑的太快跌倒地上,脸上沾上泥土,那额头上的汗也似乎透着沁人的新活气息。
秋千也没闲着,正高高荡起,划起一道绵长的弧线,坐在秋千上的女孩发出兴奋而又紧张的惊呼声。
院子的中间架起了一支长长的竹竿,竹竿上晾着孩童崭新的衣服,有绿的、有红的……五颜六色。
绸缎上精致的纹理像花朵娇艳的花纹,衣裳在微风中荡动,像一朵朵形态各异,千姿百态的花儿。
草地上,两个女人席地而坐,宽阔飘逸的丝绸裙脚,水灵灵的漾贴在草地上,如女郎浅浅的笑,款款婉婉。
两个女人的面前有一坛子酒,两个碗。
谢傅朝两个女人走去,朗声笑道:“你们两人夕阳之下,把酒言欢,偷的闲情,却把我这头勤耕老牛丢下,实在不够意思。”
崔夫人有点紧张的看了初月一眼,低声道:“李大人来了!”毕竟李夫人的身体不好,她却与李夫人豪饮,是为同谋。
初月淡淡一笑,“他管不了我。”说着将眼前半碗酒一饮而尽。
崔夫人闻言脸露疑惑之色,他是你的丈夫,怎么管不了你,莫非……莫非这李夫人跟我一般强势,看这李大人可不是那种好欺负的男人,却是那种欺负别人的主。
谢傅走近眼前,笑道:“我人还未走近就闻到酒香,定是好酒!”
初月朝他望去,问道:“你要喝吗?”
“当然……”谢傅说着突然改口道:“我……就不喝了。”他知道自己酒品极差,酒后狂癫那是谁都拦不住,相熟的青楼娘子面前,若有什么言语举止上的放肆,那倒无伤大雅,若是轻薄欺辱师傅,却是大逆不道。
初月问道:“为何?”
谢傅笑了笑,言外之意在说,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了。
初月又饮了一口,谢傅闻着酒香,有点嘴馋,也很想跟着畅快一番。
初月目光看来,笑道:“准你喝了。”
崔夫人闻言吃惊,他们两夫妻到底谁做主啊!这李夫人到底是什么角色,连这李大人也惧内!
想起当日这李夫人一巴掌就把宝珠的脸打肿,这李夫人该不会是只凶悍母老虎吧,这李大人平时定也没少受皮肉之苦。
崔夫人轻轻朝李大人看去,只见这李大人像个得到糕点的小孩子一般露出欣喜之色。
谢傅喜道:“太好了,不过……”
初月道:“有话就说,最烦你啰啰嗦嗦了。”
谢傅笑道:“若是我酒醉做出癫狂之举,两位可要拦住我!”
崔夫人闻言暗忖,一般男人说出这话就是要借醉行轻薄之举,我可要小心一点。突然扭头看向李夫人,转念一想,有这李夫人在,只怕这惧内的李大人未必敢,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李大人却大胆就在她身边坐下,严格来说应该说是在她和李夫人中间坐下。
这李大人挨的实在太近,崔夫人心中有些不喜,不过她和李夫人面前有酒坛和碗,再往前就是石板甬道,这空位倒是唯一的位置,好似为他特意而留。
谢傅坐下笑道:“万种温馨何用觅,就地而席,笑声照衣身。”
崔夫人立即觉得这诗应景,也妙,想不到这李大人还是个才子。她出身名门望阀,自幼熟读诗文,能被她赞上一声才子,那定是有真才情。
初月将自己的碗递给谢傅,谢傅豪饮,赞道:“好酒!痛快!比起那晚喝的劣酒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初月笑道:“不管好酒劣酒,有酒就好。”
崔夫人见了暗忖,这两夫妻倒都是豪放之辈,突然有点羡慕起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投意合吧。
谢傅侧头看了初月一看,道:“左边夫人。”又往右边看了崔夫人一眼,笑道:“右边也是夫人。”
或许离的太近,崔夫人只觉这李大人气息带着酒气喷颊而来,顿时有点不自在,再听他这话隐带歧义,狠狠朝他瞪去,不悦道:“夫妻本是米和盐,怎把夫人当做她。”米和盐日日挨在一起,那还能认错。
谢傅脱口接过:“满腹幽愁偏不认,郎耕沃土忘耕花。”
初月酒刚入口,突然就全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