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澜一听就知道时屿这是误会了,误会她因为他要跑路?
她竟然觉得还挺好笑的。
“不是。”她笑吟吟,“我明天要去丽江。”
她看着他,他抿着唇,情绪不对,面上却还是温和的。然后,等她一解释,他似乎愣了一下。
徐安澜好整以暇的打量。
时屿:“……”
闹了个乌龙,但他刚才确实还挺失落的。
他不假思索:“我跟你一块去。”
徐安澜侧了侧身让开一条道,他却没有进,她又说:“我坐大巴去。”
去丽江是早就决定了的,她想看沿途风景,一个人又不安全,她就订了大巴票,没想到时屿会追过来。
“大巴哦,不是飞机,更不是商务车。”徐安澜斜倚着门,“没意见?时总。”
时屿是什么人啊,豪门公子,霸道总裁,别说是大巴了,除了那回去井村,估计他连出租车都坐不习惯。
没想到,他面不改色,“没意见。”
他当着她的面拿手机:“几点的大巴?我订一张票。”他打开手机,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订大巴票,他尴尬的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
徐安澜了然,憋住笑,“哦。”
她一通操作,跳转付款界面,“刷个脸呗,时总。”
时屿依言照做,又问:“酒店订了?”
“我住民宿。”
“订好了?”
时屿动作又顿了顿:“那帮我也订一间。”
他本来是想问她要不要住衡豫在丽江的酒店,现在算了。
徐安澜惊讶,看着再次被塞到手里的手机,“你确定?”
“嗯。”
她把手机还给他:“不用了,我加了老板微信,跟他说一声多加一间房就行。”
时屿道谢:“好,早点休息。”目光又在她身后的行李箱转了一圈,“明天见。”
“晚安。”
目送他离开,徐安澜关上门,她脑子还是晕乎乎的。一向强势的人好像从送她花开始就变了,学会了低头和妥协。
不可思议。
翌日,老板娘开车送他们,她对徐安澜说:“以后有时间再来。”
徐安澜点头,她之前是想着从丽江回来再住几天,“好呀。”她看了眼闷不吭声的时屿,“下次来我们微信联系。”
多了个他么,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老板娘将两个人送到汽车站就走了,时屿帮徐安澜放好行李箱上车,她坐在大巴的尾巴,靠窗的位置。
“不晕车?”他问。
大巴并不舒服,位子小,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混着各类零食食物的味道,并不好闻。
时屿拧着眉,换了几次姿势。
徐安澜见状:“我不晕车。”她斟酌,“要不还是换车?”
有他同行她还坚持坐大巴的确是她带着点故意成分,结果,他一声没抱怨默默受着,她又良心不安了。
看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她说:“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没关系。”
“哦。”
大理到丽江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沿途风景多变,徐安澜举着手机拍个不停,时屿则低头一直看着手机安排工作。
【汪助理:杨氏的手伸到咱们这里了。】
【汪助理:您看看名单。】
时屿下载文件,里头都是杨氏最近软磨硬泡的股东名字,包括几个他们也想拿下的股东。
【时屿:按原计划,不用管杨氏。】
【汪助理:明白。】
【汪助理:您什么时候回上海?】
【汪助理:有几份文件是等您回来再看,还是我发给您?】
什么时候回去?
时屿也不知道。
大巴经过施工路段,一个急刹车,他赶紧伸手挡在椅背。小姑娘的脸颊一下撞进掌心,软乎乎的,也热热的。
徐安澜正拍的带劲,突然整个人往前冲了出去。没有预想中的疼,竟然还是温温软软的?
就是脚上不知道被什么磕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时屿只感觉掌心痒痒的。
“还好吗?”他关心。
徐安澜这才发觉自己脸垫着的是他的手,就像他捧着她的脸……
“没,没事。”她一下坐正,撩了撩压根不存在的碎发:“谢谢。”
果然,坐大巴是不明智的选择,车里怎么这么闷热?热得心跳也要加速了。
一点都不舒服。
时屿收回手,掌心还留着那说不清的触感,他握了握拳。
“咚”一声,手机响了,是条微信。
他低头找了找,没看到自己手机。刚才他只顾着她,好像把他手机给扔了,不知道扔哪儿了。
大巴刹了个车又正常行驶,车上有人骂骂咧咧,还有人晕车因为这一下吐的,味道真不好闻。
时屿皱着眉找了一圈,徐安澜也看向自己脚下,脚边是部手机,难怪她感觉脚背被磕了一下。
“你的手机?”她边说边去捡。
手机屏幕一层灰,还沾了点薯片屑,“没有碎。”她细心检查。
时屿没在意,只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谢谢。”
徐安澜没好意思回一句“没关系”,心里头的感觉十分微妙。
这……怎么那么尴尬呢。
她索性重新拿着手机去拍窗外飞快越过的风景。
真不该坐大巴,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对,也不该一时心软跟他一块去丽江。
徐安澜看得心不在焉,她昨晚没睡好,很快,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时屿边回消息边注意着身旁的小姑娘,余光里,她脑袋一点一点的。他锁屏伸出手等着,果然,她的脑袋又朝着车窗砸了过去。
脑袋再次落入他掌中。
他左手绕过徐安澜抵着车玻璃,护住她的脑袋,掌心一半是她的头发,一半是她软软的脸颊。而后,她整个人都倒了过去,靠在他臂弯。
就像他搂着她。
时屿脑袋里“砰”的一声,整个人都是僵的。
跟上回从古镇回来一样,她睡得毫无防备,原本在她手里的手机早已落在座椅,他小心翼翼拿过,再慢慢靠近,想替她放进她靠窗搁着的小背包里。
空着的右手从她身前绕过,小姑娘清浅的呼吸顿时袭来。
他停住,一动不敢动,整条手臂都是麻的。
磨人。
时屿坐回去,暂时替她收着手机。
大巴上了高速,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稳,徐安澜在他臂弯里安然入睡,浑然不觉。
时屿的手机又响了,蒋铭绎的电话。
他看一眼徐安澜,立马摁掉,也打开静音。
【时屿:不方便接电话。】
蒋铭绎懂,发微信:没什么事,心动了的酒会去不去?
时屿反应了一下,想起来《心动了》是他之前因为徐安澜的八卦特意投资的综艺,为了给她挡热搜的。包括几个娱乐圈大咖的恋情,通过蒋铭绎,他还收购了一家娱乐公司。
他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几秒,打字:不去了,你看着办。
【蒋铭绎:嗯。】
时屿收起手机,被徐安澜枕着的左臂酸麻酸麻,他想换只手,刚一动,掌心的脸颊跟着蹭了蹭,他又僵住。
只好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快到终点站,徐安澜没有转醒的迹象,时屿空着的手轻拍她的肩膀,“安澜,到了。”
她没有反应。
他无奈,加重力气,“安澜,安澜。”
“嗯?”一声咕哝,像是撒娇。
时屿狠狠心,慢慢抽出自己的胳膊,“到了。”
徐安澜睁开眼睛,他趁机彻底收回自己早已毫无知觉的手臂,“快到了,准备下车。”
她睡眼迷蒙:“我睡着了?”
压根没发觉自己枕了人家的胳膊一路,她揉揉眼,“这么快。”
时屿悄悄捂着发麻的手臂:“嗯。”冷不丁换了姿势,胳膊越来越麻,难受得紧,“看看别落东西了。”
“哦。”她刚醒,反应慢,她瞄到他不自然的手,“手疼?”
时屿背上包:“没有。”
徐安澜猜:“你玩了一路的手机?”
时屿:“……”
她觉得说错话了,人家推了工作过来,怎么能叫玩手机呢?那叫抽空认真工作。
行吧,今晚请他吃大餐。
到车站,时屿打了辆车直奔民宿。
办理完入住,他去敲徐安澜的门,“安澜,今晚……”
开门,她在打电话,他剩下的话吞了回去。走进她房间,他在沙发找了个位置。
正跟女儿打电话的徐爸爸:“!!!”
徐安澜:“……”
无辜的时屿察觉她骤变的眼神,不方便他在?他要不要走?
下一秒,他听到徐安澜叫了声“爸”,刚离开沙发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徐怀诚惊讶:“你是跟时屿一块去玩的?”
徐安澜心虚,她瞅了眼乖巧坐着的时屿,“不是。”
“您听错了。”她补充一句。
手臂还麻着的时屿:“……”
他很恰好的咳了一下。
徐安澜:“……”
徐怀诚:“……”
徐安澜瞪过去,撞上时屿无辜的眼睛,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表明自己嗓子不舒服。
徐怀诚尴尬:“澜澜,回来带时屿回家一趟。”
徐安澜:“……”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百口莫辩:“不是,爸,我……”
“你跟他在一块也好,我本来还担心你一个小姑娘在云南不安全。”徐怀诚叮嘱,“晚上早点回酒店。”
徐安澜:“……”
难道爸爸不该担心她跟时屿孤男寡女在一个地方?
她面色很精彩,时屿也是。
等她挂了电话,他憋住笑,“抱歉,我刚才是想问你今晚我们吃什么?是想出去吃?还是叫个外卖,晚上好好休息?”
徐安澜:“……”
这不是故意的她都不信。
时屿起来倒了杯水递给她:“我们是明天去玉龙雪山?我先订票。”
他拿出手机看:“你想坐大索道还是小索道?我看到套票里有这个。”
徐安澜幽幽的目光:“……”
做什么都先问她,真是好体贴呢。
要不是她力气不够,她此刻能捏碎了手里的玻璃杯。
哼!
到底是坐大巴坐累了,两个人晚上还是叫了外卖,快速解决完晚餐,各自在房间休息。
丽江海拔要比大理高,徐安澜睡不着,坐在房间的小阳台吹风。昨晚也是这样的月色,她跟时屿坐在一块赏月,这会儿想起来都是面红耳赤。
她忍不住给赵文歆打电话。
赵文歆一点不意外会接到她的电话:“玩得还开心吗?”
徐怀诚都告诉她了,说女儿跟时屿在一块,他在电话里是说的好,一挂了电话,他就气得在房间里走圈,连晚饭都没吃,这会儿还在书房生闷气。
这父女俩啊,其实一个脾气。
“还行。”徐安澜揪着睡衣的衣带,“小赵姐,如果你当初没有遇到我爸爸,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应该是个优秀的建筑师,是不是?”
赵文歆意外:“那肯定的。”
徐安澜抿了抿唇:“你后悔吗?”
赵文歆觉得自己听懂了:“小姑娘,生活不是童话,哪里会有什么十全十美?只不过是权衡取舍而已。”
晚风袭来,她温柔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你跟你爸爸对我更重要,我愿意放弃一部分东西来成全我们的关系。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你们,我很快乐,也很充实。”
徐安澜感动,心间仿佛一股暖流缓缓趟过,逐渐汇聚。
“你无缘无故问我这些干什么?”赵文歆明知故问。
徐安澜也懂:“因为时屿。”她大大方方承认,“我对他有点不大对劲,在他面前我就是个幼稚鬼,控制不住的幼稚和傻气。”
这感觉太讨厌了。
可是,承认喜欢时屿其实并不难,难的是之后她将要面对的,而她也不知道他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
赵文歆笑了一下:“如果先前做错了,就勇于认错。”
徐安澜“啊”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她半躺着,望着高挂的明月。
月光温柔,温柔了她的心。
她看着看着,似懂非懂。
小赵姐说的是之后她跟时屿爷爷和父母的关系?
“谢谢小赵姐。”
赵文歆又笑了,感叹:“真难想象。”
“什么?”徐安澜问。
她就等着她问:“刚认识你那会儿,你是不是想不到有一天我们能像这样谈心?”
徐安澜莞尔:“可不么!”
不吵架不打架就不错了。
赵文歆话音一转:“但我那时就已经预见我们会成为朋友。”
徐安澜哑然:“为什么?”
赵文歆一点不怕在她面前掏心:“因为我爱你爸爸,而你更是,你一直都是善良又懂事的好女儿。”
她们爱着同一个人,毫无保留。
徐安澜一愣,心底的困惑却奇异的散得一干二净。
“我们可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姐妹。”她对着电话说。
赵文歆应和:“是,妹妹,现在呢我要去安抚你老爹,他可一个人生着闷气呢。”
徐安澜没有否认,只说:“有你爱的么么哒,我爸绝对神清气爽。”
“挂了。”
“谢谢小赵姐。”
正如徐安澜所说,她很感激她的小赵姐,是赵文歆一点点挪走了她心里的壳,教会了她温柔和坚持。如果没有小赵姐,她或许永远都是童年小伙伴里的两面派、霸道鬼。
第二天一早,时屿来叫起,他买了早餐,也订好了票。
雪山海拔高,也冷,他在山脚买了氧气瓶,正要去租大衣,被徐安澜拉住,“衣服不用了。”
时屿不赞同:“上头温度低。”
“丑。”她不肯,“碍手碍脚。”
时屿:“……”
她又不肯穿自己的羽绒服,也不肯租大衣,“作”的属性暴露无遗。
但他没有一点不耐烦,好声好气讲道理:“你要是感冒转肺炎,我得照顾你穿衣服上厕所,你……”
他一顿,将她从上扫到下。
徐安澜鸡皮疙瘩都起了:“行,你去吧。”
从他手里接过两个氧气瓶,她面上生着气,心里头并不。就是想在他面前作一作,毫无道理。
时屿很快回来,他拎了两件军大衣,还有两件厚的一次性雨衣。
“雨衣穿里头。”他给她打开,“再穿外套。”
他怕她穿不习惯租的大衣。
徐安澜“哦”了一声,乖乖穿上,她看着同样穿上军大衣的时屿,憋不住笑。
两个人裹得像熊,丑死。
时屿买的大索道的票,等候室里人多,排着长队,等轮到他们,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
今天的丽江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山上却是阴沉沉的。玉龙雪山并没有雪,到索道尽头,云层漂浮,宛如仙境。
徐安澜远眺,连绵起伏的雪山波澜壮阔,心境豁然开朗。
她看着身旁的时屿:“传说玉龙雪山终年云雾缭绕,只有每年秋分时节会有一米长的阳光照下来,据说被这一米阳光照到的人就能拥有爱情。”
这是徐安澜从百度百科上看到的传说。
时屿此刻呼吸并不顺,脑子也比往常慢了几拍,他将她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没想通她是什么意思。
正要问,她扬起笑,“敢不敢再上去?”
她指着另一头没有索道,纯靠人两条腿爬上去的雪山最高点。
时屿感觉不好了,但他还是点头,“有什么不敢的。”
徐安澜裹着并不好看的军大衣:“你要是追上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时屿挑眉,就冲这一句,他怎么都要爬上去。
一百多米的栈道看着挺短,爬起来是真累。身旁不少人起了高反开始吸氧,徐安澜却一点感觉没有,她一步步爬上木栈道,朝着4680米的最高点前进。
她远远在前头,时屿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他走两步,吸一口氧,他高反了。
半个多小时,登顶。
徐安澜站在最高处,脚下云雾缭绕,比苍山洱海更为壮丽。
时屿姗姗来迟,面色并不好。
“你高反了?”她刚发现,担心道,“怎么不叫我?”
他嘴硬:“没有。”
时屿悄悄换气,小姑娘活蹦乱跳,没有一点高反症状。她含笑远眺,长睫毛轻眨,他仿佛又感受到昨天掌心的温软。
天时地利,不知道是否能人和。
他没有去看眼前的美景,只望着徐安澜,“我认真追了你这么久,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