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咕咚咽了一声口水。才接着说道：“卑职最大的问题就是先入为主，还是犯了老毛病。上来就按照主观想象推断了一个结果，再按照这个结果去收集证据，搜集不到合适的证据，就刑讯逼供。这都是老一套的做法，是大人最为反对的。”

“没错，那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什么样的？”

“应该查清死因。把死因锁定之后，在根据死因和尸体身上的痕迹寻找因果关系。找到致伤的手段，并查清楚致伤的人，死亡的时间。从而划定侦破嫌疑人的范围，再对这些范围内的嫌疑人进行排查，最终锁定嫌疑人。”

卓然赞许的点了点头，说：“你的侦查思路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可是真正做你还是老一套。”

刘判官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是呀，小人平日里遇到案子脑海中总是想着大人你平时的教诲。可是真到了手里的时候，却往往又犯老毛病，依旧惯用以前的那一套来逼口供。看来真正要做到大人要求的，以案件事实来作为依据，破案断案还是非常困难的。还需要加倍的努力才行。”

卓然点点头，说：“没错。当然，我不是说你的结论是错的，我现在还没有相应的证据推翻你的结论。但是我感觉到你侦破案件的思路错了，所以才跟你说了这些。现在我们要去勘察现场，寻找线索来确定你的结论到底是否正确？”

刘判官心中顿时升起一点侥幸。若是这结论证明自己是对的，那还有些脸面。如果结论也是错的，一错到底，弄了个冤案出来。那自己恐怕不仅是丢人的事，更是要承担责任了。

刘判官跟着卓然出来，同时还叫上了当时参与现场勘验的两个仵作，一并来到地牢。

地牢的头一间依旧关着那淫贼，不过他的牢门已经锁上了。把他特殊的一些待遇，设备全都撤走了。而最后一间牢房门是开着的，维持当时的模样，花娘子的尸体依旧套着铁链泡在水中。

卓然瞧见之后，点头说道：“你没有把尸体抬到殓房，而是依旧让它泡在水里保持原样，这种做法很不错。殓房暴露在空气中，对尸体保存的条件反倒比不上放在水里，而且还能维持原貌。不错。”。

刘判官很惶恐的说道：“这小人不敢居功，实际上是欧阳修大人他提议的。卑职只是照办而已。”

卓然笑着：“想不到欧阳大人也把我的话记住了。”

“大人侦破案件的本事举世闻名。但凡在侦破案件上，只要知道的，没有不按大人的做法要求来的。只是有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惭愧惭愧。”

卓然微微一笑，并未说话，目光在牢房中四处巡视，看了看周边的环境。他的目光落在了绑在死者手上的几根铁链上。

手上的两根铁链分别拴在了墙壁的上方两个角上，而外面是一个铁环，扣在铁环上的那铁链有酒杯。卓然说道：“不过是一个妇人，又不是什么武功高手。有必要使用这么严密的禁锢手段吗？”

刘判官一张老脸又黑又红。尴尬的说道：“这个小人没有注意到，如何囚禁罪犯以后一定多多过问。”

“囚禁是用来防止人犯越狱行凶或者自杀的，达到这个目的就足够了。不要人为的造成人犯更多的痛苦，像这样锁着她一个妇人，的确过了。”

说着，卓然从推开的栅栏门处走了进去，来到尸体旁。

刘判官跟进来说道：“当时来的时候这门是开着的，牢头已经承认是他打开的。不，准确的说是这之前酒店糟鼻根据淫贼的要求打开了，而左狱卒来收碗筷的时候又没有锁上。”

“所以半夜的时候这牢头潜入行凶。不，不能说行凶了。他进来按照他的说法是想诱奸这女犯人，那时门是开着的。后来因为女犯人提出条件太高，他不能答应就走了。不过这是他一面之词，到底是否如此还需要详查。”

卓然没有理会他说的这些事。说道：“你去叫他们搬两张桌子进来，我要就地进行尸体解剖。”

刘判官赶紧叫狱卒搬来了两张方桌放到一角。按照卓然的要求，直接将尸体放在了方桌上。没有解下死者手上的铁链，因为铁链是给锁死了的，要取消，只有用锯子把它锯开。暂时卓然还想保持尸体的原貌。

他先详细检查了尸体体表，又仔细查看了死者衣服裤子，特别是裤裆。然后用剪刀在没有破口的地方剪开了，将衣服裤子都取了下来。这样可以保持尸体裤带勒着的原貌，上面打的结都能保持完好。

把衣服裤子都取下来之后，他对尸体体表进行了检查。特别是重点注意观察那一道道的裂痕。然后卓然才对尸体进行开膛破肚检验，尸体内部检验完之后，卓然将两个仵作，云燕和刘判官都叫了过来，围在尸体旁。

卓然开始解说道：“干性溺死也属于窒息死亡，所以也会具有窒息死亡常有的特征。特别是溺死所特有的特征，但是解剖之后没有这些特征，说明死者并不是溺死的。因此溺死完全可以排除。”

一听这话，刘判官顿时傻眼了。他还指望着结果正确，从而使得自己能挽回一些颜面。但现在事实证明结果也是错的，死者根本就不是被溺死的。

刘判官想做最后的努力。他费力的吞了口唾沫，对卓然说道：“如果不是溺死，那又是如何死亡的呢？”

卓然想了想，说道：“你觉得她还有什么可能性导致死亡？”

刘判官愣了。说道：“尸体体表没有任何刀剑导致的锐器创，也没有铁棍之类的钝器伤。难道是那些条形的伤痕吗？可是连皮都没破，下面又没有骨折。怎么可能是致命伤呢？”

卓然扭头望向云燕，探寻的目光瞧着她。

云燕想了想，说：“她会不会是突然发病死的？”

卓然摇头说：“目前从她体内脏器来看，没有发现任何致命的病变。对了，她也没有中毒的症状，不过我还要对他的胃内容物进行最后的检验，看看有没有。但目前至少可以排除她是砒霜中毒死亡的可能。因为她没有类似中毒的症状。”

云燕思索半天，歉意的笑了笑说：“这我就不明白了，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卓然说道：“我就不跟你们绕圈子了。我来告诉你们答案，死者花娘子不是被谋杀的，而是一场意外。——她是被雷劈死的！”

顿时间云燕和刘判官都傻了。望着卓然说道：“这个结论的确有些令人意外。因为死者是在牢房中，又不是在旷野或者大树下面。怎么可能被雷击中了？”

雷击死在古代还是比较常见的。一般都是在旷野之中或者在大树下站立的人，在雷雨天气被雷电直接劈中大树。或者直接劈中旷野中站立行走的人，被雷劈死，这种比较多见。

但是这女囚是在半地下室的地牢之中。而地牢是在地底下，怎么可能被雷劈中呢？

卓然说道：“我们先不说这雷电是如何劈中置身于地牢之中的被害人的。先看死者体表的情况，确定她有没有被雷电击中所特有的一些痕迹。——我怀疑她被雷电击中，首先一点是她的衣服。”

“她的衣服有多处不规则的破损，特别是衣服的前襟破损严重，而裤子更是沿着缝合线被扯开一直到裤脚。但是扯开处破损的地方纤维由内向外卷起，而且是溶解状的。”

“这一点跟刀剑砍开和用手撕开形成的衣服上的破口都完全不同，明显不是用手撕开或者用刀剑之类的劈开。而是一种高温导致的，这种高温电流直接撕开了衣服成条状。并在撕开的破口有溶解的特征。并且这种电流在相应的皮肤上形成血红色，由上朝下条状的皮下出血。”

“电流劈中死者之后，在她身体有一个高速放电，高热传导的过程出现了爆燃。导致她的衣服出现条状的碎裂，而衣服上的血红色的疤痕是由于电流和衣物之间导致的电火花烧伤了表皮。这种烧伤跟正常火焰不一样。”

“另外证明她被电击还有一个特别有说服力的证据，那就是她双手有树枝一样的电击纹路。你们没有注意到，在她铁链锁着的双手手腕处，比较浅。由于被铁链整个套住了，不太容易查看到。”

说着，卓然将死者的手腕套着铁环的地方挪开。能看到浅浅的淡红色的像树枝一样的纹路，但是很浅。因为当时被宽宽的套着手的铁环给挡住了，所以没有发现。

云燕跟刘判官一样满脸的疑惑望着死者手上诡异的图案，他们都为之前没有察觉手腕上的电流痕而感到惭愧。云燕还好说，毕竟她刚接触这个案子，但是刘判官觉得他当真不能够原谅自己。自己一直从开始就负责这个案子，居然也没有发现。

不过他有一点疑惑，这东西在提刑官卓然嘴里所说是雷。也就是雷电击中之后形成的纹路，这种东西他之前是没见过的，只听卓然这么说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