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眼睛一亮,对云燕说道:“有道理,这倒是一个很新奇的想法。”
云燕有些不好意思,说:“人家是开玩笑的啦!”
“这个玩笑实际上把我的思绪引到了一个新的思维方向上,或许以后会用得着。现在先等着身份查清楚,咱们也许就能搞清楚是谁把她转移走和为什么了。”
可惜,他们等来的却是不太好的消息。
下午时分,侯小鹰满脸沮丧的来到卓然的签押房,说道:“老爷,我们把全城经常种菜的地方和菜市场所有里正都问过了。没有人见过这套衣服和鞋子,我们也说了死者的样貌,但是还是没人见到过。怎么办?”
卓然说:“那就只有画像全城张贴,包括附近的乡下,张贴寻找。另外,悬赏十两银子,如果有提供线索者,赏银十两。”
侯小鹰赶紧答应说道:“有了悬赏,肯定会积极有人举报线索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说着,便出去叫衙门画师去了。
卓然沉吟片刻,对云燕说道:“我需要再进行一些测试,或许能够更清楚的确认死者的身份。”
他说着,来到了衙门殓房,再次检查那具尸体。然后提起了尸体的直肠的少许切片拿到签押房他的化验室。
这个化验室是卓然成为提刑官之后打造出来的,可以做一些常规的不需要大型器械的检测。其中就包括显微镜观测。
检验完之后,他把侯小鹰叫来了询问寻找尸源的进展。
侯小鹰道:“画师正在给死者画像,画好之后我们马上刻板印刷,然后连夜张贴,希望明天一早就能找到。我们会在卖菜等人聚集比较多的地方主要张贴,各街口巷尾也都会贴上。”
卓然点点头,说道:“在画像身份识别文字上,再加上一句:这妇人很可能是来自南方。同时,你们带上画像到全城所有的药铺去询问这个人,很可能到药铺去看过病,这种病的名字叫蛊病。”
侯小鹰吃了一惊,忙说道:“难道是苗疆的人下的蛊毒吗?”
卓然摇头说:“这跟蛊毒没有关系,只是她的症状有点像。主要来自于南方水域多的地方,比如水田丰富的地带,是这种病最常发病的地方。所以我怀疑她可能来自南方。你就跟郎中说这种病,然后把画像让他看看,或许他会知道。”
侯小鹰点头说:“好,我们连夜去查。”
卓然摇头说:“没有必要,晚上只有值夜的伙计,一般不会有郎中的。所以最好是白天再去,磨刀不误砍柴工,更能够查清楚。虽然是刑案,但也没必要这么拼命。”
卓然始终对这个案子提不起多大兴趣,在他看来实在是做无用功。如果是在现代社会,确认是自杀之后,即便是有人转移尸体,因为转移尸体本身不是犯罪,也没有犯罪的指向,加上扎小人这种根本不成其为犯罪手段的行为,所以根本不会予以刑事立案的。
而现在到了宋朝,他却还是要拼了老命的去查。因此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侯小鹰走了之后,云燕很好奇的对卓然说:“你怎么知道她是南方口音呢,而且还有这种病?”
卓然说道:“这种病主要发生在水域丰富的地方。因为它与水有关,是水里面一种特殊的病虫钻入人的身体,导致生病的。所以从概率来看,长江流域以南的水域丰富地带而且比较炎热的地方更容易出现这种病。”
“她可能操南方口音。当然,确认这种病,我在尸检的时候就有怀疑。她的病应该是慢性的,时间比较长了。一直在断断续续的治疗,但是不彻底。她的肝脾脏有些肿大。从她内脏情况,我进一步确定她可能有这种病。”
“所以,我做了一些检测。提取了她直肠的一些切片进行观察,找到了这种虫卵,从而确定她患有慢性蛊病。而且是由急性转成慢性的,从内脏情况来看,病情不是很严重,说明她一直在断断续续的用药。所以她应该是不时的去看郎中的,兴许郎中能给我们一些帮助,确定尸源。”
云燕由衷赞叹道:“现在的郎中只有望闻问切,才能确定得了什么病,人死了之后,让郎中去确认,郎中多半会说只会给活人看,不会给死人看病。也不知道怎么看,只有你能够从尸体上找到病因,这是别的郎中所没有的本事。”
卓然说道:“其实很多病,活着的时候不是很好确认。而死了之后做尸体解剖,反倒比较容易确认了。我做了提刑官,每天很忙,没有时间去给人看病。不然我可能能够治疗一些别的郎中治疗不了的病了。”
卓然所说的,便是用显微镜观测的方法,来确认一些疑难病案。这种化验的准确度当然比郎中凭经验进行的望闻问切要客观准确。毕竟经验丰富的老郎中并不多,很多郎中诊治会产生失误的。
第二天中午,卓然正在签押房批阅公文。
侯小鹰兴奋的跑了进来,说道:“找到了!老爷,就是在医馆找到的。这女人姓田,的确是南方人。她住的地方我们也查到了,因为她经常去找那郎中看病。曾经闲聊的时候说起过住的地方,就在离那医馆处不远的一条胡同里头。”
“那胡同我们去过,这之前去的,还找了里正问过。当时里正说不认识,我知道其实死者就住在那里之后,我很生气。我又去找了里正,拿着画像问他,他还是说不认识。把我气的很想一脚踢翻他,我告诉他这女人就住在他们这小巷,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怎么会不认识?分明是玩忽职守。”
“他听我这么说的,又仔细的辨认了半天。才挠着头说,好像有点眼熟,只是画像跟人不大像。气死我了。”
卓然说道:“那女人还有什么家人?”
“有她丈夫和孩子,有两个儿子。”
“你把画像拿给他们辨认了吗?”
“辨认了,他们说就是他娘子,已经失踪两天了,他们到处找呢。原来竟然死了,哭得跟什么似的。当然是那两个孩子,那男人只是阴着脸,没什么反应。我已经把他们带到衙门来了。”
卓然说道:“你先带他们去殓房辨认一下尸首。确认之后把他们带到会客厅去,我马上过去。”
侯小鹰答应,快步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跑来禀报说,已经去了殓房辨认,果然就是他妻子,现在正在会客厅等候着呢。
卓然当及带着云燕来到了会客厅,看见一个胖胖的中年人,阴着脸坐在那儿。两个小孩呜呜的哭着,他很不耐烦的骂了两句,小孩不敢再哭。
卓然瞧了一眼云燕,云燕立刻会意。对两个小孩说:“来,跟姐姐到隔壁去吃麦芽糖。”
两个小孩一听,畏畏缩缩的望着他父亲。那中年人见云燕穿的是捕头的服装,跟着提刑官老爷来的,便点点头说:“去吧,不许捣乱。”
两个小孩才跟着云燕到隔壁房去了。
卓然坐下。先跟那汉子寒暄了几句之后,说道:“你的夫人,目前我们确认她在王安石宰相府邸前上吊死了,身上没有明显的他杀痕迹。所以我们确定是自杀,找你来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自杀?”
那汉子嘴里不停抖动着。卓然突然皱了皱眉,说道:“你能不能说话清楚一点,我听不到。”
汉子赶紧提高了声音,说道:“她有病不想活了,早就说过想死。我就说了,你要死赶紧死去,死了我好另外找一个。”
卓然说道:“你不觉得你这话太伤人了吗?”
那汉子说道:“我这是气话。我以为她开玩笑的,哪有说死就真的去死的。”
“那你想想,她有什么理由要自杀呢?”
“她有病,一直治不好。她就不想活了。”
卓然摇头说:“不对,我查过你妻子的病,并不是很严重。她一直在断断续续的服药,病情是得到了基本控制的。虽然没有根治,但是这个病虽然影响到了她的生活。却还不至于让她失去生活的念头,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
那汉子苦着脸说道:“再不就是家里的情况呗。”
“有什么情况,让她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那汉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耷拉着脑袋,半晌才接着说道:“以前我们家在村里也算得上是个大户,家里还有长工呢。虽然不多,但是收租子养活全家人都够了,吃的用的都还不错。她嫁到我们家,说掉进福窝了,很高兴。还跟着孩子一起学写字。”
卓然说道:“这么说她嫁给你之前不认识字了?”
“不认识。——我们是我们邻村的媒婆给说的媒,她长得倒也有几分标致。我说的是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可是后来王安石搞什么变法,把我家的钱折腾的很快就完了。只好自己下地耕田……”
卓然摆摆手说:“等等,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大概两三年前吧。”
“你们是哪儿的人,是川蜀一带的吗?”
“是呀!老爷,你怎么知道?”
卓然点点头,说:“听你们的口音是。”
实际上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判断依据,那就是王安石最早实施变法是在陕西一带。后来在他为官的几个地方都实施过变法,但是时间都很短,长时间变法的便只有在川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