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案之中，有很多情况下凶手会返回现场欣赏他的杰作，或者了解侦破部署，以便采取相应的应对措施逃避打击。所以了解周围的人的情况，或许以后破案就用得着。

卓然之后便蹲下身，小心将那具尸体慢慢翻转了过来，身体还很柔软，没有任何尸僵。而且他用手伸到了死者的腋下探了探体温，还是温热的，说明刚刚被杀不久，自己先前的判断是对的。

可是他没有任何线索，现场围观的就有上百人。他有心要追拿凶手却也是不能的。

卓然把尸体翻转过来之后，又大致检查了一下她身体体表，没有发现破损，也没有明显的其他外伤。看来从体表检验初步判断，致命伤应该是脖颈上的一处伤口，卓然对伤口大小估了一下，不能判断到底致伤物是什么。这需要把尸体剖开再仔细观察了。

不过，在处理这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事，那就确定尸源，确定被杀的是谁。

这时，他听到了身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尖叫，而且声音比较熟悉，扭头回去一瞧，正是苏三娘。

跟着苏三娘的是黄大婶他们几个，他们挤进来查看。苏三娘原本是躲在黄大婶身后的，她不大敢看。但是忍不住好奇，可是一瞧之下，因为卓然举着灯笼靠近尸首，那脸又被翻转过来面朝上，她便看见了死者，非常面熟，好像是苏巧云。

她不由心头一震，生怕自己看错，便挤了过来到了黄大婶的面前，再仔细瞧去，这才发出了那声惊叫。

卓然立刻起身，望着满是惊恐的苏三娘说道：“怎么了？你认识她吗？”

苏三娘脸色苍白，点着头说：“她是我的姐妹，叫苏秀云。下午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喝酒来着，怎么现在就……”

卓然这才明白，原来死去的女子是青楼女子。他顿时感到这件事有些麻烦，因为青楼女子接触的人多，各种动机杀人的都有，侦破难度相对就比较大。

卓然道：“好，待会儿我找你详细了解。”

卓然当然不会在这儿进行询问，只有愚蠢的侦探才会在现场当着围观人的面侃侃而谈，把自己的侦破思路和勘验所得全都暴露无遗，哪里还谈得上什么侦破？

苏三娘终于克制住了心中的悲痛和害怕，走到了尸体旁，蹲下身，全然不顾裙子已经浸泡在水中。她伸手扶住苏秀云的头，把她托了起来，用手抚摸着她的脸。说道：“姐姐，是谁杀了你？你说话呀！姐姐。”

卓然想阻止，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说话。虽然这么做很可能会破坏尸体上的痕迹，可是见苏三娘如此悲伤，实在不忍心阻止她。反正那尸体已经被地上的积水冲刷了，痕迹全无了，又何必为了保护不存在的证据而不让她表达哀思呢？

卓然站起身，对四周围观的人说道：“请问是哪位先看到的尸体？有没有人看到凶杀的经过，请告诉我。我们需要尽快抓到凶手，如果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很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的。”

卓然说了几遍，却没有人过来。也没有人承认目睹了凶杀经过。

卓然于是大声说道：“如果有顾虑，请等一会儿到衙门来私下里找我，如果能提供重要线索。帮助破案的，我酬谢他十两银子，绝不食言。”

一听十两银子，众人眼睛都嗖嗖放光。立刻低声交谈着，卓然注意倾听，可是发现他们说的差不多都是看见银子摆在面前却赚不到，因为他们没有目击行凶的经过，也不是第一个发现的，谁也不站出来。

就在这时，武大郎他们过来了，带着一队捕快。因为在相聚衙门不远，噼里啪啦的踩得水花四溅，到了巷口边，大声嚷嚷着“让开让开，衙门办案，别堵着，都出去！”

这巷子相对比较宽，所以两边站着还有很宽的道，那些人也就没退出，只是尽可能的往墙上靠。

武大郎带人走到卓然面前，说道：“怎么样？”

卓然说道：“详情等一会儿再说，你现在马上带人封堵两边，把所有的在这看热闹的人都堵住，挨个登记名字住址。问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知道这儿杀人来的，必须说出听谁说的，刚发生的事不会忘记的。——我要找最先发现的人，我刚才问了，但是没有人站出来。这个人非常重要。他可能会看到什么或者能提供更为准确的消息，所以我需要找到他。”

武大郎点点头，马上把几个捕快叫了过来给他们说了一下，那些捕快立刻分成两部分，各自退到两边。然后手按刀柄，开始按照卓然刚才的要求挨个询问姓名地址，听到谁说这边发生命案才跑来的。

由此排查，很快就锁定在一个妇人身上。

却原来，最先是这妇人冲到巷子门口叫嚷，里面有人被杀了，正好路过的几个人听到了，便跑过来瞧热闹。那几个人记住了喊的这妇人的相貌，几个人都只认识她最先喊的。

那妇人十分惶恐，一个劲否认。但最后还是被带到了卓然面前，卓然说道：“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把你看见的告诉我，这可以帮助我们缉拿真凶。”

那妇人哆哩哆嗦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武大郎却眼睛一瞪，指着那妇人说道：“你吞吞吐吐的就是不说，是不是想包庇罪犯？罪犯是你什么人？赶快从实招来，不然拖到衙门打板子。”

这下把那妇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乱摆说：“我，我没有啊。我不知道谁是凶手。我刚才正要进巷子，看到地上躺了个人，我过去一看，一大滩血。我就吓得跑出来叫了，就是这样。”

卓然听了，不尽一愣。看来武大狼这样简单粗暴的询问方式在某些情况下还是容易取得想要的结果的，当然，这种结果很多情况下也容易出现问题，不过这一次应该是得到了好的想要的结果。

卓然便走过去说道：“你站起来回答。”

那妇人惶恐的站了起来。卓然道：“你为什么要进这小巷？”

“我家住在里面，我出去办点事。回来正好经过，进小巷就看见那尸体了。”

“你当时看见的尸体是什么样的？是这样面朝下的吗？”

“就是面朝下的，一大滩血，脖子上还源源不断的有血流出来。对了，水面好像还飘着几枚纸钱。”

卓然心头一动，说道：“什么样的纸钱？到哪去了？”

“我不知道，当时就在尸体旁，后来我跑出外面去了。刚才围观的时候我也在身后，没过来，所以不知道那几枚纸钱到哪去了。”

“什么样的纸钱？”

“比铜钱大一点，是纸剪的，外面圆的中间方的，空的，有个五六枚吧。具体我没注意，我一晃眼看了一下，看见是纸钱，我就更害怕了，说不定她是被鬼掐死了。”

“哦，为什么你会觉得她是被鬼掐死的？”

“因为她尸体旁边有这么多纸钱呀！很吓人的。只有鬼才会使用纸钱，人有谁会用纸钱呀。由此可见，杀她的说不定就是鬼魂了。”

卓然立刻回到了尸体旁，蹲下身查看。想看看水下面有没有所说的纸钱。

不过这水太浑浊了，毕竟这暴雨积在城里头，而城里各种污秽垃圾到处都是。水被泡得非常浑浊，比不得山边小溪或者城边的小河。

卓然伸手到水下去摸，只是摸到一些树枝石头什么的。

那妇人见卓然在那尸体旁摸索，便说道：“我家男人是打鱼的，家里有渔网。要不我去让我男人拿渔网来帮老爷捞一下？兴许能把它捞上来。”

卓然大喜，当下说道：“那可太好了。多谢！”

随后叫了自己的跟班跟她去。这个小跟班只有十七八岁。也是刚当捕快没多久，姓蒋。

蒋捕快跟那妇人回家去取来了渔网，那妇人的丈夫跟着来了。点头哈腰的见过卓然之后，卓然让他想办法把尸体附近东西打捞上来。

这时，苏轼坐着轿子已经到了现场。

武大郎赶紧跑过去掀轿帘，说道：“老爷，你别下来了，下面全是水，你就在轿子上吧。”

那轿子有四只矮脚，使得轿子能高出水面。如果坐在轿子中是沾不到水的。

没想到苏轼横了武大郎一眼，一脚就踩到水里，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衣袍直接落入水中，也懒得去提，跨步迈过了轿杆，来到卓然面前，说道：“情况怎么样？”

“稍等！”卓然对武大郎说道：“让所有看热闹的人全都退出小巷外面去，现场附近不要留人。另外，最先发现尸体的老妇马上带她去录口供。”

很快，观瞧的人全都被撵出了小巷外面，凶案现场附近就没有人了。这时卓然才压低声音对苏轼说道：“发现的是一具女尸，青楼女子，正好是我住的这院子的一个青楼女子的结拜姐妹。她说下午时分还在一起吃饭喝酒来着，在一个书生家，跟另外三个书生在一起，中途她先回来了。”

“这姐妹是后来才离开的，具体什么时候离开她不知道。尸体脖子上有创伤，是什么造成的目前不知道。要把尸体运回衙门之后我再详细勘验，这妇人好像没有什么亲人和朋友，最早发现凶案的是个老妇。已经询问过了，她家住在里面，当时准备进去，发现尸体趴在地上，身边还有一些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