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现场,已经有不少人围在那看热闹。来报案的那村民高声说着:“官差老爷来了,都让开。”
于是乎这些人才都退了开去,让出一条路来。卓然他们俩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大粪坑,还飘着臭味。但是里面的粪水都已经全部运走了,还剩下泥土。
武大郎走上前捏着鼻子,离得老远。瞧了瞧地上那个骷髅,因为用水冲过了,看得比较真切。果然白森森的一个人的头颅,脑袋赫然插着一把菜刀,刀刃的一半都陷入后脑勺里头了。
武大郎禁不住对卓然说道:“他奶奶的,真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还真就是一桩命案,你在这守着,我去报告县尉老爷。”
卓然也正是有这想法,趁他不在自己可以先行勘验一下。寻找一下相关线索。
不过刚才武大郎已经说了,不要自作主张。如果自己在他不在的时候自作主张勘验了,明显是不给他面子。所以卓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静观其变,自己暗中看能否查处这件案子。
卓然想好之后,目送武大郎离开,然后对众人说道:“大家都往后退,待会县尉老爷来了之后要查案。你们都围着,那就没法查了,县太爷一生气可是要打板子了。”
听到卓然这么说了之后,那些人赶紧往后退,退出了十数步之远,终于腾出了一大块空地。
卓然走到那头颅旁边,蹲下身查看,从头颅的骨骼棱角比较和缓很快判断,这是一个女人的头颅,男人的头颅和女人的头颅在头颅的结构上是有很明显的区别的。男人的头颅骨骼粗糙硬朗,女人的则有一定的弧线。
大多数情况下男人要假扮成女人很容易被识破,因为脸的骨骼就暴露了,再怎么化妆也是男的。当然有些本来就长得很清秀的男的另当别论,那就是具有中性相貌的小鲜肉了。
卓然观察那颗头颅,从牙齿的磨损程度来判断,死者比较年轻,大概二十岁上下。根据头颅的骨头腐烂的情况,特别是那柄菜刀生锈的状态和刀柄腐烂来看,卓然判断这具头颅在粪坑里至少已经存在十年以上。
卓然站起身说道:“这家主人是谁?”
一个粗壮的汉子赶紧上来拱手说:“是我,我叫洪老三。”
“你家或者邻居有没有十年前失踪的人?”
“十年前?”
洪老三犹豫了一下,回头望向那边的一个老者和一个老太太,老者赶紧过来说:“我原配夫人就是十三年前走失了的,怎么?难道这骨骸是她的?”
“不能这么说。我只是随口问问,——你的原配夫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原配夫人就是我孩子他娘,在我儿子五六岁的时候,她突然有一天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伤心欲绝,带着儿子东奔西走到处找,一路要着饭,凡是她有可能去的地方我都去找了,结果还是没找到。如果这骨骸是她的,天哪,那到底出了什么事呀?她是被人害死,把尸体扔在这了吗?”
“我说了,这件事暂时不能确定,等会儿县尉老爷问起,你要主动把这件事跟老爷说。但是最好不要提到我,我不想让老爷认为我多事,明白吗?”
说到后面这两句话,卓然是压低了声音,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那老汉赶紧点头答应了,瞪着眼睛瞧着那白骨,慢慢蹲下身,不停的唉声叹气。
卓然没准备再问下去,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端倪。虽然他很想一查到底,但是武大郎提醒的话,还是让他决定先静观其变,看看新来的县尉老爷到底如何。
卓然便跟那老汉拉起了家常,这不算破案,但是有时候却有很重要的作用。因为现在有一条线索就是,死者很可能是这老汉的十多年前走失的妻子,这茅厕既然是他家主要在使用,走失的时间跟尸体所呈现出来的死亡时间又大致吻合。如果需要进一步确认的话,那可能需要搜集更多的线索和证据,这些都需要从谈话中来进一步了解。
老汉说起往事,老泪纵横,说道:“我娶妻之后不久就离开了村里头,到这里来打拼。初到这儿我是一无所有,只带着一个幼儿,我娘子身体有病,不能够长期劳累,就是靠着我给人家帮闲打短工。”
“还好,我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跟村里一个仵作当过学徒。后来那仵作觉得我不是那块料,老是不中他的意,非打即骂。那时我爹又觉得当仵作没出息,最终还是没有入行。不过后来我发现,其实仵作还是很能挣钱的,我到了县里举目无亲,想做事又没人推荐,想做生意又没本钱,也不是那块料。偶然之间我在一家棺材铺路过,发现他们在招伙计,所以我就去了。”
“因为我有一膀子力气,又不怕苦不怕脏,所以掌柜的便把我收下了。遇到丧事都会让我去帮忙料理,我总是比其他人跑在前面,再苦再臭,再脏再累我都不嫌弃。因为小时候学过的仵作,所以知道一些门道,做起仵作来还真就驾轻就熟。掌柜的很是高兴,说我天生就是干仵作的料,于是给我涨了工钱,而且因为我给那些有钱人家收敛尸骨特别用心,还经常得一些赏钱。”
“官差老爷,你是不知道,有时候有些有钱人家放着大把的金银不去享受,却做一些让人根本无法理解的事,到头来一命呜呼,具体什么事我就不说了,五花八门都有。老爷您见多识广,比我知道的多,所以这些人家很多死了的人其实是死于非命的,那些尸体很让人毛骨悚然,一般的仵作都不敢接,因为太吓人了。”
“但是我就敢,而且我还把尸体缝补得好好的,一来二去我赚的钱渐渐的多了,不仅把这家撑了下来,甚至还盖了一间房子,生个孩子。可是不知怎么的,我娘子心智有问题,经常的不知道她是谁,孩子是谁,有时也不知道我是谁。为此我经常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后来有人跟我说,这好像是病,于是我就带她去看郎中。郎中给她开了很多药,那时候我们家的药都堆成小山,但凡到家里来的人都能看到。可是即使这样还是没治好她的病。”
“在我儿子七岁的那年,突然有一天,没有任何症状的她就不见了。我心里很痛,孩子不能没有娘啊!我虽然有钱可以另外娶,可是我不能让孩子没有母亲,我一定要找到她。所以我就带着我儿子到处找寻。我去了他们娘家,去找她小时候玩的好的伙伴,去了她们家亲戚。只要听说跟她相识的人我都找上门去,问是否见到她。可是谁也没有见到。”
说到后面,他声音渐渐哽咽起来。
旁边一个老太婆走过来说:“官差老爷,这事情我知道。那些年可苦了洪老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饭也不吃。整日里就想着他媳妇,带着孩子到处走,沿街的要着饭去找。”
“因为他不去上工,棺材铺当然就不给工钱了。他没了棺材铺的差事,也就没了钱财,他又不想把房子卖了,宁可拖着孩子沿街的去要饭。我还在路上见过他几次呢,问他找到媳妇没有,他说找不到,哭得那叫一个心酸。”
另有几个老头出来,说那些日子可苦了洪老汉了。
洪老汉团团做了个揖,对卓然说道:“若我孩子他娘真是被人杀死扔到茅坑里头,请官差老爷一定要把凶手抓到,为我家娘子报仇。”
卓然说道:“我都说了,就凭一个骷髅头不能肯定是你娘子的,所以你不要多想,等到我们确认之后再说。对了,你娘子都有些什么身体特征?我指的是不穿衣服之后的身体上所能够辨别出来的特征。比如哪个牙齿比较尖?哪个牙齿缺了?哪里受过伤之类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洪老汉点点头说:“我知道,我娘子腿有点瘸。她小时候上山打柴,摔下来把腿摔断了。找了接骨先生也没把骨头没接好,一长一短,所以走路有些瘸。”
卓然不由心头一动,说道:“左脚还是右脚?”
“左脚,断的脚踝上面一点。她还给我看过她腿上的疤,当时找没人说亲的时候,他们家也没有藏着掖着,把这事跟我说了。我说没关系,腿不就短一点吗?没什么,只要人好心好就好。我还真就赌对了,她还真是个好心人,不仅心肠好,而且也操持家务没啥说的。那几年说真的,我真像过神仙日子一般。”
刚说到这,他身边的那老太婆有些不高兴,说道:“那时候你是神仙日子,我嫁给你你就进了刀山火海吗?这话说的让人都没法夸你。”
其他的人都哄笑起来,都说他胡说八道,当然是笑着说的。
洪老汉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是说前头的事,关你什么事啊?你是后来的事,我没说我后来不开心啊。跟着你在一起也很开心的,所以不要计较这些。”
那妇人听他这么说,心头也顺了些。便哼了一声,扭头不再说话了。
洪老汉又接着说道:“我家娘子是从来不会人前吃醋的,我那时年轻,二十多年前,有一膀子的力气,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