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客栈实在简陋,他们的窗帘床围都没有,就一张床架子。
正在亲热间,就听到楼上当啷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撞在了地板上,声音很沉。书生扭头往天花板看了一眼,果然顺着楼板的缝隙往下飘下一些灰尘。女子赶紧说道:“把灯吹了吧,不然万一上面的人趴在楼板缝能看见的。”
书生点头起身下床,把桌上的灯笼吹灭了,屋里便陷入了黑暗。不过今夜有月光,虽然朦朦胧胧的,却能大致看个轮廓。书生说:“没办法了,只能这样。要看就看吧,看得见摸不着,馋死他。”
女子羞涩,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打了一下,说:“该死的冤家,你舍得让别人看我呀?”
这两人是从家里私奔出来,第一天逃到这儿,干柴烈火,也顾不得山村野店条件简陋,便急不可待圆房。正激烈间,书生忽然发现床尾处一大滩黑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觉得奇怪,伸手摸了一把,有些粘滑,便放到鼻子前闻了一下,有一股血腥味。顿时惊骇的尖叫,:“哎呀,你血出了这么多?”
那女子赶紧推开他,坐了起来一看,顿时吓傻了,要是这么大一滩血,那不得血都流干了。可是他又发现不对,因为那一滩血在床尾处,并不在身下,也不觉得下体有大量的血流出来的。于是便说道:“郎君,你快把灯点上,看看怎么回事?”
年轻书生赶紧起身走到桌前,摸到火石把灯笼点燃了,举起来走到床边一瞧,果然一大滩鲜血,触目惊心。女的吓得缩到床脚,用被子遮住了身子。
书生觉得很奇怪,没看到大滩血哪来的?便抬头四处张望,也没见到什么异样。而这时一滴鲜血从上落了下来,吧嗒一声掉在那血泊之上。书生吓了一跳,赶紧顺着血滴来的方向抬头往上一看,顿时傻了。只见天花板缝隙处被血浸透了一大片,有血滴正从上面滴滴嗒嗒往下滴落呢。
书生看见了血,竟然两眼一翻,当啷一声摔在地上,赤条条。
女的吓得尖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持续的尖叫声把外面的人吸引过来了。现在虽然天黑了,但好多人还没睡觉,他们俩着急上床。那女人看见自己的郎君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那女人不知道她的郎君死了没有,看见他直挺挺躺在地上,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何曾见过这种恐怖场景。除了尖叫,啥都不会了。
这时门外的众人听到里头惨叫声,相互商量了一下,掌柜的一挥手,叫道:“把门撞开。”
一个膀大腰圆的伙计立刻抬起脚,狠狠一脚踹在门上。那房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众人这才冲了进去,便看见那女子蜷缩在床里,用被子挡在胸前,露出两条赤裸的手臂,拼命地尖叫着。
那青袍书生此刻光溜溜的倒在地上,直挺挺的,手上有血。
掌柜的赶紧上前,又看见那女子赤裸着双臂和肩膀,赶紧背过身去不敢看。随即他发现床上好大一滩血,顿时吓得目瞪口呆。伙计慌慌张张蹲下身去查看,发现书生还有气,告诉了掌柜的。掌柜的赶紧叫道:“快快,掐他人中。”
一个伙计忙着掐住了他的人中,并用手不停的在他脸上拍打。片刻那书生终于醒了过来,叫道:“血,好多血。”
掌柜的急忙道:“床上的血哪来的?怎么回事?”
书生指了指上方天花板说:“好多血,从那滴下来的。”
众人顺着他的手抬头一看,只见房顶上天花板果然一大块鲜红的血迹。顺着缝隙,还在有鲜血不停的滴滴嗒嗒往下滴落,刚好滴在床上那滩血之中。
冲进来的人中便有郑王爷的随从,他的两个贴身保镖在上头,其他的随从则住在下面。一看地下血的地方,正是郑王爷的房间所在的上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转头就冲出了屋子。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楼上,来到门前。
见房门虚掩着,赶紧一把推了进去。这一推门便惊呆了,只见郑王爷赤条条的趴在地上,后脑被人砸的凹了一大块,鲜血伴着脑浆飞的到处都是。而在脑袋旁边,赫然便是一柄羊角锤。
………………
郑王爷在路上被人谋杀了。
卓然和王安石几乎是同时收到了这个消息,两人都惊呆了。郑王爷到川蜀视察的路途中,居然被人杀死在一处江边的客栈里面,而且赤条条的。卓然立刻跟王安石商定了方案,王安石坐镇锦州府,卓然则立刻率人赶往铜钱村。
卓然本来想让冰霜呆在锦官城的,自己只带捕快随从去就行了。可是她坚决不同意,非要陪在卓然身边,说以前远在京城的时候那是没办法,只能江湖相望,而现在都已经在一起了,怎么还能够人为的分离呢?
卓然便只好依着。好在有柳叶青这样的绝顶高手,再加上药葫芦、蛊媚娘这些绝顶高手陪着,应该没问题。
于是而卓然二话不说吩咐出发,为了赶时间,不可能坐着马车慢慢走,冰霜也知道,这次是急着赶去破案查凶手的。所以她也没有要求慢慢行进,也骑着马,带着小白小青跟众人沿着驿道往川东行进。
卓然真是觉得头大,这郑王爷既然来视察,为什么不跟着自己派去的迎接的队伍到锦官城,还要搞什么微服私访?又只带了那么几个人,以至于遭了毒手。这桩案子严格的说自己没有直接的责任,因为自己派了兵马去迎接他,是他避开了,走水路进入的。
当然,要是追领导责任的话,他还是跑不掉的。因为郑王爷毕竟是在川蜀一带被谋杀的,作为负责治安的提刑官,他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虽然他到川蜀之后,屡破大案。使得川蜀一带的刑案有了大幅的下降,可是这些成绩都没办法掩盖住郑王也在他地盘上被杀的这个罪责。
所以卓然心情很沉重,这件案子必须破,而且要尽快破。只有这样,才能多少有个交代,否则官家那儿是无论如何交待不了的。
卓然他们星夜兼程,终于赶到了铜钱村。那已经是四天之后的事。
主要是铜钱村所在的位置太偏,沿路几乎没有主要干线,都是在一些马都无法奔驰的路上行走。但是已经比正常情况快了一倍,卓然到了之后,铜钱村所属的州县两级的官员都迎出十里路前来迎接,他们已经得到信息,所以提前赶到了这里。
案件很棘手,没有任何线索。当他们得知传说的提刑官正在往这边赶的时候,顿时来了精神。提刑官老爷亲自来查案,不管怎么样,至少他们肩上的压力就小得多了,不管查得到还是查不到,沿途探马飞奔来报,在卓然他们快到铜钱村的时候,州县两级官员都出十里迎接,并摆下了接风酒宴。
虽然这不合适,但是这样似乎让他们感觉稳妥一些,即便可能会被这位年轻的提刑官老爷认为不合时宜,而遭到斥责。但那也总比被提刑官认为不懂事,不会迎来送往要好一些。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卓然到了之后,看见他们把路边摆着酒宴。知州和知县身着官袍陪着笑等候在那。卓然很生气,不过他不想发火。他不想让下面的人以为他在推卸责任,先耍威风,把下面的人教训一顿。所以他还是忍住了气,翻身下马跟几位官员见了面,把他们托盘里的三杯酒喝了。然后说道:“多谢诸位前来迎接!咱们破案要紧,案件侦破之后再把酒言欢不迟。”
这些官吏见着他喝了酒,说话也客气,顿时心中升起了诸多亲近感,立刻也跟着进入铜钱村。
这件案子紧急报往锦官城的时候,就已经在公文之中把案情简要说了一遍。进村的路上,那知州和知县把这七八天之内他们调查了解情况和案件的进一步进展,实际上没有什么进展。只不过他们村里的一些有劣迹的人抓了起来一通拷问,但这些人有的屈打成招,承认杀人,可是说的牛头不对马嘴,明显是屈打成招的。
还有的却坚持不承认杀了人,所以实际上没有什么进展,不过但凡认了罪的都扣了起来了。或许提刑官老爷也想把其中某一个挑出来顶罪,这件事大家就皆大欢喜了。卓然听了之后,立刻吩咐把这些人放了,让他们回家,但是不能离开村子,要随时听候传唤。
当卓然听到他们俩对案件的述说之后,便确认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破案的经验,纯粹是靠想当然,严刑拷问,获取口供。这种简单粗暴的破案方式极其容易造成冤假错案。不过他们思路倒是有一定的道理,很多案件实际上就是这些游手好闲有前科的地痞流氓做的,所以把他们进行监控也是合适的。
他们进村之后,村里沸沸扬扬,都知道了。可是没有人出来迎接,因为都被限制在家中了。铜钱村还真是人杰地灵,这一次居然来了这么多官员,就好像现在社会把重要会议安排在了某个乡村一样,会是这个乡村百姓感觉一下尊贵了许多,来的都是大官。平时连屁都闻不到一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