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乖巧的答应了，拿了根板凳坐在床头，说：“我就守着我娘，放心吧。”

虎妞又挣扎着把身子撑起来，说：“我包里有吃饭的时候放的几个肉饼，你自己去拿。就着水吃，应该还不是很冷。”

小虎子听着，不由高兴的叫了一声，跑去把他娘包裹打开了。你们果然有三张肉饼，散发着香味，喜不自胜。抓几张肉饼狠狠咬了一口，去了小半，嘴里包着费力地咀嚼。

老太婆呵呵笑着说：“小心噎死你个兔崽子，吃那么着急，有人跟你抢吗？好啦，好好照顾你娘，有什么事就来叫我们。”

三个妇人跟虎妞挥手，然后出去了。他们就是左邻右舍，反正有什么事招呼一声也方便。

虎子一边嚼着肉饼，一边送她们到门外。然后把门拉上，免得有野狗进来。

小虎子回到屋里，坐在床边不停的吃肉饼，一下就吃光了。他已经记不得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觉得肉格外的香。就在这时，就看到她娘一下趴在床边哇哇的吐了，酸臭味很快在屋里弥漫着。小虎子却不懂，疑惑的望着他的娘，不知道娘这是怎么了？

他拿着肉饼怔怔的瞧着母亲，虎妞在老太婆他们几个还在的时候还强撑着。可是她们走了之后，她的劲一下就松下来了，而这一松就觉得天旋地转，肚子里如翻江倒海一般，她不知道喝两斤酒有这么厉害。而且这酒后劲大，等到后面酒劲上来，才知道原来喝醉之后是这么难受。

那三个人走了，她也不用在人面前一直拼命的忍着。她们走了之后她放松了，所以吐了个昏天黑地，吐完之后竟然没有力气爬起来了。半个身子都耷拉在床外头，用手撑着地，使自己不至于滚下床，痛苦的呻吟着。从胃里冒出来的酸水会一直灌进鼻腔，十分的难受，连鼻子都在往外冒酸水。

她儿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怔怔的站着瞧着，直到她用尽力气说道：“小虎，把娘扶上床。”

小虎子喔了一声，把还剩下小半截的肉饼有些恋恋不舍的放在床边的凳子上。然后费力的把虎妞扯了起来，扶在床上躺好。幸亏小虎妞本来就不是很重，这才把她搀扶着起来。

虎妞痛苦的呻吟着，她已经吐得太多了，有些出现缺水状态。小虎子赶紧跑到厨房，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出来递给虎妞，似乎闻到了水的清香，挣扎着爬起来，抓个瓢喝了半瓢。结果水喝进去，立刻翻江倒海一般又吐了出来，她把剩下半瓢又喝了，还是吐了出来。

她只好喘息着不喝了，天旋地转的也睡不着，十分痛苦。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小虎子很懂事的点亮了炕头桌上的一盏油灯，昏暗的灯光把屋子照得更加昏暗。小虎子坐在床头的凳子边，手里拿着小半块肉饼。看见母亲这个样子，他有些吓着了，一时都忘了吃，只是呆呆的看着。

虎妞挣扎着伸手过去在儿子的头上摸了摸，说道：“别担心，娘没事。快去把门拴好，洗了脚上床，该睡了。”

小虎子便跑到门边把门上了拴，然后打了洗脚水自己洗脚。他拿过肉饼到母亲面前说：“娘，你还要喝水吗？你吃肉饼不？”

把手里的小半块肉饼递了过去，虎妞摇头说：“我什么都吃不下，你快上床睡吧。娘睡一会儿，到明天就好了。”

小虎子答应了，爬上了床。他钻进了自己的小被子，虎妞挣扎着起身替儿子把被子掖好，说：“快睡吧。”

“还没吹灯呢！”

“今晚不用吹了，娘可能晚上还要喝水什么的，不然看不着。”

“可是娘说了，如果油灯不吹会费油的。咱家可没那么多钱点灯一通天。”

虎妞勉强笑了，说道：“我今天挣了十两银子。咱们现在有钱了，点得起油灯了，放心。”

小虎子嗷了一声便侧过身去睡了。虎妞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感觉胃里面像火烧一样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想喝水也没力气起来，又不忍心把儿子叫醒。而且她知道就算现在再把水喝下去，同样也会再吐出来的，所以索性闭着眼喘气不喝了。

油灯里的油已经用去大半了，最多只能点一个时辰，也没有添油，所以大半夜灯就灭了，屋里一片昏暗。过得片刻，有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清冷的洒在地上，虎妞还是无法入睡。已经吐的整个人都虚脱了，她昏昏沉沉的望着窗棂，望着地上清冷的月光，就好像看见了一坛清亮的水。

她的嘴像火烧一样干，她想起来去打水喝，可是没力气。这时她感觉到脚边儿子爬了起来，下了床去小便，她想叫儿子给自己打一碗水过来。可是又怕喝了再吐出来，这时他听见小虎子在马桶那小便完，然后到厨房去劈着柴火，似乎在生活。虎子已经有七八岁了，会生火做饭，虎妞教过他。

虎妞有些惊讶，孱弱的声音道：“小虎，你干嘛呢？”

“我烧锅水给你熬姜汤喝，我上次淋雨，全身湿透了，也生病躺床上。娘就熬了姜汤给我喝，发了汗就好了。小虎也熬一锅姜汤给娘喝。”

虎妞心里暖暖的，说道：“傻孩子，你那是着凉了。娘这是喝醉了，喝姜汤没用……”不过刚说到这，虎妞忽然心头一动，对呀，自己先前喝凉水怎么喝都要吐，莫不如改喝点热水暖暖肠胃，说不定就不吐了。只要不吐，有水到肚子里就会好受些。

于是她就对儿子说道：“你不要加姜，稍稍热一点水，温热温热的，端一碗过来给娘喝就行了。小心点，别把房子点着了。”

小虎哦了一声，很快就把火给生起来了。把水热温之后，用碗舀了一碗过来递到母亲面前。虑妞拿着水，撑起半个身子对虎子说：“用枕头给娘垫在后背上。”

虎子赶紧把枕头执好，扶着母亲靠好。虎妞喘了口气望着那冒着热气的水，想了想，不能一下喝的太多，不然会装不下，又得吐。一口一口的喝下去，总不会再吐出来吧。

想好了主意，虎妞就浅浅的喝了一口。然后对小虎说道：“你赶紧上床吧，娘觉得好多了。”

小虎就爬上了床，钻进自己被子，却用手抓着被沿瞧着母亲。

月光渐渐明亮起来，虎妞发现儿子还没睡，并用脚踢了他一下：“快睡。明儿个娘能下床了，带你去扯几尺布给你做过年的新衣服。”

“真的？那好，那小虎就睡了。”

小虎兴奋的侧过身，很快便睡着了。

虎妞等了好片刻，虽然觉得胃里还在翻腾，可是却能忍得住不吐了，很高兴。又浅浅的抿了一口，又等了片刻，就这样，她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那一碗热水喝到肚子里。

肚子里有了这小半碗热水，整个人都有些精神了，困意也就上来了。便拿碗放在炕头，倒在床上昏昏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虎妞就跟以往一样醒了，她觉得头痛欲裂，嗓子跟冒烟似的。

看看窗外，已经有些发亮了。她下意识的爬起来下床，昨晚没脱衣服就睡了，衣服有些皱，整了整，把鞋穿好，匆匆忙忙往厨房去准备做饭。在蒸笼里头放得有几个馍馍，他就把它热了，留给儿子几个，自己要带去洗衣房几个。

丈夫死了之后，虎妞就靠着给人洗衣服，缝缝补补，跑跑腿打打杂，挣些钱养活母女二人。她没有带着儿子回娘家投奔父母，娘家远着呢，而且那么多张嘴，自己做农活也不是那块料。倒不如在城里头做些杂役，挣的钱还能糊口。

糊口之余，甚至还有些剩余。她学会了养鸡，鸡大了就可以拿去卖，母鸡还可以下蛋。这次她就卖了几只公鸡，还把一只老花母鸡拿去卖了，那是下蛋的鸡，卖的钱比公鸡要贵的多。为了过年，只好忍痛割爱，那只老花母鸡也替他生了不少蛋了。

她正拿起柴刀准备生火做饭，忽然她手停了下来。自己叹了口气，笑了，自言自语说：“洗衣店卓然就歇业了，准备过年了，我这是忙的哪一出。”

虎妞打工的那家洗衣店，掌柜的为了回老家过年，所以早早的就已经停工了。虎妞还正想着这些天在哪去打个零工。过年很多家都请零工，洗洗涮涮什么的。虎妞以往都是要到年边才歇下来，大年三十初一来过年，其他的时间她可不敢歇着，还得到处去找活干，不然娘两就得饿肚子了。

可是这一次她不用那么着急，因为她怀里有十二两银子。那可是她几年都挣不到的钱。天哪！自己居然有这么多钱！她伸手入怀，把她怀里的银子拿了出来，捧在手里，仿佛一下就看到了光明。

有了这笔钱，当然不能坐吃山空，得做点小买卖，能挣更多的钱。可是做什么呢？得好好琢磨一下。算了，已经答应虎子今天带他去扯布做新衣裳的，顺便在街上瞧瞧，看看有什么适合的生意可以做。

她站起来揭开锅，水已经早就凉了，她犹豫要不要再热一下。不过她想试试，看看现在喝凉水还会不会吐。她觉得胃里已经好受些了。于是舀了一瓢水，先少少的喝了一口，把瓢放下，坐在凳子上等着。等了一会儿，觉得肠胃虽然难受，却还不至于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