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说道:“是的,刚才我想到现场再去瞧瞧,结果今天下午起风,把地上的灰烬都吹飞了不少,露出了地面的一大团黑红色的痕迹,我判断这是死者伤口流出来的血导致的。但是我先前和尸体查看内脏受伤情况时,发现这两处伤刺入了死者的肺部。但是没有伤到心脏,甚至没有伤到体内的大血管。”
“按理说只要不伤到体内的大血管,出血多数是在体内,体外的血相对会比较少。所以不大可能形成这么大一块血泊的,能形成这么大血泊,说明出血量很大。而在没有伤到大血管又出血量很大的时候,很可能就是伤口的特异性导致血流不止。”
“一般来说伤口如果出现不是一字型的,而是多边形或者圆形,伤口就很难愈合,就会造成血流不止。而且死者是面朝下倒下的,伤口又在底部,体内的血就会顺着伤口不停的往外流,就像打开了底部阀门的水桶一般,才有可能形成那么大一滩血。”
云燕眼睛一亮,说道:“这么说那伤口应该不是刀伤,而是外形奇特的什么兵刃吗?”
卓然点点头说道:“究竟是什么还不好确认,我需要去看看死者的衣服,先前我检查的不够仔细,没有详细注意破口的形状。那滩血提醒了我,刚才看见这个创伤,我初步判断凶器应该是一种像木棍被削尖了之后形成的形状,但是中间可能会有缺损。”
“也就是说它应该是一种被削尖了的铁管,这样捅到身体里鲜血会源源不断顺着血管流出来,或许凶手等对方的血留得差不多之后,才把凶器拔出来。”
云燕打了个冷颤说:“真是狠毒,我见过杀牛,——牛年纪大了或者受伤治不好没办法耕地了的牛,是可以杀掉的。——杀牛就是这样放血的。用一种磨尖的铁管刺入牛的脖子,那血就会像溪水一样流出来,很快牛就死了,而血却不会糟践。”
卓然跟云燕出门来到院子,在屋角那一堆衣服残片中,他仔细翻看了死者背部有刀口的那一部分。先前他之所以没有注意到,是因为那部分虽然残存下来,但还是被火焰的烘烤,已经不太好分辨它的形状了。
不过从大致形状可以判断,伤口不是撕裂状。现在卓然摊平之后仔细查看,果然发现了伤口是带着月牙形状的一种破损,因为残片已经烧掉部分,只能推测出有这样的痕迹。
卓然对云燕说道:“如果我们推测的没错,这个凶器像是我们锁定罪犯的一个重要线索。所以你马上通知南宫鼎和侯小鹰,让他们在调查的时候注意询问有没有谁见过有人使用这种中空的,有一头削尖了的铁管作为兵刃的。”
“不过在我看来,很少见人用这做兵刃,更像是一些地痞流氓街头打架用的东西。——去街头打烂架那帮小混混中去寻找,看看有没有人用过这玩意儿。”
云燕答应立刻出门去了。
调查一直持续到晚上,反馈回来,没有人见到书生去了村口。傍晚时分也没有人见到他在村里出现过,因为他的老宅距离起火的草垛子并不算太远。他如果先离开村子,兜个圈再到草垛子的话,那就村里的人就不会看到他的。
几个人坐在屋子里等着卓然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卓然听到他们反馈回来的消息之后,几乎跟他原先料想的差不多,没有什么更好的线索。
关于尖锥铁管的事情,在了解中村里的人也从来没有人见过有人用过这种东西的。因为这东西比较特别,所以有人用的话一定会引起注意的。
卓然说道:“你们几位先说说你们的想法吧,不要把什么都依赖在我的身上。而且我听听你们的思路,可能更进一步拓展我的思路。”
一般这种情况下都是侯小鹰最先说话,因为她的资历最浅,她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找到凶案的第一现场,在那里可能会找到更多的线索。我觉得草垛子可能不是凶案的第一现场,如果找到了真正杀人第一现场的话,说不定那个地方就能找到凶器。找到凶器说不定就能够提取到指纹,当然这法子我是不会的,老爷会。”
云燕没等卓然说话,便摇头,说道:“我觉得草垛子就是第一现场。”
卓然饶有趣味的瞧着她说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云燕笑了笑说:“因为你从来没有说过要我们去找别的现场啊,你都认定他是第一现场,肯定有你的理由。侯小鹰只不过别出心裁想出了这个可能,事实上在你看来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相信你的判断是对的,所以那地方就是第一现场。”
卓然笑了,说道:“你这样的推断是很狡猾的,相当于察言观色。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一开始就认定那里是第一现场。因为死者是吃完晚饭出去的,草堆起火是在天黑之后,这期间加起来没有半个时辰。”
“从地里忙完农活或者走亲戚回家的人,来来往往比较多。如果那地方不是第一现场,凶手不管是在村里面杀了人,还是在村外别的地方杀了人,他要把尸体到这里来进行放火,那岂不是太过招摇了吗?他就不担心路上会被人看到?因此这不符合逻辑,所以一开始我就认定那地方是第一现场。当然,就在先前我再次看现场的时候,发现地上有很大一滩血,进一步证实了我的推断。”
“一般有大量出血的地方,很可能就是第一现场。假如尸体有伤及大血管的伤口,伤口出血量应该比较大,但是现场却没有血迹或者血迹很少,反而证明那地方很可能是移尸现场,而不是凶杀现场。现场的痕迹跟第一现场的特点是吻合的,证实那地方应该就是杀人的第一现场。这就得到了一个很有帮助的线索,那就是,为什么这书生要跑到草垛那去呢?”
“那地方是田间地头,不是马路,也不是进村的道路。但是那地方相对比较偏僻,倒是一个情人幽会的好地方,尤其是草垛子这种东西,柔软又能够隐藏身形,只要往草垛子里一钻,不走到近前是看不出来的。”
“这也正是我从开始就把注意力集中在情杀这方面的一个原因,所以我怀疑跟死者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应该是个女人。这是我为什么对书生的小厮和门房一直追问书生跟村里的哪些女人相好的原因。”
听到卓然这番解释之后,几个人都恍然大悟。南宫鼎说道:“那咱们就根据这个思路,把跟他要好的人案发时所在的去处查清楚。”
说到这,他又挠挠头说:“不过我先前调查其中一个重点问题,就是那时候他们在干嘛?包括这几个女的也都问过了。都在各自家中吃饭,有的吃完饭在门口跟别人吹牛,看见火起才跑过去的,再查只怕查不出什么来。”
侯小鹰说道:“我在想,会不会是死者的舅姥爷家的人对他下手呢?”
南宫鼎皱了皱眉,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侯小鹰说:“我在调查的时候,我听说这齐瑞祥家里还是比较有钱的,在表舅家来借读,给了齐瑞祥一大包银子。又怕齐瑞祥拿去乱花,所以把银子托付给舅姥爷,让他拿着,会不会贪图那包银子把他给杀了,然后对他们家人说银子被他花光了,死无对证了。”
南宫鼎一听,还真是言之有理。于是乎望向卓然,卓然却摇头说道:“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他一个借读的书生,他们家能给他多少银子啊?所谓的一大包到底是多少?一千两一万两那还有可能谋财害命,如果是一二百两,我相信以刘老太爷家的家庭,似乎并不在乎这点银子。”
“更何况还不可能给这么多,他不就是来借读吗?身上有个几十两我觉得就绰绰有余了,更何况这里距离锦官府又不远,钱用光了回家去取就是。所以我觉得他不可能带这么多银子到舅姥爷家来读书,又不是做生意。舅姥爷家也不可能对这么点银子动心思,杀掉自己的外甥。目前调查来看,舅姥爷家也似乎没有面临严重的经济危机,急需用钱,以至于心生歹意。”
侯小鹰讪讪的笑了笑说:“我也就这么琢磨。”
卓然说道:“后面两个侦破方向,一个是继续调查跟死者走得近的女子案发当时的行踪。另外对这个女子相关的社会关系进行摸排,尤其是跟她相好的男人,既然是情杀,就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女人引起。”
“另外一条线索就是凶器,虽然村里没有人见过有谁使用这种凶器,但这种凶器如此特别,个人难以锻造,必须要经过铁匠铺打造。所以到所有铁匠铺去摸排,看看哪个铁匠铺打过这种中空管子的兵刃。好了,现在分头行动,如果明天下午之前还没有任何进展的话,这案子估计就够呛了。”
的确,卓然根据统计学推断,案件侦破绝大多数都是在案发几天之内破获的。如果说过了几天还没破的话,破案率就会直线下降,那是因为时过境迁,线索和人的记忆都会减退,再想破案就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