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有些愤然地说道:“天外天不是你想的那么肮脏,里面很多歌姬都相当有修养。朝廷中很多人都是那的座上宾,包括我的叔叔,欧阳大人,还有开封府判官卓大人等等,都经常出入天外天。天外天不是一般的青楼,进出那儿的文人墨客并不以此为耻,而是以此为荣,这一点陆夫人恐怕是有误会的。”
陆夫人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毕竟韩青不是一般的人,他叔叔是当朝宰相。于是说道:“我不想跟你争执这个问题,你告诉我,我们老爷在哪?我要把他带回家。以后你也不用再来请我们老爷出去了,我也不会再叫他出去,他在哪里?”
韩青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急的他爹娘一个劲催促,让他快点说。陆夫人眼见韩青吞吞吐吐的,觉得不对劲。急声说道:“难道我们老爷出什么事了吗?你快说呀。”
韩青这才硬着头皮说道:“我先前到夫人家去,就是去看陆老太爷回来了没有?因为昨天晚上先前在一起喝酒的两个商人言语不合,打起来了,头破血流的。我跟老爷子说了之后,他让我不用管他,去处理朋友受伤的事。”
“我就告诉了天外天的管事,老爷子所有开销都记在我的账上,然后我就去看我朋友,送他们去医馆。因为伤的比较厉害,一直折腾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家。我估计那时候老太爷已经回去了,所以就没有去天外天。刚才我到府上想去看看老爷子酒醒没有,但是门房告诉我老太爷没有回家,我才知道。”
“我还以为老太爷在天外天,就赶去找,可是把天外天找了个遍都没找到,门房和昨晚伺候的歌姬侍女都证明,说老太爷半夜的时候离开了,具体去了哪里没有留下话。门房说他是自己走的,因为他说家离的不远,门房也就没有给他安排马车。因为门房也不认识他,他从没去过,所以也不知道老爷子说的是谎话,可能他有别的事情到哪个朋友家去了吧。”
“不可能,他能去的地方我都全部问过了。包括他没把别人当朋友的那些熟人我都派人去问了,都没有见到他。”
韩青的母亲忽然说了一句:“他会不会出城去了?到城外拜访朋友什么的?”
一听这话,韩青立刻点头说道:“有这种可能,因为昨晚上老爷子显得很苦闷,跟我说了不少话。说他在朝廷辛辛苦苦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实在心有不甘,却又没办法,他现在想的就是抛开这一切。他一直想把自己的心情调整好,但是怎么都做不到。”
“从他说的这些话来看,他很有可能找朋友去说心里的苦闷去了。”
“既然他城里面的朋友都找完了没有,那就有可能出城去了,有没有问守城官呢?”韩青的老爹插话说道。
“守城官怎么可能知道,人来人往那么多。他如果是一个人出去,又不穿官袍,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每天进出那么多人,守城官哪看的过来啊。”
韩青点点头,对陆夫人说道:“夫人,为何不到城外朋友家去找找?包括附近的地方,兴许他雇了马车到朋友家去了,托人带信还没带到,诸如此类的。咱们别着急,大人不会有事的,多方查找吧。”
陆夫人阴冷的声音对韩青说道:“又不是你的亲人,你当然不着急,我们老太爷也是三朝元老,正三品的龙图阁大学士,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找你叔叔韩宰相去理论去。我只找你要人,别的我不管,若不是你带他去那种地方,他怎么可能出事?我现在就差人到城外找去,找不到我再回头来找你。”
说罢,袍袖一拂带着几个丫鬟快步走了。
眼见陆夫人走远了,韩青似乎才反应过来,跺脚道:“我说夫人,你怎么能够如此蛮不讲理呢?我昨天好心请你丈夫吃酒,反倒成了我的罪过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理睬他,让他一个人在门口跟那些门房磨牙好了。”
韩青的母亲焦急的问丈夫怎么办。韩青的父亲也没了主意,望着儿子,其实儿子比他主意还多,又是在黑道上混的。所以韩青马上说道:“不用担心,爹娘,我托道上和衙门的朋友马上四处打听。从天外天开始往外延伸,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对父亲说道:“这老爷子看着一本正经,实际上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见到美丽的歌妓眼都直了,哈喇子掉的老长。叫我看,说不定他到哪个相好家去避两天。因为听说他很害怕他的夫人,也许昨天去了天外天生怕被别人知道告诉他夫人,刚才你也看到了,整个一母老虎。”
“他要是这么回去,铁定会被他生吞活剥的。所以想在外面避两天风头,也许他夫人一着急也就原谅他了。只要他能平安的回去,那时候他再回去,反而不会被这母老虎责骂。”
韩青的父亲觉得儿子说的很有道理,连连点头,说道:“若真是这样那可就谢天谢地了,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我们家可是折腾不起啊。你叔叔虽然是宰相,遇到这种事他也不会维护你的,只要不出事什么都好。”
韩青大大咧咧的摆摆手说:“爹娘,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我会处理好的。这汴梁一亩三分地就没有我韩青摆不平的事,我这就托人找他去。”
他转身往外就走。刚才还一脸轻松,转身的时候又重新耷拉着脑袋了。因为刚才的那番说辞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只是为了安慰父母而已,实际上他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因为他估计十有八九这位老太爷可能出事了。那可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最悲惨的。
……………………
几天后。
城里城外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仍然没有陆文安的下落,当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陆夫人几次到韩青家哭闹,非逼着韩青把自己的丈夫交出来,扬言要去宰相府找韩琪说理去。
韩青也已经把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遍,能动用的力量也都全部动用寻找,也是没有任何下落。他也绝望了,因此每次陆夫人来吵闹,他都只能耷拉着脑袋,不敢顶嘴。
每次韩夫人都叫嚣着要去找韩琦评理去,韩青虽然在外面没少打着叔叔的名号来给自己脸上贴光,也利用这个名号结识了不少朋友,但他实际上很怕叔叔韩琦。韩琦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他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为韩琦对家人管教极严,绝对不允许家人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惹是生非。这件事虽然起因不怪自己,可是后来自己不顾老爷子自己走了,这多少是有些过错的。因为老爷子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从道义上也是如此的。
所以韩青也觉得自己理亏,当听到陆夫人要去找叔叔理论的时候,他只好跟着父母一起哀求,希望他能手下留情,再给自己宽限一天,自己一定把老爷子找回来。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韩青知道这只不过是自己的缓兵之计,过得一日算一日,这么多天都没有陆文安的下落,他不相信还能再找到陆文安。
陆夫人万般无奈之下,甚至决定写寻人启事。但是韩青和他父母苦苦哀求,要求他暂时不要写,因为这一写出去立刻就会闹得满城风雨,保不定就会传到韩琦的耳朵里。一旦追查下来,韩青就要倒大霉了。
好说歹说,陆夫人决定先缓一缓。她也不想用这一招,因为这无异于告诉所有的人她的丈夫离开她了。或许是因为她母老虎一样凶巴巴的性格,致仕之后就不辞而别,逃往他乡过逍遥快乐的日子去了。这样的风言风语是挡不住的,也是她最害怕听到的。
韩青一直担心陆文安出事了。他最担心的终于得到了证实,——陆文安的尸体在城外的乱坟岗被发现了。
发现尸体的是衙门的仵作。
仵作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把那些死在街头巷尾时又无人认领的流浪乞丐的尸体运走到城外掩埋。
这天早上,两个仵作得到报告,街上有一个老乞丐死了。他们便推着板车去收尸,把老乞丐的尸体用草席卷了放在板车上,一个推一个拉出城去了。
到了城外二十里路的一处乱坟岗,这里埋藏那些无人认领尸体,还有些穷苦人家买不起坟地也会把尸骨埋在这里。因为其他地方那都是有主的,随便埋别人是可以直接把坟挖掉,并且还要追究责任。
他们把尸体推到乱坟岗,几只野狗远远的盯着他们。老仵作对年轻仵作说:“不知哪来的野狗,得埋深一点,这些野狗很厉害的。挖深是很累,但是既然做了仵作就得讲良心,让死的人最后能有个安身之所,别葬身于狗嘴。”
年轻仵作赶紧答应,便开始挖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