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吏便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包括自己为什么没有受到刑讯逼供就承认杀死了前妻。卓然听完不禁楞了,原来这朱小吏只是因为心里内疚,觉得前妻的死是他造成的,所以才主动承认的。不过他说了几个重要的信息倒是提醒了自己,他前妻的死或许并不正常,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死亡的,从目前朱小吏所说的有限的信息还找不到答案。
朱小吏又接着说:“这还不是我今晚上来禀报老爷的关键,关键的是,有人想害我。”
“哦?你是说你今晚上的失火是有人故意放火想烧死你吗?”
“是的,我半夜被浓烟呛醒了,我拉开门想跑,可是发现门被人从外面给拴上了,拉不开,我又去拉窗户,窗户也同样被拴住了。如果不是凑巧头天晚上我跟岳父喝酒,有个土酒坛在屋里的话,我就没有办法破窗逃出来,只怕现在我已经被活活烧死在屋里了。”
“我当时想到这一点之后就来找大老爷你了,我已经把院子门锁上了,屋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我在想今晚上想烧死我的人,应该就是我前妻所说的那个对我们不利的人,也就是害死我前妻的人。我岳父一直坚持认为她是被杀的,说他有这种感觉,而现在我也有这种感觉了。”
“判官老爷您解剖尸体之后,确定她不是头部撞击地面死的,说明她应该不是被我拉的那一下撞在地上死的,会不会就像她生前所说的,有人要害我们,为了救我们才死了。可是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我理不清楚,求老爷您帮帮我们,查查这件事。我岳父也是这样想的,他也求我向您请求能帮我们查清真相。”
卓然说道:“那好,我们马上去现场看看,这事先不要声张,要让凶手以为你没有发现真相,否则打草惊蛇,就可能会坏事。”
于是卓然叫了云燕,没有叫更多人,便跟着朱小吏出了门,往他家走。先前等在驿站的人都已经散开各自回家了,毕竟离天亮还有一点时间,都准备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他们来到了朱小吏的院子,推门进去,这时东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卓然没有径直上前勘验,他先站在院子中,环顾四周,等着天彻底亮起来,因为会很快的。
果然,只片刻工夫,天就已经很明亮了,加上地上有白雪的反光,四下里都能看得清楚了。地上的雪踩得很乱,是先前来救火的人留下的,痕迹已经被破坏了。
卓然迈步走到了门前查看房门,但是他发现门上并没有锁,也没有其他挂在门上的东西。于是扭头对朱小吏说道:“你逃出来之后有没有看过这门上挂的什么东西?”
“没有,我当时痛得很厉害,到了院门边便坐在那儿喘气,没有上前,是他们救火的冲进来,把房门打开进去的。”
“你是否记得最先冲上来打开房门的是谁?我要找他查问一下方当时的情况。”
朱小吏说道:“我记得好像是王大叔,当时我从窗户逃出来的时候他就趴在他们家跟我们家之间的围墙上,跟王大婶他们两个看到我,他问我家是不是失火了,接着就提了水桶跑进来救火。我记得好像是他先冲上去把门打开的。”
卓然说道:“那好,那你去把他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朱小吏答应,到隔壁去了,卓然这才走到窗户边查看那扇窗户。窗户外面的窗棂被人用一根麻绳绑了起来,窗户纸也被捅破了。卓然仔细观察,麻绳打的是死结,麻绳的一头比较粗糙,似乎是被刀子割断的,但刀子不太快,割了两三刀才把麻绳割断,因为断口不太整齐。
卓然小心的将麻绳解了下来,从怀里取出张手绢,将郭帅叫了过来,让他取了一个牛皮纸袋,将麻绳放了进去,放回郭帅背的法医勘察箱内。
处理好这一切,他又来到门前观察房门,蹲下身查看地上的乱雪。忽然,他眼睛一亮,在屋角的乱雪堆中,发现了一小截被踩到积雪表面的绳索。他上去小心的将那绳索挖了出来,查看了一下。
而这时,门外朱小吏带着王大叔和王大婶进来了,两人陪着笑拱手施礼,卓然对他说:“你进来的时候门是怎么样的?”
王大叔想了想说:“是一根绳子捆着的,先把门扣上,再用一根绳索拴住,扯不掉。不过幸亏他是用麻绳,打了死结也比较容易解,所以我很快就解开了。本来我想用脚踹的,但我发现他家门很结实,轻易是踹不开的,也幸亏没有踹,不然把门踹变形了更不容易打开。救火那可千万耽搁不得,耽误片刻房屋可就被火烧没了。”
卓然问道:“那绳子呢?”
“我扔到地上了,具体是在哪里我想不起来了,当时就想把门打开,赶紧去救火了。”
卓然将背在身后的手里的那半截绳子亮了出来,说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个?这是我刚才在雪地里找到的。”
王大叔拿过来仔细瞧了瞧,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个。”
卓然让郭帅将指纹刷取出,刷了门上的锁扣。但是由于锁扣太小,虽然刷到了几个指纹,但是都是残缺不全,不具备鉴定条件。
卓然推开了房门进去,屋里一片狼藉,灭火时泼的水在地上都已经结冰了,整个房梁有一小部分已经烧焦了,窗户也烧毁了一部分。卓然仔细观察,最后确定火势迅猛的是门框,他扭头问朱小吏:“你醒来时看到哪里有火?”
朱小吏想了想,指着门框说道:“就是门帘儿那,本来是浓烟滚滚的,结果我起来用手一扇,那火忽的一下就冒起来了,马上就烧着了窗户纸了。”
卓然走到门框前,先四下打量了一下,门框和门板相比,门框烧焦比较严重。他低头在地上找,发现离门框不远处的一根凳子下有小半截香,卓然观察之后发现,就是普通的街上地摊卖的那种上供使用的香。
卓然沉吟片刻,将那一小块连同下面结的冰一起取了下来,接着观察门框下方,发现门框处是有缝隙的,那缝隙完全够插几根香进去。卓然想了想,这屋子他以前来过,勘验那具无名女尸的时候,他记得门框上的门帘一直几乎垂到了地,而且门帘就是一块薄布。
卓然拿着那支香给朱小吏看,说道:“这支香是你点的吗?”
朱小吏瞧了一眼,摇头说道:“不是我点的,我回到家后还没点过香,因为回来之后就一直遇到不顺心的事,也没有心情打理。再说了,我家的香炉有专门的神龛,是在厨房供灶神菩萨的,不是在客厅,客厅里面没有香炉,我不会在客厅点香的。”
卓然点点头,对朱小吏说道:“这么看来这支香应该是凶手留下的,他用这根香来点火,趁你睡着之后,把点好的香插在门框下,再把你家的门帘靠在香上,然后退出去,把房门和窗户都用绳索拴好,然后从容离开。等他逃得有足够的距离之后香才会点燃你的门帘,从而引燃火,他却有不在场的证据,真可谓杀人于无形。”
云燕一旁频频点头,说道:“肯定是这样的。”
卓然又问朱小吏道:“你有没有想明白到底是谁可能来杀你?”
朱小吏摇了摇头说:“我还是想不到。”
云燕道:“会不会是那丁老汉,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好像是来求和,要跟朱小吏和好,而实际上想的却是趁这个机会杀朱小吏呢?”
卓然若有所思地望向朱小吏:“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朱小吏愣了一下说道:“说实话,我现在都有些糊涂了,他到底是真心来跟我讲和,还是找这借口接近我,以便放火。”
卓然问:“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具体我不清楚,因为我们一直在喝,不过他一走我回来就睡了,我睡了之后,很快就闻到了味道,然后就醒了。接着就发现已经燃起了火,我想我发现屋里着火距离他走,这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顿饭。”
卓然看了看手里被冻结的那半截香说道:“这支香整个稍完大概能烧多久?”
云燕瞧了瞧说:“这种香是用来供奉用的,比较慢,香也比较粗,将一支香烧完了估计要小半个时辰。”
“这就刚好凑的上,因为这支香已经烧得只剩一小节了。”
一直站在门口的王大叔道:“我就觉得那丁老汉不对劲,以前到处告状,把朱小吏硬生生告到衙门去,害得朱小吏这老实巴交的人白白的在大牢里蹲了这么长时间,连我都看不过去了。”
朱小吏忙拱手说道:“多谢王大叔,自从你搬到这儿,没少帮我家的忙,你可比原来的那些街坊要好多了。”
王大婶笑呵呵说:“那是,我们两口子也是选了邻居的,知道你是衙门做事的,老实本分可靠,所以跟你做邻居心里踏实,要不然他这房子卖的这么贵,我们才不想搬到这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