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驴的靠近他,神秘的说道:“兄弟,我可得提个醒,你好几个月不在家,这媳妇儿到底有没有乖乖在家等你?你可得长个心眼。——我以前也经常出去拉活,一两个月才回去,每次我都要仔细盘查,看看家里有什么惹眼的东西,媳妇身上有没有什么自己看着眼生的东西。还有媳妇身上的味道。媳妇有一些不经意的动作,你都可以看出端倪的。”
“嘿嘿,我以前的浑家的奸情就是这样被我发现,结果我也没休她,就把她交给族长。我们家族直接把她跟那奸夫一起浸了猪笼。这种事官府也不会管的,有真凭实据,两个人都承认,官府当然乐得清闲。所以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去这么久,刚回到家,可千万要长个心眼,别自己被媳妇卖了都不知道。”
朱小吏原本坐在驴上悠然自得,虽然冷,但心情还是舒畅的,毕竟劫后余生。可是待到听到牵驴的人这番话之后,他便一颗心沉到了底。
在娶新媳妇之前他就听说过,这位新媳妇在村里头就不大守妇道,而且新婚的当日也没有落红,这让他很是沮丧。虽然他老实巴交的性格让他没办法因为这件事跟媳妇儿发火,但现在自己一去好几个月,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景色,自己的妻子会怎么样,那可还都不清楚了。
赶驴的见朱小吏如此紧张有些奇怪,不过便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朱小吏他们到了封丘县城门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城门要等天亮才会打开。
在城外等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骑着毛驴进城来到了他家的院子。
他发现院门是虚掩着的,推开进去,院门并没有上栓,更觉有些奇怪,——这天才刚刚亮,难道自己新婚的妻子出门了吗?也不对,出门应该关门上锁,怎么没有上锁呢?
推开房门进去,院子里还是和他刚被抓走时一样,正屋的门竟然是洞开着的。于是他叫了一声:“娘子,我回来啦,衙门把我放了,说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了人。——娘子,你在干嘛?为什么不答应我?”
一边说一边推门进去,堂屋里空空的,没人,卧室的帘子放了下来。难道妻子还在睡觉吗?那也不对呀,她要是还在睡觉,干嘛把院门、房门都开着,于是朱小吏便撩起门帘走了进去。
赶毛驴的脚夫牵着毛驴在门口等朱小吏进去取钱给他,他好回程。可是他等来的却是朱小吏尖声的惊叫,那叫声几乎要击穿房顶了。
脚夫大吃了一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立刻将毛驴胡乱绑在门口一根拴马桩上,跑了进去。听到声音是从屋里发出的,非常的凄惨而且恐惧。他吓坏了,冲了进去,便看见朱小吏坐在地上,用手抱着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赶紧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朱小吏一边尖叫着,一边用手指着里屋。
脚夫撩开帐帘往里瞧,也顿时吓得尖叫了一声。——屋里床上躺着一具死尸,头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嘴角和脖子下面有大量的带着血液气泡的唾液,眼睛鼓了出来,圆溜溜的,很是吓人。裸露的手臂和脚出现了大小不一的水泡以及紫色的条纹,裤子的裆部被鲜血染红了,触目惊心。
……………………
大批衙役来到了朱小吏家。
朱小吏和脚夫蹲在院子里,两人显然吓得够呛。闻讯赶来的街坊看见恐怖的尸体也吓坏了。封丘县尉大着胆子在客厅远远看了一眼,就吩咐仵作进去验尸。
仵作很年轻,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尸体,差点吓死过去,硬着头皮简单看了看尸体,然后捂着嘴出来,到墙角呕吐了半天,才对县尉老爷说:“是个女的,模样认不出来了,不知道是谁。”
县尉已经问过院子里的朱小吏,知道他是昨晚放回来的,说他没有证据证明犯罪,而且带有开封府司房出具的证明。
县尉看过之后很是有些惶恐。因为朱小吏这案子是他跟知县老爷一起办的,而现在被上官卓然给无罪释放了,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政绩这可说不准,说不定会被归于错案。
正忐忑间,仵作出来说里面的女尸认不出是谁。县尉便问朱小吏说:“屋里死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你妻子董氏?”
朱小吏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因为太吓人了,整个身体好像吹了气似的膨胀变形,哪里还认得出是不是我妻子?不过穿的衣服倒是我妻子的,手上戴的手镯也是我以前给妻子买的。”
县尉把仵作叫过来,问他:“死者什么原因死的?”
仵作很是有些惶恐地摇头,他刚才查阅了尸体,究竟怎么死的他也说不上来。
县尉又问他:“那你查清没有?大概什么时候死的?”
仵作想了片刻,道:“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就像巨人一般。我师父告诉过我的,尸体到了这一步,加上现在是寒冷的冬天,至少应该是死了六七天以上了。”
邻居王大婶马上说道:“那就不可能是董氏,因为昨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我还见董氏从外面回来,还打了招呼的。”
朱小吏忙问妻子哪里去了?王大婶却摇摇头说不知道。
县尉正一头雾水,这案子真是蹊跷,朱小吏家的院门开着,他妻子董氏不见了,而床上死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已经死了六七天,穿的是董氏的衣服,带着董氏的手镯,死在董氏的床上。最为诡异的是,昨晚邻居还见到了董氏,还说她的神情有些紧张。难道这几天她一直跟一具尸体在一起吗?这尸体上发着恶臭,她居然一点都没感觉到吗?
县尉问了左邻右舍,证明除了头天晚上最后一眼见到她时神情显得有些紧张之外,其他时间里都很高兴,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门,哼着小曲的回来,很难想象这六七天她竟然跟女尸在一起。
县尉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不过,只要不是被谋杀的就好,现在仵作没有查出明显外伤,应该就不是被杀掉的,那自己就不用担心案子破不了的问题。
当下他便对仵作说,找一口薄木棺材,把这尸体装了,运回衙门殓房。贴出布告,寻找死者家属前来认亲。另外,派人寻找朱小吏的妻子。或许找到他妻子,她能说得清楚到底死在她床上的这女的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县尉仵作抬着尸体走了之后,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在门口张望的街坊见将尸体抬走了,也就没啥热闹可看,便又各自回家了。
朱小吏望着空荡荡的家,闻着还遗留在屋里的尸体恶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赶紧把窗子打开通风,把门帘也掀开,拿个根凳子坐在院子里发呆。
为了娶续弦的这位董氏,积蓄花了个精光,这才把媳妇娶进门。可是刚娶了媳妇自己就身陷牢狱,一去就呆了好几个月,现在人放出来了,又变成了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了,连媳妇都找不到了。
媳妇到底去了哪里呢?
朱小吏决定去王大婶等邻居家问问看,随便了解这几个月来妻子董氏的情况。
王大叔跟王大婶正在屋里嘀嘀咕咕的说闲话,听到他进来赶紧招呼他坐下。
王大婶道:“你可回来了。——我就说了,你怎么可能杀你的妻子呢,你一看就不是那种人。对了,你家娘子去了哪里?你知不?”
朱小吏勉强笑笑说:“我就是不知道,所以特意来问你们,我这几个月关到大牢里头,啥都不知道,你们是否知道她可能去了哪里?”
王大婶摇头说:“这个我可不知道,会不会回娘家去了?”
朱小吏摇头说:“不可能,她的衣服首饰啥都放到这儿,要回娘家至少得打个包裹,怎么可能就这样啥都不带就走了呢。还有,死在我屋里的那女人到底是谁?这段时间你们有没有听到或看到什么?”
王大婶压低了声音对朱小吏说:“有件事,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不过我觉得还是跟你说一声好。”
朱小吏道:“是什么事?”
王大婶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说:“我经常看到你们衙门的轿夫到你家里来,一呆就是半天,我贴着墙听,好像有那种声音,——你知道是什么声音的,嘿嘿嘿。我还见那轿夫买了东西给她送来。我曾经私下里跟她说过,说你家男人还在大牢里呢,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她却振振有词说:‘我男人犯了王法,迟早会被砍头的。杀人偿命。我绝对不会为他守寡的,趁着现在年轻,赶紧先找一下人家。’我就问她是不是跟轿夫好了,她没有否定,当然也没有承认,只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过我瞧他们俩肯定有不清不楚的事,你去找那轿夫问一下,说不定他知道你娘子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