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呆了,直到云燕他们走出了屋子她才好像从梦中醒来,慌忙追了出去,到院子里道:“捕头姑娘,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我丈夫……没杀他前妻,要放回来……?”
“嗯,很有可能,这是我们判官老爷说的,如果没有发现新的证据的话,回去可能就放了。——你可以准备些酒菜迎接他回来了。”
说罢,云燕带着捕头和众捕快迈步出了院子。
董氏呆呆地望着,院门在寒风吹拂之下来回啪啪的响着,一张一合,好像有人在朝着她咧嘴笑。
董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冲上去,咣当一下将房门关上了,哗啦一声上了栓,又呆呆的望着紧闭的院门片刻,才一转身跑回了屋子,冲进了卧室。
瞧着自己的梳妆台,她咬咬牙,马上跑到屋角箱子前,打开箱子,从里面找出一块蓝布铺在桌上,打开抽屉,把里面的头花、木梳等一大堆梳妆打扮的东西和一些廉价的饰物全都掏了出来,放在了蓝布上包了起来。又打开抽屉,看看空去了一大半的抽屉,一个个检查过去,没有发现需要处理的物件。
随后,她又冲到屋脚,从木箱中翻出了几件衣裙,布料一般,但却是新做的。拿起来揉成一团,跑回桌前,塞进了蓝布包,把蓝布包挎在肩上,又跑回去,把箱子咣当一声关上。
她捋了捋头发,快步出了门,把房门锁上,出到院子,先探头到外面瞧了瞧,小巷里没人,这才回头把院子门锁了,快步沿着小巷往前走去。
董氏来到衙门口,四下张望,见没有什么熟人,这才快步上了台阶。
在门口,挎着腰刀守门的衙役见到她,笑眯眯说道:“哎呦,你来啦,找轿夫吗?”
董氏赶紧扮了个笑脸,道:“是呀,轿夫大哥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在,刚回来,你算来巧了,他前脚抬着老爷进去,你后脚就来了,就好像他影子似的。”
“这不是没办法吗,谁叫我丈夫让他关照我呢,我家里有些活儿自己做不了,只能麻烦他了。”
那门房意味深长的点头,说道:“我没说什么呀,大家都知道,你何必要拿这话来掩饰呢?哈哈哈哈,快进去吧。”
董氏这才舒了口气,谢过之后,迈步跨过了高高的门槛,绕过照壁,来到了前院。
前院是衙门对外办公的地方。有不少人在各个房间进出,都是来衙门办事的。靠左有个月亮门,从那进去,是马厩和衙门粗使仆从们住的地方。董氏要找的轿夫就在那儿。
她快步进了月亮门,来到里面一个小院子,一眼就看见轿夫正光着膀子在那一边擦汗一边大声嚷嚷着,跟另外几个人在说话:“我的娘啊,知县老爷这次没了命的催我们快走,一口气跑了十里路,他说下午要赶回来参加防御使大人的宴请,要请开封府的判官老爷,可是不能耽搁的。这趟路把我累的,寒冬腊月的一身汗,冷风一吹都结冰了,真他奶奶的不舒服。”
一边说着,一边不时的用手帕擦着身上。
另一个轿夫则没有像他那样把衣裳都脱了,只是在那拿着毛巾擦着汗,说:“我待会儿洗个澡再换衣服,现在要去洗澡非闭了汗,那可就要着凉了。”
刚说到这,他便看见从月亮门进来的董氏,于是神秘的对那光膀子轿夫努努嘴说:“朱小吏媳妇来找你了。”
那轿夫赶紧转身,便看见董氏挎着个大蓝布包裹站在那儿望着他。
于是便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大大咧咧的说道:“哎呀,没办法,谁叫我跟朱小吏是朋友,他如今犯了死罪关在衙门,他媳妇儿托给我照顾,啥事都来找我,也不知道现在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一边说一边在众人目光中迈步走了过去,说道:“嫂子,今儿个又要我帮什么忙啦?是劈材火还是修房顶漏啊?”
董氏勉强笑了笑说:“是呀,是有件麻烦事的,麻烦兄弟你先跟我来吧,我们边走边说,事情紧急呢。”
轿夫眼见董氏跟以往不大一样,不觉愣了一下,便说道:“那行吧,你等我拿件衣服。”
说罢将毛巾扔在凳子上,抓起那身衣服捏了捏,发觉湿漉漉的全是汗,于是又扔下,跑去屋里,翻开箱子,从乱七八糟的箱子内抓了一件夹袄胡乱穿在身上,这才快步出来。
董氏已经走到月亮门那儿等着他了,他跟其他几个挤眉弄眼的人挥了挥手,迈步走了过去。这些人故意做鬼脸,倒好像已经知道他跟董氏有什么不清不楚似的,他也不在意。
他跟着董氏出了衙门大院,来到街上,董氏没有停,一直往前走,这让那轿夫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加快步伐。
他想追上董氏,可是董氏发现他步伐快了之后,下意识的也加快了步伐,竟然跟小跑似的。又看后面的轿夫也跟着小跑起来,董氏有些慌了,看见旁边有个小巷便钻了进去,一直往前走,走到一个僻静拐角的地方,终于被轿夫追上了,轿夫一把抓住了她。
“你放开我,当心人看见。”董氏赶紧甩手挣脱了,前后瞧了瞧,好在小巷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小巷的几处进出小巷的后门也都紧闭着,她这才舒了口气。
轿夫也有些紧张了,说道:“到底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了?看你那样,吓得脸都白了。”
董氏着急的说道:“他放回来了。”
轿夫完全知道她说的他是谁,可却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谁呀?”因为他不相信自己的答案。
董氏道:“我丈夫呀,刚才开封府来的一个女捕头跟我说,开封府的判官老爷说了,我丈夫的前妻不是我丈夫杀的,要把他放回来呢,这下怎么办?”
轿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在巷口前后瞧了瞧,压低声音说道:“为什么?他不是自己的供认有罪吗?为什么把他放回来?”
“我哪知道,捕头是这么说的,我瞧她不像是开玩笑,你要不在衙门中打听一下?”
轿夫说:“打听个屁,她既然都这么跟你说了,那还有假?开封府的捕头那是随便给你开玩笑的嘛,这下麻烦了。”
董氏着急的说道:“你赶紧想个主意呀,你能等,肚子里的娃儿可不能等,你把我肚子搞大了,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他在衙门这么久,又是刑房的书吏,是个人都给他三分面子。”
“到那又怎么样?我在衙门可也没少待,我都伺候了两任县太爷了,我是县太爷身边的人,他能把我怎么样?”
董氏气不打一处来,伸手过去拧了他一把,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浑人,你难道不知道吗?他犯的是死罪,他自己都承认了,板上钉钉的,可这次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法,居然买通了上面的官,杀人这么大的事都能放出来,他要整死你我,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轿夫也傻眼了,对呀,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这书吏看着没什么本事,也没多少钱,可是人家能够把杀人罪都洗脱了放出来,还有什么比这能耐大着呢。说不定这朱小吏背后有人罩着,又或者有什么神通广大的裙带关系不被人知,关键的时候才会动用,他既然能把他的杀人死罪都洗脱了,那要把他一个小小的轿夫关进大牢,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自己虽然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县太老爷身边的人,别人不敢动,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哪根葱,他只不过是县太老爷身边抬轿子的,一年到头也也没有几次机会跟大老爷说上一句话,哪谈得上什么身边的人。县太老爷也从来没正眼瞧过他,他那纯粹是猪鼻子插大蒜装象。
更何况这件事还是自己理亏,相当于自己跟他的妻子私通,把人家肚子搞大,私通可是犯罪的,谁也维护不了。他要在落井下石,砍了自己的脑袋也未尝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轿夫冷汗都下来了,虽说抬着轿子里面的县太老爷一口气跑了十里路,虽然累,腿脚却还有劲。可现在想明白眼前面临的可怕事情之后,感觉两只脚软绵绵的,支撑不住自己硕大的身躯,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手抱着头,脑袋里跟浆糊似的乱成一团。
董氏生怕别人看见他们偷偷摸摸在小巷中,很着急,眼见轿夫又不说话,便上前踢了他一脚,说道:“你倒是放个屁呀,你在老娘床上的时候怎么不像现在这样死人一个?快想主意。”
“能有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