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说道:“我也想问令郎,可惜他不在,不过我会查清楚的。就在先前,这蛇出现在了我签押房的凳子上,差一点就把我给咬了,我听说这种蛇的蛇毒无药可救,虽然死得慢,但最终还会死。除了令郎以外,只要别的人碰到就会被咬。我已经问过令郎身边的丫鬟,他们说这条蛇令郎从来不离身,所以我怀疑是今天上午大人带令郎到衙门来找我的时候,令郎将他的这条可爱又可怕的毒蛇悄悄地放在了我的签押房的椅子坐垫上,想等我一屁股坐上去,蛇就会咬我,因为他知道那把椅子除了我没有人会坐。令郎杀我的心已经很明显了,我就想来问问令郎,我跟他到底有什么冤仇,他要对我下此毒手?”
宋庠目瞪口呆,白胡须都不停抖动,嘴里哆嗦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卓然说道:“令郎呢?你如果知道他的下落,最好把他叫回来,让他投案自首,想逃走,那是别指望了。”
宋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说道:“大人,我当真不知道犬子去了哪里。”
卓然说道:“若真是如此,那我们慢慢查找关于令郎的罪行,我还有事情需要告诉宰相您,希望您听了不要太过惊讶。”
宋庠脸色铁青,缓缓点头说道:“大人请讲。”
“我已经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您的儿子用这条小蛇给包拯包大人的延年益寿丹之中注入了蛇毒,使得包大人慢慢中毒而死。因此包拯包大人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谋杀的,杀害他的就是你的儿子。”
宋庠犹如五雷轰顶,惊骇无比的望着卓然,声音苦涩的说道:“大人,你,你没弄错吧?”
“不会弄错的,我已经经过检验,当然,这种检验方法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其他人没有这个本事。我用这种方法检测,发现你儿子的这条金蛇的毒,跟包大人身上血液里检验出来的毒是一样的,充分证明他中的就是你儿子的这条小金蛇的毒。当然你会提出这只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没有人能见证,不过你别着急,我还有其他证据。”
宋庠立刻竖直了耳朵,他想的正是卓然刚才所说的,如果还有其他证据的话,那儿子就死定了。
因为官家已经授予卓然尚方宝剑及断案特权,除非四品以上官员犯应当判处死刑的罪需要报请皇帝裁决之外,其余的卓然可以径直作出裁决,即刻生效,无需上报核准。
也就是说,卓然只要认定是宋庠儿子杀死包拯,这案子就定了,宋庠儿子宋大虎将肯定会被卓然处死。因为普通平民犯死罪。卓然可以直接裁判后处死。自己儿子就属于这种情况。
卓然说道:“我经过调查,在张天师炼出仙丹之后,你和你儿子曾经去找过张奉御,看过那颗仙丹,这有张奉御的证词,你承认吗?”
宋痒顿时面如死灰,结结巴巴的说道:“他,他供述的?”
“当然,要不我怎么敢确定你和你儿子接触过给包大人的丹药,特别是你儿子,还把玩过那丹药。我相信,他就是在那时候,让袖子里的小金蛇咬了药丸一下,将毒注入其中而下的毒。有了张奉御的证词,再加上我的检验结果证明包大人中的毒跟你儿子的蛇毒是一样的,已经可以得出我刚才说的结论。”
“当然,如果你还需要证据的话,那也简单,因为包大人死的时候的症状太医都有详细描述,我们只需要把你儿子的这毒药也放在一颗药丸中,找一个死囚,给他服下,观察一下他的死亡症状,如果跟包大人一模一样,就足以证明他使的是同样的毒药。这种毒药跟我们平时见到的砒霜中毒症状完全不一样,很容易辨认的,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宋庠惨然一笑,微微摇头。
卓然接着说:“他不仅害死了包大人,还害死了三娘的丈夫,——就是上次我告诉你的,来衙门告状的那个女子的丈夫。我已经对她丈夫的尸体进行了检验,从她丈夫的尸体上同样检验到了这样的毒药的主要成分,并且我相信,如果你儿子被抓的消息让那位去杀三娘和她婆婆结果被我抓到的黑衣老者知道了,他一定会放弃抵抗,供认出是你儿子指使他去杀人的。不知这些证据够了吗?”
宋庠长叹一声:“唉,这畜生真是把老夫害惨了……”
“那您知道你儿子到底去了哪里吗?现在对他来说,除了投案自首,没有别的路了。”
宋庠摇了摇头说:“我当真不知道,只能劳烦你们去抓他了,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卓大人,还有没有其他要问了?”
卓然摇摇头说:“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这些事,其他的没有什么需要问的了。”
宋庠点头拱手道:“那老朽就告辞了,老朽这就回去写辞呈,请求官家让我致仕还乡。我老了,也干不动了,早就想退,官家一直不让,这一次,官家无论如何也得放我走了。”
说罢,步履蹒跚的走出门去了。
宋庠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书桌前,发了一会儿呆,提笔写了一份请辞奏折,要求告老还乡。写好之后长叹一声,他相信这一次官家无论如何不会挽留他了,因为他儿子犯下了滔天大罪,把官家最宠幸最仰仗的大臣包拯给害死了,自己说不定还要承担罪责,想到伤心处,不禁老泪纵横。
这时门房急匆匆进来,交给宋庠一封信,这信是密封着的,信封上写着父亲大人亲启。
宋庠便感觉到一阵不妙,立刻撕开了信封抽出一张信纸,见上面写的是:“父亲,孩儿不孝,惹了大麻烦,要在外面躲避一段时间。请你看在父子情分一场的份上,送五千两银子到东城石头村村口小山岗的山洞里,我在那等你。如果今晚子时之前你不来,儿子便就空手走了。”
宋庠气得浑身发抖,刷刷几下将那信纸撕了个粉碎,狠狠砸在地上,背着手在屋里转圈。但只觉还是难平怒火,走到桌边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接着他双手一划拉,将桌上所有的文房四宝书籍全都扫到了地上,撒了一地。
门口的侍女和随从都吓坏了,赶紧相互打着眼色往后退,生怕触了宰相的晦气。
宋庠稍稍火气平息了些,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阴着脸瞧着地面,脑袋里思索着。过了好半天,他才重重地又在桌子上砸了一拳,然后站了起来,吩咐给自己备马。
马匹备好,宋庠背了一个沉重的口袋来到了马前,将那口袋驮在马背上,随后自己翻身坐在了马背上,策马往城外走。
管家和随从过来问他去哪,他却摆手说自己只是随便出去走走,谁也不用跟,管家和随从只好无奈,一直送到大门口,目送他远去。宋庠虽然经常坐轿子,可是宋朝人没有不会骑马的,就算马没骑过,至少驴骑了不少。
身为宰相的宋庠穿着大袖长袍坐着一匹老马上,摇摇晃晃走在街上了,那情景还着实有些滑稽。因为他不大会操纵马,那马走走停停的,幸亏一路上倒没有人认出这位竟然是堂堂的前宰相宋庠。
出了城门一路往前,他是往城东去的,并没有刻意的催马前行,好像一直在琢磨着什么事情。不过再长的路也有走到的一天,终于,宋庠来到了石头村外的小山岗,这时天已经快黑了。这小山岗的坡度很缓,绵延往上,山岗上稀松的长着几棵没有生机的树木。
他走到半山,回头看看,驿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便大声叫道:“大虎,你在哪?”
话音刚落,从不远处的石头缝后面钻出来一个人,跟出洞的兔子似的,四处张望了一下,才招手叫道:“爹,我在这儿。”
宋庠翻身下马,宋大虎东张西望的来到了马边,看见马驮着满满的一袋沉甸甸的东西,顿时眉开眼笑,抓着那一袋东西,将它背在了背上,对父亲说道:“爹,你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宋庠说道:“我有话跟你说,你藏在什么地方?在那去说去。”
宋大虎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刚才出来的地方说道:“那有一个小石洞,我就藏在那里,等到天黑我就走,对了爹,把马给我,你自己走回去吧,反正也不远。你是宰相,难道还在乎这一匹马吗?”
宋庠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但是还是忍住了,当先走到了石头后面,果然看见灌木丛中有一个小小的洞口,便迈步走了进去。这洞并不深,里面乱七八糟的都是石头,宋痒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看着儿子把那一袋子扛了进来,放在地上,伸手要去解绳索,便很是不高兴,说道:“你干嘛呢?爹说了有话跟你说。”
宋大虎这才讪讪地放开手,坐在了宋庠的对面,宋庠看了看他,拍了拍旁边石头说道:“你坐过来,爹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