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让自己保持镇定。这一天,庞太师跟夫人在屋里坐着。庞太师拿着一本书在看,可是捧着书半个时辰却不知道书上写的是什么,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而夫人在做女工,虽然她贵为宰相夫人,但是年轻时学的女工却没落下,有时候要亲自做些手绢鞋垫之类的给丈夫。可现在,她拿着针,往往半晌都不穿过一针,也在那儿发呆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侍从来了,对庞太师说道:“禀报老爷,欧阳大人和王知县请您去,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庞太师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瞧了一眼侍从道:“他们找我干嘛?有没有说?”
“回老爷,没有说缘由,不过估计是案子上的事。这两天欧阳大人请来的那位武德县县尉卓然,听说查案查得很紧,不过目前没有什么结果。”
庞太师患得患失的点点头,他知道卓然来了,但卓然却没有来审讯他,甚至没来跟他见面,这让他心头悬吊吊的,不知道这位新来负责本案的县尉到底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而现在要见他的并不是这位请来帮忙的善于侦破的县尉,而是欧阳修和那位趾高气扬的王知县。
不过这位王知县倒是比先前的气焰要低些了,因为武德县的县尉卓然来了之后,立刻就发现犯罪现场所谓密室实际上并不存在,这是一个重大突破,也击垮了王知县对这个案子铁证如山的信心。
所以他不敢太过嚣张,万一案件被翻牌,他所要面临的是将是他不敢想象的后果。这次见到庞太师,他点头哈腰,又重新恢复了先前的奴颜媚骨。庞太师已经看穿了这个人,根本不予理睬,只是与欧阳修说话。
欧阳修道:“经过勘察,卓县尉已经有了一些发现,他锁定凶犯的确就在内宅之内,因此他决定要逐个进行审讯,并逐个进行搜查。这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庞太师和夫人已经闷在院子里太久,建议出去走走。毕竟封丘县附近还是有些景致的,比如太祖皇帝黄桥兵变的陈桥镇,就在咱们封丘,另外还有一座石佛寺,年代久远,香火也很鼎盛。”
庞太师摇摇头说:“没什么兴趣,我还是呆在屋里吧。”
欧阳修说道:“老太师不必如此沮丧,卓县尉侦查此案已经有了些眉目,而且据我所知,他已经基本上否定了太师您作案的可能性。”
庞太师一听顿时喜从天降,花白的胡须都有些发抖,急声问道:“此话当真?”
欧阳修笑了笑说:“我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拿来给老太师开玩笑呢,的确如此。卓县尉到的第一天就在凶杀现场的那门的拉手下面发现了一枚指纹,应该是你当时拉开门闩时候留下的,可是那门栓复位之后,指纹居然被隐藏在了门的插销里头的。也就是说,如果当时门是从里面闩上的话,你要拉开插销,你的血手印是不可能落在插销里面门栓上的,只有插销当时就已经被拉开,你的手才能触碰到这个位置,因此证明当时你拉开门的时候门是开着的。”
庞太师张大了嘴,却是满脸疑惑,皱眉思索说道:“很抱歉,虽然这个证据对我非常重要,可我必须实话实说。——我当真记不清楚当时门是不是栓上了的。我先前说的是实话,现在也是实话。我当时心情大乱,根本不会顾及到其他的东西。”
欧阳修点头说:“正是如此,老太师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实话实说,完全没有为自己刻意进行辩解,为人光明磊落,实在让人钦佩。”
听到这个消息,庞太师顿时心情大好,可是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可是刀上的血手印呢?又是怎么回事?”
“卓县尉察看了你当时摔倒的现场,从滑倒的痕迹和当时那柄菜刀所处的位置来看,你往前摔倒时,刀子就在你的手附近,很可能是你滑倒时或者起来的过程中,粘到地上的鲜血的手无意中触碰到了这扔在地上的凶器,握住了刀柄,在上面留下了这个手印。你胸前衣服上全是血痕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这就可以做出合理解释,你手掌印为什么会在上面留下来了。”
王知县终于忍不住了,陪着笑说了一句:“不过这些都只是推断,只有抓到真凶,真凶认罪,老太师您才可以脱罪。要不然,嘿嘿嘿……”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抓不到真凶,没有人来认这个罪,那庞太师杀人的嫌疑仍然不能摆脱。
这话很气人,庞太师不由脸都青了。
欧阳修斜了王知县一眼道:“能否抓到真凶,很多情况要看造化。但是不能因为抓不到真凶,就随便抓一个人来顶数。王知县,你莫非以前就是这样断案的?”
这个帽子可太大了,王知县顿时吓得变了脸色,忙赔笑说:“卑职不敢,当然是要抓到真凭实据才能定案,不能因为怀疑就断定谁是真凶的,嘿嘿嘿。”
欧阳修没再理他,对庞籍说道:“庞太师,你带夫人出去走走。你被禁锢在这院子里这么些天了,你不觉得闷,老嫂子只怕也会觉得闷得慌吧,哈哈哈。”
一句话倒提醒了庞太师,的确,这些日子夫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没有出去过,实在是有些委屈她了,于是点头说道:“那好,那就出去走走吧。”
“这就对了,我左右无事,也陪老太师你们夫妻去石佛寺上个香逛逛怎么样啊?虽说地处偏僻,但是风景还是不错的,在山上四处逛逛,散散心。”
庞太师点点头说:“好啊,就听欧阳大人您的安排吧。”
“行,那我去安排车马,老太师您跟夫人说一声,咱们这就出发。”
庞太师忙答应了,起身要走,欧阳修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事,说道:“老太师,就只有你跟夫人两个可以出去,其他人不行。因为卓县尉说了,其他的人还是都有嫌疑的,要逐个进行审讯。卓大人说,要把每个人的住处都逐个搜查,看看有没有罪证什么的。”
“好,就我夫妻二人出去就可以了,其他人都不带。”
庞太师回到住处,见到夫人正傻呆呆的坐在窗前椅子上,手里拿着针线筐,却没见动手做针线活,不知道想什么,听到动静看见庞籍进来,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起来说道:“老爷回来了,怎么样?欧阳大人找你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案子破了?”
庞太师心情大好,知道卓然至少给他洗脱了大半罪责,凭他的刑律功底,他知道,如果有这样两个合理解释。那他定罪的证据就少了很多,能不能定还两说。而且很大可能是不会认定的,毕竟他的身份特殊,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谁也不敢定案,而皇帝和包拯包大人一定会保他的。
因此十有八九自己至少可以免了牢狱之苦,至于这冤屈能否彻底洗脱,关键还要看能否抓到真凶。只有真正抓到了凶手,才可以彻底洗脱冤屈。
所以庞太师微笑对夫人说:“案子到没有破,不过快了。欧阳大人说,咱们这些日子在院子里闷得久了,让我们出去走走,他陪我们去郊外的石佛寺,说是那里虽然地处偏僻,但风景不错,值得一游。我想着你这些日子老是关在屋里,都没能出去,咱们就顺便去散散心。”
“不过欧阳大人说了,只能咱们两去,侍女什么的都不带,因为查案的卓大人还要挨个审讯,还要所有屋子挨个搜查,以寻找破案线索。”
庞夫人脸色微变,轻轻咬了咬红唇,脸上浮现笑容,道:“是呀,老爷在屋里闷的也久了,出去走走也好。贱妾这就去收拾一下换件衣裙,咱们这就出去。”
两人没有住在一起,所以各自回房换衣服。
庞太师换了一件轻便圆领大袖长袍,拿着一把折扇。现在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之前没心情摇扇子,现在心情大好,也有了摇摇折扇的兴致。
庞太师摇着折扇在院子里等着,过了好一会,终于见到夫人从她屋子出来,穿的是一件秋冬厚重的襦裙。不由得有些惊讶,说道:“夫人,你穿的这套衣服有些厚了吧?现在可能要入夏了。”
庞夫人说:“不厚啊,山上风大,我怕受凉。”
“这话倒也是,那咱们走吧。”
带着夫人往外走,庞太师又瞧了瞧夫人有些肥胖的腰身,心中暗叹,夫人养尊处优,身材发福了,想当年她嫁过来时,窈窕淑女,风姿卓越,那种曼妙的身材当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自从纳了小蝶为妾之后,一直是小蝶伺候在身边,着实有些冷落了自己夫人。想到这,庞籍心中柔情顿生,伸手过去拉住了夫人的手。
庞夫人似乎有些走神,手被丈夫抓着,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缩回手,待到发现丈夫一脸疑惑时,她这才又醒过神来,反手过去握住了丈夫的手,勉强的笑了笑。
庞太师心中又叹息了一声,如果夫人不是那么